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玉髓(gl) 作者:阿阮 文案 梨冉是个让魔女也心疼的孩子。 所以魔女大人决定投入十二万分的心血去呵护这个小家伙。 只是,她似乎不太领情。 玉髓:梨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切糕啊? 梨冉:…… 本文是个由悲转喜的故事。梨冉是悲情担当,而魔女大人么…… 某阮解说《玉髓》: 文案什么的,看过第一幕就自然而然的能理解了吧? 不过本着某阮的文案和文从来都木有神马紧密关系的原则……随便看看就成。 某阮跟晋江主流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髓、梨冉 ┃ 配角:空蝉 ┃ 其它:非典型百合文 ==================   ☆、写在前面   原本呢,为庆祝开坑,某阮绞尽脑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利用业余时间完成了一章895字的前言。   然后在存稿箱君设定的更新时间之后,本前言奇迹般的变成了空白。   最可爱的是,该前言某阮根本没有准备存稿。摔!   于是,某阮非常开心地在和晋江大战300回合后,决定重新来撰写。   首先,官方地回答几个问题:   一、为毛某阮自四月某日更新完上篇文以后一直都木有发新文呢?   答曰:木有存稿。   二、那么如今开了坑,应该是存够稿了吧?   答曰:依旧木有存稿。   三、为毛今天开坑捏?   答曰:因为某阮感觉今天似乎挺吉利。   —————————————分割线后进入正题————————————   转眼间,某阮在傲娇的JJ的地盘上也混了七八个年头了。自认为呢,也算是老人一枚了。   挖坑填坑的这些年里,某阮突然发现咱还没有写过占一章节的前言,于是决定这次来写一篇废话打破这个记录。   在今天这个特殊又普通的日子里,某阮与病例度过了一个紧张激烈的上午,和辅导讲义共度了整个暖洋洋的午后。总算把这个俺脑残定下的发文时间给等到了。   这次要写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感,只是因为某阮最近萌上了“魔女大人”而已。所以为了这一萌,某阮自己坑了自己,边写边构思后面的故事。   在FREEDOM结文之时,我说这个故事是个“一块二”的故事。只是由于设定的缘故,本文开初的基调并没有逃出FREEDOM的困扰。   玉髓,一个不知年岁不老不死的被称为“魔女”的生物。她每天的生活枯燥,为了打发时间可以一睡好几年。直到她遇到了梨冉。   就如文案所说,梨冉是个悲剧担当。她在某种意义上满足了魔女大人的恶趣味。   只是熟知某阮的读者们都清楚,某阮在行文的时候向来恶劣,喜欢玩些出其不意的东西,喜欢看大家被雷到、被咱骗过去时候的“表情”。   嘛,为了端正人生态度、在众童鞋面前树立某阮说一不二的高大形象,咱这次决定老老实实地写文啦。   这一次的玉髓,我不准备加任何标签与关键词。因为臭脾气的作者越来越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娃被大家贴上一个广义的、甚至根本不能用以描述本文的标签。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我想不同的你们看到这篇玉髓,想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就如此吧。如果您对本文有些好奇、有些兴趣。   那么——   某天的20点整,咱们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序幕 无聊的魔女   水蓝色的幕帐之后是水蓝色的床榻。床头上焚香燃炉,白烟缭绕笼罩了一层薄雾。香是宫廷的特供,盛具是东汉越窑褐釉香熏,这些放到如今都是普通人家奢望不得的东西。然此间的主人并不会在意,就好像那香薰香料都是不甚值钱的小玩意一般。   门窗紧闭,渐渐让房间里的烟雾沉积到了会引起呛咳的程度。烟雾里隐约能透过帐幕看到床榻上平放着的在蠕动的东西。那东西在柔软的床面上翻滚了几下,缓缓爬起。隐隐能判断那多是一个女人,身姿或许曼妙,但容貌却是隐如雾里花,怎么也不能看个真切。她的身姿慵懒,而后是轻不可闻叹息,伴随着如流水如冷玉般的声音:“空蝉,不需要每次都用这种方式叫我起床。”   “可是您这一觉已经睡了一年了。”回答她的是一个清冷的少女。她白衣黑发、头顶发间还可以看到两个立起来的耳朵。少女默默而立,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姿有些骇人。在这烟斜雾横之中,若不是她自己发出了声音怕是也不会被注意到。   “才一年而已。”女子稍稍落寞,抬手身后将长发用红绳高高束起,有些像是胡人男子的发髻那般,“可是,太无聊了啊。”   “玉髓大人,有人类启动了召唤仪式。”少女轻声说道,就如普通忠诚奴仆那般。   纱幔后的人这才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只见那玉白的手撩起帘幕,幕后的女子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她唇角微扬,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烟雾顿时消散开来:“哦?那可就有些意思了呢……”   “玉髓大人,请您先更衣。”唤作空蝉的少女低下头跪在地上,眼睛分毫不曾探进那帘幕之中。她将双手抬高,手中的托盘里盛放的是一套鲜红的裙装。那颜色比朝阳更艳、比鲜血还刺眼。   “啊啦~空蝉真是不懂得欣赏呢。”女子伸手将衣裙捞起抖开,轻轻挑眉,“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美丽的女人么?你居然看也不看一眼。”   “大人您糊涂了,您并不是人,是魔女。”空蝉放下拖着盘子的手,整个人匍匐在女子脚下,亲吻那小巧、光裸的足背,“而我,只是您因无聊召唤的奴仆罢了。”奴仆,没有直视主人的权利。空蝉知道自己的主人并不在意这些小节,可这些年来她却一直恪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   女子的鼻腔里发出不以为意的哼哼声,她抬起脚勾起了空蝉的头:“空蝉你可真是一本正经。而正因为这一本正经,让我少了太多的成就感。真是、太无趣了!”   被主人如此评价,空蝉的表情纹丝未变、无畏无惧,纵然眼前的女子眨眼间就能决定她的生死。女子俯下身子,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勾勒着。在她的瞳中能看到属于自己的倒影,只是那汪深黑仿佛能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空蝉慌忙地低下头:“空蝉惶恐。”   魔女玉髓,笑眯眯地在慌了神的小家伙额头上落下冰凉的一吻:“走吧空蝉,让我们去看看到底是哪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又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好处。”   看着走在前面的魔女,衷心的仆从心里微微难过。其实魔女大人给出的交换条件,对于那些权贵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若不是怕遭受逆天的天谴,怕是他们恨不得拿天下的财富来换得主人的青睐。是以每当那些权贵到了末路穷途之时,总会对这无心的魔女提出过分的要求。   “空蝉,你还愣着作甚!”魔女轻轻蹙眉,似有不满。   空蝉咬咬牙,躬身化作原型——一只火红的大狐狸匍匐在魔女身前。如果可以,真希望有什么办法能让主人看起来不那么寂寞……   眼前风景闪过、耳畔呼啸的是风。魔女轻轻挽起耳畔被吹乱的乌丝,轻声唱道:“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煇……”   这曲空蝉已听过千百回,只是她不明白主人为何每次都会唱响这曲。只是歌声听在它耳中只觉落寞寂寥。不及多想,歌声突然顿止,只听魔女低声嘱咐:“空蝉,左前方有火光,去看看。”   “可是咱们不是应该……”   “听我的。”魔女吃吃笑道,“什么应该不应该,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晓,我才是你的‘应该’么?”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了修文了。大家不要着急!   ☆、第一幕 梨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时间设定在安史之乱年间。称呼、词语及很多东西因为习惯等原因并未完全按照唐时习惯为之,顾无可考据。   PS:这一章修改只是添加了一些细节,细节共计:600字((((;゜Д゜)))   东土,似乎这个国度自古就被这样称呼着。   那还是爷爷的爷爷还要往上那一辈的时候,有位高僧离了长安城一路往西,过了敦煌、出了玉门关,然后去到了一个梨冉听也没听过的国度。他从那里取回了写着梨冉一辈子也看不懂的文字的很有意义的文书。回到长安前,他的足迹或许也曾落在这里。   沙梁环抱,流沙茫茫。梨冉所在的村子坐落在阳关以东的地方。这里黄沙漫漫、一望无边。夕阳时分坐在沙丘上看风景,就像那位在战乱中被捕如今被迫出任伪职的王先生的诗句中说得那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听阿爹说,这个国家也曾经是天下之最富庶,不过阿爹嘴里的盛世梨冉并没有记忆。还是孩子的她不懂得钱财用度、不懂得生活艰辛。有父母在的孩子总是最幸福的。   “小冉,说了多少次这句诗不是这么套用的!而且,你也不要每次都要说起这句诗。万一被有心人抓住了……”   “会被杀头的……”梨冉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小林姐姐,你怎么来了?”   长年的战乱让村子里的人所剩无几。沉重的兵役,就算是这样的偏远小村也无法避免。自两年前,爹爹和兄长相继被征走。到了今年清明时却传来噩耗,阿娘也因悲痛撒手人寰。如今家里只剩梨冉一人。   关于梨冉一切的悲苦都来源于这场战争!   爹爹在时家里有劳力,生活也还过得去。爹爹的大手常把她抱在怀里,有时候还拿出那本泛黄的册子教梨冉认些字、读些书。然旧时光早已不再,梨冉如今孤家寡人。她的身子干干瘦瘦,摸着皮包着骨头。她的头发泛黄就像是墙根上的枯草。唯独那眼睛还是明亮,只是……   小林摸摸这个才10岁孩童的头,心中怜惜:“小冉,明天,我就要去郡里了。”   梨冉眨眨眼,似乎还不太明白。可是看到除了血缘亲人之外最亲的小林姐姐的神情那么哀伤,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郡里离这里很远,是远近唯一的大城市。那里有书上说得人间天堂。小林姐姐竟有机会离开村子去那样的地方么?能去了人间的天堂,为何还会如此不开心呢?   生女,犹得嫁比邻。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梨冉已经快忘记最初的小林姐姐是个什么模样。   梨冉笑笑,任由洛小林紧紧拥着她,勒得全身散架般生疼。听着耳畔的低声哭泣,她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那天洛小林嘱咐了很多,临走时却还欲言又止,最终也只道了句“保重”。   夕阳落,灭了炊烟。小林姐姐已经被骑着大马的官家带走好些天。村里的老人说是去过好日子了。官家给小林姐姐的爹爹阿娘留下了些吃食,羡煞了村里一干老小。林家阿伯和婶子平时抠门出了名,只这一次却大义地将粮食分给了大家。尤其是梨冉,这豆丁大的孩子竟得到了三个馕和一块牛肉。   然这些粮食也是不够吃的,已经到了粮尽援绝的时刻。梨冉小心地将分到的牛肉腌了藏在罐子里。虽然腌出来的肉又硬又咸,却能保存很久。   在梨冉的馕还剩一整张的那个晚上,空荡荡的破屋外传来的零星脚步惊醒了向来浅眠的梨冉。她平卧在床上静静躺着,听到来人推开了门。脚步声不止一个,梨冉透过眼皮间的缝隙瞄着,看到黑暗里伸向自己的一只大手。   “唔!”被堵住的地方是嘴,梨冉被超出她弱小身体承受能力的力量捉住,然后被那人夹在身前,用破烂的床单绑住。   发生了什么事?梨冉有些害怕,可是她那瘦弱的样子根本抵抗不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小梨,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将梨冉捆好之后那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梨冉听出是村口张家逃过了兵役的大头哥。   如果说梨冉身上还有什么好图。大概就是那点皮肉了吧?梨冉想笑一笑,奈何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大头听到梨冉的声音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咬了咬牙,拎着梨冉就往外跑了。一路的颠簸,梨冉隐约可以感到张大头走得是一条村里人平时都不会走的路。况且这大晚上的,实在是危险的很。   梨冉毕竟是个孩子,就算经历了亲人的死让她逐渐寡语起来,就算沉重的生活压迫失去了依靠让她不得不看人脸色过活,她心里依旧怕得很。只是这一次,却知道再没有人能够救她。   过了许久,张大头的脚慢了下来。梨冉听到平时和蔼可亲的村长爷爷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大头,得了么?”   张大头“诶”了一声将梨冉放下。   火把点亮了夜空。黑压压的人群把梨冉和张大头围在中间。在那群人中梨冉甚至还看到了小林姐姐的阿爹阿娘。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眼睛却都死死盯着她。林家阿伯和婶子侧着身子隐在人群中,似乎不想被梨冉发现。有那么一瞬间,梨冉有些明白了为何自己会突然得到那么多粮食的真相。   村长爷爷把她扶起来站好,低声说:“小冉,村长爷爷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一个村的人,还要过日子呐!你就可怜可怜平时邻里相亲的对你都好,只消忍忍就好。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是一个没有办法带来生产,还要消耗粮食的无用的人。梨冉眨眨眼,嘴里的布条已经被唾液濡湿。村长爷爷亲自用黑布把梨冉的眼睛蒙上,沉声说道:“王师傅,拜托你了。”   村长口中的王师傅听说以前在某位节度使手下当差。后来起了战事,王师傅在战中残了腿,就凭借郡里的关系来到村上做些杀猪宰牛的行当。以前阿爹在时也常和王师傅来往。王师傅看梨冉乖巧,还经常给她做些类似弹弓之类的小玩意。   王师傅应了声,拎起杀猪刀走向梨冉。村长让人摊开一卷羊皮卷挂在明亮的地方供王师傅看。王师傅微蹙了眉:“李大叔,这种剖法娃娃受不了。只怕仪式还没结束,娃娃就……”   “唉,老朽也是莫得了方法。王师傅,如今村里就剩您一个动过刀子的。我们是走投无路了啊!”   “李大叔,这我也是知晓。”王师傅点头应了,环视了一圈那些用渴望而殷切的眼神期盼着的村民们,轻声叹息,“只是,苦了这娃娃。”   “唉,若不是为了这全村性命,我又如何想做这愧良心的事。”村长突然高声道,“乡亲们,此举也是无有办法。如今为了大家的生计,我等只有用古法召来神明相助。祭祀品是大家商议定下的,如今我等也只有万众一心,一鼓作气下去!”   众人应声说是。听得梨冉心惊胆寒。祭祀品?   梨冉感觉到王师傅将她挂了起来绑在了桩子上。衣衫被拽开,夜风吹得胸口凉凉的。王师傅在梨冉□□的皮肤上摸了摸,低声道:“娃娃,忍忍就过去了。”而后,冰凉的刃物从胸口刺入,直直划了下去。   “唔。”梨冉疼得发抖,死命的板着。然而身上被固定牢实让她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任人宰割,梨冉突然想到了曾经被王师傅吊起来宰杀的猪。   第二刀比第一次更深直直破进了肚皮,王师傅的手从那道口子钻了进去在里面摸索着,搅得梨冉肚里天翻地覆只想呕吐。只是呕吐也是不能的,涎液从堵住嘴的布条缝隙流下。隐约中梨冉听到王师傅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道:“李大叔,好了。”然后,梨冉就那么晕了过去。   王师傅抓着手里那粘乎乎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顺着刀口扯了出来。举着火把的村民有些早已因不忍遮住了眼睛,林家婶子也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角不再看了。不过也有些一直看到此刻的,随着王师傅的动作倒吸了一口气。   羊皮卷上写着:人食五谷而生百病。召唤神明,他们需要一个生活的容器。而容器作为祭品,必须达到最接近神明的状态。   王师傅用事先和好的泥把断口的地方糊住止血,然后又将剩余的泥灌进了空腔。最后是村里针线最好的女人大梅颤抖着把刀口给缝上的。   李村长瞥了一眼王师傅从梨冉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不忍地闭了眼睛,说:“王师傅,这东西不如先留着,等之后还进去……也让这孩子完整一些。”   王师傅方要点头,却听村里唯一会写字的读书人,被大家唤作“秀才”的范举劝说道:“村长,万万不可!到如今这田地,若是仪式不成,给这苦命孩子留着完整也是无用,倒不如……给村里人留份口粮”   几个年长的村民连连点头说赞同。李村长左看看右看看,连叹了好几口气,看着面黄肌瘦、眼中满是期盼的乡亲们,这才重重点了下头。   村民们在村长的招呼下集体跪在梨冉的面前。他们静静等着,低着头。   忽而一阵风过,火把尽数熄灭。范举恐慌地抬头,只觉黑暗中梨冉的身体都在发光。莫非真是神明显灵?他捉起袖子揉揉眼睛,却发现有一抹红光在梨冉周围凝聚。   霞光之后,一个坐在巨大的火红狐狸身上的红衣黑发的女人出现。她抬手摸了摸梨冉脏兮兮的脸蛋,把她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对着昏迷的梨冉说道:“凡人,见到我还不醒来?”   在村民们的惊呼中,梨冉睁开了眼睛。李村长颤颤巍巍地向女人爬去:“仙人、神明,请您救救我们吧。”   红衣女人轻轻笑着,拍了拍反复在梨冉身上嗅的狐狸的头:“空蝉,稍安勿躁。”   神明,是不能冒犯不可直视的。所以说完那句话之后全村的人都又保持着匍匐的样子了。但梨冉却有了机会去打量这个漂亮得近乎妖的女人。刚才她摸了她的脸,现在,肚子好像都不疼了。   女人一直在笑着,问她:“凡人,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梨冉张张嘴,气息微弱。女人凑到她嘴边才听到一个隐隐约约地“活”字。于是她笑了笑,毫不嫌弃地亲吻了梨冉的唇角:“乖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叫玉髓,知道了么?”   梨冉吃力地点点头,心里却因为这个亲吻而温暖了起来。   叫玉髓的红衣女人从大狐狸背上跳下来,拍拍狐狸的头,说:“空蝉,去吧。”   得了命令,那火红的狐狸似乎很兴奋的样子,它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嗖地一下扑向了趴在地上丝毫未觉危险到来的村民们。   玉髓把梨冉从桩子上解放下来,抱在怀里。她的目光落在梨冉肚皮上那丑陋的伤口上,冷冷一笑:“空蝉,一个不留。”   ☆、第二幕 魔女玉髓   梨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富丽奢华的大房间,她的身边躺了一个光裸的女人。女人的肌肤光洁嫩滑,薄薄的被单包裹着那凹凸有致的身形。   梨冉缓缓坐了起来,身上没有疼痛。低下头去看,自己也没有穿衣服。从离胸口中间的骨头不远的地方往下有一条很长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一般一直爬到肚脐的位置。手指落在上面,还能摸到疤痕的凹凸。疼痛的感觉依然存在于记忆里。   “醒了?”身边的女人像猫一样蜷缩着,眼睛从刘海与手臂的缝隙露出来,一色的漆黑。   梨冉有些害怕。她还清楚的记得这个女人让一只红色的巨大狐狸吃掉了全村的人。村长爷爷、张师傅、范秀才,还有小林姐姐的爹娘……梨冉抱着双膝不知所措,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手背上画着一个红色的符咒,她用手去触摸了一下,那符咒居然如湖水一般泛起了波纹。   “可别乱碰那个哦,小东西。”女人懒洋洋地将脸埋了下去,声音从被褥里传出来,却仿佛就是贴着梨冉的耳朵在发声一般,“擦掉了,会死的哟。”   “你是,神明大人么?”梨冉轻声问道,声音糯糯的。她记得那个时候村长爷爷说要拿她做祭品召唤神明。所以,这个要做自己主人的漂亮姐姐就是神明了吧?   被单下的身体怔了一下,随即从那里面发出闷闷的笑声。梨冉没有得到答案,也没有再问。   “我,我可以喝点水么?”舔舔干裂的嘴唇梨冉又问,小手死死扯着身上就快要被玉髓卷走的被单。   “当然可以。”玉髓眉开眼笑,她像突然来了兴致一般坐起,手在空中那么一晃就抓来了一杯满满的茶水递给梨冉。   茶水还冒着热气,茶杯也是温嘟嘟的。梨冉用两只手捧着茶杯,一边含胸低首。她小口小口地饮着,伸出舌头,就像是刚出生的猫咪那样。   很快,她发现玉髓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她。她有些害羞、更多的是害怕。   饮了一杯之后,玉髓问她是否还要。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玉髓已经又给她斟满了茶水。不知如何拒绝,尤其是被那样一双瞳仁注视的时候。   于是一而再再而三。渐渐,梨冉感觉到肚子里怪怪的,隐隐的疼。或许是伤口太深太重,梨冉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她也再不及去想其他,她坐着的地方,突然就变得湿漉漉的。梨冉受了惊吓慌忙挪开身子,却发现自己坐着的地方已经被黄色的泥浆浸湿了一大片。   梨冉难以致信地望向玉髓,玉髓像是等着这出好戏的看客,她脸上挂着含苞待放的笑容。诡异,又说不出的美丽。   难堪的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站立起来的时候梨冉感觉到那些液体仍然顺着自己的大腿往下淌。梨冉努力控制着鼻腔里的酸涩,却还是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玉髓眨了眨眼。她真的是太无聊了才会去逗这个刚刚遭遇了如此不幸的孩子。她轻轻谈了口气:“人类,你仔细挺好。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捉你的那些人取走了你的肠胃,当时空蝉闹得太凶、场面混乱。所以后来也没找到……”   也不知是震惊还是不理解,梨冉瞪大了眼睛。玉髓被那孩子盯得有些心虚:“总之,作为我的奴仆,是逃出六道之外的。那些俗物琐事,不要也罢。”   “魔女大人,您还要磨蹭多久?早餐已经热了四次了。”打破那大眼瞪小眼的诡异状态的是空蝉。她此时已经化作了人形跪在床边。   “空蝉,床脏了。”魔女大人迅速起身,穿上了那身火红的裙装,“顺便把床上的那个小家伙也拎出去洗一洗。为了保证她下次不会再弄脏我的床,我想我要想办法把她肚子里那些脏东西都弄出来。”   梨冉,在这个时候拽住了玉髓的手。那手指的凉意让梨冉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梨冉小声问道:“我,我还活着么?”   玉髓噗嗤笑了出来:“那个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你忘记了?”   “你说,我和他们,二选一。”梨冉的头都快贴在了她自己的胸脯。她的手紧紧揪着玉髓的手指,颤抖。   没错,那个时候。这个女人明明没有动嘴,耳朵里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你若选活,他们死;你若选死,他们就活。”   不想死。这个念头在那时叫嚣。她不想,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不错。”玉髓点头,“所以你觉得你是活着呢,还是死了?”魔女大人也不想再等这瘟嘟嘟的小家伙回话,挑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梨……冉。梨花的梨,冉、冉是……”梨冉正在想该如何向这个古怪的恩人说明自己的名字。只是这个冉字,以她所学的知识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解释。   “那么小梨冉,要跟我去吃早餐么?”但显然玉髓只是需要一个称呼罢了。哪怕梨冉实际上是叫李狗蛋儿于她来说也无甚特殊。   吃早餐?梨冉显然被方才那尴尬又丢脸的事情震得心有余悸,慌乱地摇着头。她的小腿还能接触到那湿漉漉的地方。这已经不是大小孩还尿床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魔女大人心情甚好,发出了银铃般轻爽的笑声。笑过之后,她眉梢微翘:“不去么?那可真是可惜了呢。”   真是,恶略至极的魔女大人。   看看远去的魔女,又看看缩在床上黯然失色的梨冉,魔女的坐骑兼仆从,已经跟随了魔女大人近前年的大狐狸精空蝉在心里腹诽道。   空蝉那圆滚滚眼睛所发出的视线在梨冉那干瘦的小身子上轮过,吓得梨冉又是一抖。空蝉露出不可能被魔女看到的笑容,露出尖尖的小牙:“放心,我还不饿。”   小家伙又是一抖。   空蝉出言安慰:“走吧小家伙,比起我来,我想你更合魔女大人的胃口。所以,咱们还是先去洗干净。”   化作巨大红狐狸的空蝉,把呆呆的小姑娘叼在嘴里,边哼唱着:“洗白白的娃娃香喷喷……”   难道,村长爷爷他们招来的,其实是妖怪么?梨冉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接钻进了心里。   水很热,但梨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被大狐狸刁来刁去,洗着洗着水桶里的水都染上了泥浆的颜色。   有点,不能习惯这样的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个叫玉髓的女人是如何让她还能活着。但这样的自己,其实已经是个妖怪了吧?   低着头,梨冉任由大狐狸又把自己从脏水里捞出来又放进清水里。反反复复这样四五次,大狐狸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那狐狸眼睛打着转仿佛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她们的主人玉髓出现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梨冉总算对这位大人有所认知。再想到方才大狐狸说的话——玉髓的到来对梨冉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玉髓于梨冉来说就是客栈里说书的张先生口中的恶人担当。梨冉永远忘不了看着自己对着床单上的泥水手足无措时这个人奸计得逞的坏笑。纵然玉髓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性,笑起来的时候犹是。   玉髓身上的裙装很奇怪,迈步子的时候前侧边就会裂开缝隙来,里面若隐若现的雪白的大腿就跟随着前进的动作晃荡。梨冉的脸微微一热,她斜过眼去不看。   玉髓肯定不是普通人。但她的行为及妆容都让梨冉想起了还在村里的时候大娘们骂自己汉子的时候偶尔会提及的那些在教坊出没的女人。她们以色侍人,以才艺为生。她们受到了文人墨客及大官权贵的追捧,像梨冉的村人这般的下等人自然是不可能见着。不过比不得还有一些被唤作“娼.妓”的,归根结底在那些大娘的嘴里都大抵不是什么好人。   “小梨冉,想什么呢?”玉髓的眼睛太勾人,只是那时候的梨冉还不曾理解大人的世界。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漆黑的眼瞳里好像有什么的东西在流动。她不知道如果玉髓生气的话,眼睛里会不会喷出火来。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一句话、六个字,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就让那些在梨冉的记忆里存活了近十年的人全部消失无踪。   梨冉只是一个孩子,她并非没有喜怒哀乐的圣人。她缩到一旁不说话,嘴浸在水里吐着泡泡,对于玉髓的提问根本不予理睬。   玉髓似乎也不在意,她抬起手在颈后捏了捏,扭头问道:“空蝉,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空蝉摇摇头,而后目光却死死定在了梨冉脸上。   玉髓那漆黑的眸子这才又将目光集中在梨冉身上,她像是拎小鸡一样把梨冉从桶里捞出来,对着梨冉轻轻吹了一口气。   梨冉只觉一阵暖风拂过,不止身上的水渍尽干,连原本巴在身上的泥灰也全不见了踪影。   玉髓拎着这瘦瘦的孩子前前后后打了好几个转,最后说了句:“全是骨头。”   “你,吃饱了么?”梨冉纠结着小脸。她在村里并算不上受关注的孩子。她瘦弱干黄看起来并不可爱,她沉默寡言一点也不讨喜。只有爹娘还在意她,但也早早的离她而去了。   “嗯?”轻哼声从鼻腔发出来,魔女大人很轻易的探得了梨冉的想法。她眯着眼睛,手指在那比起身子算是有肉的脸蛋上捏了捏:“小梨冉,你身上没有我要吃的东西。”   魔女大人对这个小家伙真是太好了。故意误导梨冉的奶妈空蝉微微蹙眉,而后又朝着玉髓的方向跪了下去:“大人……”   魔女微微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我要吃的东西,是怨念。小梨冉长大以后,也帮我找好不好?”   那一刻的玉髓真的是很美。她眸中仿若含了春水般清波流盼,一颦一笑都那么动人心魄。在听到这个叫玉髓的女人说她并不吃她之后,梨冉已经渐渐放下了那忐忑不安的心,于是她虽然不理解该怎么吃“怨念”,还是点了点头。   魔女的红唇在她的眉心一吻:“真乖。”   空蝉微微蹙眉,把头埋得更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主题是——魔女大人是个吻魔   PS:昨天收到一个惊天大噩耗,俺们单位要送俺们去一个把俺们当作低价劳动力的高强度医院规培了。T T   ☆、第三幕 化生   梨冉被魔女大人随手一挥安排和大狐狸空蝉睡在了一处。梨冉早已知晓空蝉的原型其实是一只红色狐狸,且这几日一直处在一处,所以也并不害怕。   只是最近梨冉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如她身体的恢复程度。半夜梦里不断重复着那场祭祀,刀的温度、手的触感,伴随着腹部的剧烈疼痛。这让梨冉夜里根本无法安眠。等到半夜被疼痛折磨着醒来,再看到身旁摊着的那张柔顺的狐狸皮时,梨冉已经不止睡意全无。   或许魔女身边真的没有一个活物。   梨冉忍着那仿佛被一只手揪扭着内脏的疼痛与不适,撑起身子让自己离那张仿佛被血浸染的动物毛皮远了些,然后绷直了身子瞪着眼睛直到天明。   玉髓似乎找到了解决梨冉肚子里那一包泥的办法,每天早上的时候就会把梨冉放进满是药草怪味的桶里蒸。到了晚上,空蝉再把她从桶里放出来。那一桶药水也会因为泥浆的浸润而变成黄泥的颜色。每日的蒸浴让梨冉的手脚都被水泡起了皱褶,原本包骨的那层黄皮肤倒是洗得白净了不少。   如此反复了数日,渐渐的药水变得澄清起来。   这天,突然闯入的玉髓瞟了一眼在站在桶边瘦小的梨冉,浅浅叹气:“空蝉,把这些脏东西都清理掉。”   空蝉一向的任劳任怨。房间里很快只剩下玉髓和梨冉两人。   不知道。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妖冶女人在想些什么。梨冉迅速穿上早就备放在小凳上的衣服,警惕地盯着玉髓。   然玉髓似乎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她的目光是散的,不知聚焦在何处。   “一点也不像。”玉髓突然喃喃自语,黑瞳中闪烁而过的自嘲。她上前从梨冉宽大的衣袍中捉住并牵起那只小手,不失认真地问道:“小梨冉,你想活么?”   怎么会不想呢?方才经历过死亡的梨冉在心中说道。她抓紧了玉髓的手指,咬紧牙关。回忆,变成了她沉重的负担。只要一想起那时的遭遇,疼痛与折磨就会再次降临。   小孩子的力量本不该这么大。被捏疼了的玉髓不经意蹙起了眉头。但她并没有甩开梨冉而是将手放在了她冰凉的腹部。   疼痛似乎有了缓解,又好像整个腹部的感觉都被麻木了起来。梨冉任由玉髓将她拎起,眨眼的功夫来到一处温度很高的房间。放眼望去房间里除了红色的浆液什么也没有。而她们现在正在那池血样的浆液上空。   玉髓松手,毫无预兆,梨冉就那么扑通掉了进去。   进入口鼻的浓浆伴随着别样的闷甜。不是血,倒像是某种果实的果汁。梨冉这只旱鸭子在浆液中扑腾了一阵,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浆液淹没的时候玉髓又将她拎了起来。   玉髓浅笑着:“梨冉,你热么?”   热?不被问起还不曾觉得。梨冉现在只觉得像被架在火堆上一般,从外而内的热力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皮肤。   很快,梨冉就注意到自己肚子上那丑陋的疤痕不见。肚子也扁了下去。很奇怪,就像前胸贴着后背那般。   一时的慌乱让梨冉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只是玉髓冰冷的唇却在此时覆上了她的。一股仿佛能冻结一切的凉气顺着口腔之下,干瘪的肚皮就那么被吹了起来。   梨冉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玉髓咯咯咯的笑声。玉髓的手指、或者该说是那长长的指甲刮过梨冉的小脸,声音绵远而悠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留着你有什么用。如今只能权当是无聊,若哪日对你失了兴趣……”   而梨冉,已经被那突入起来的亲密接触吓蒙了。待听到玉髓的声音,她亦开始思考自己存活的意义——如果让玉髓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自己就会死!   之后的每天,玉髓都会亲自带梨冉来此处浸泡一番。渐渐,梨冉发现那噩梦般的疼痛再不会纠缠自己。渐渐,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可以轻轻松松浮在水面;比如,可以轻轻一跳跃上树枝。   跟随玉髓的日子于梨冉来说也算惊心动魄,可时间久了也觉出了其中的无趣。梨冉害怕这种无趣会成为玉髓放弃自己的理由。她在玉髓说出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了之后轻声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化生池。”   不明白。包括玉髓本人于梨冉来说都是一个迷。梨冉读过很多书,却对书本以外的东西一无所知。   “就把这儿,当作你重生的地方吧。”玉髓舒颜,轻声说道。   梨冉颔首,认真地望向玉髓:“我该如何,让你一直保持兴趣?”   玉髓一怔。在梨冉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时,玉髓才浅浅笑了起来:“那似乎是你的事情了。”   “那、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平时?”这个问题可愁坏了魔女大人。她蹙紧了眉头。曾经,她也曾忙碌地为了生而奋斗。但如今,连进食和睡眠都变成了非必需之物。所以,无聊的魔女轻挑柳眉:“你不会自己看么?”   梨冉苦恼地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位大人还真是难伺候。   虽然这么说,梨冉却真的开始仔细观察这位大人的起居。魔女的住处白昼交替却看不到太阳的方位。无法靠太阳来判断时辰,梨冉就以自己的作息时间为准。   第一日。卯时。梨冉从床上爬起来,身边的狐狸皮已经不在。穿衣、梳洗,离开房间到庭院里修习一套父亲教导的用于强身健体的拳法。玉髓大人尚不见人影。   辰时。血脉通畅的梨冉看着狐狸皮变成的空蝉进食一些血淋淋的生食。魔女大人依旧不曾出现。   巳时。梨冉在空蝉的引导下来到魔女大人的宝库,参观了里面的藏书和珍品。据空蝉所言,这些东西全是人类用来与大人做交换的。梨冉稍稍好奇,目光落在一处名家妙笔上。梨冉不懂书法,但也认得此上书曰: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兰亭集序》!相传已经葬入太宗陵墓的天下至宝!   对于梨冉的情绪变化,空蝉却不甚在意。她凉凉的语气仿佛那名家墨宝只是一张如厕用的草纸。梨冉以为她不知此物珍贵,轻声道:“这是书圣王右军墨宝。相传到了我朝,王右军的七世玄孙智永和尚圆寂之时将墨宝传给了他的徒弟辩才和尚。只是后来,大臣萧翼趁辩才和尚不被将其盗走。”   “哼。”空蝉懒得听这小破孩的故事,只道,“我不知你听到的是如何传说。我知道的就是那老皇帝为保江山不落入异姓之手将此物许了我家大人。”   玉髓大人,果然经历过许多事情呢。愣愣的梨冉并不奇怪大狐狸所说之事与自己的认知不同。因为之后她又在玉髓的宝库里看到了很多失传的宝物。相传,果然是不能全信的。   午时。空蝉在七彩的光芒中练习着被称为术法的东西。梨冉在一旁看着,暗暗称奇。   未时。空蝉又一次进食。不敢再沾任何食物的梨冉又钻进玉髓的宝库,在里面翻找一些陈年遗物。   申时。玉髓幽幽从房间里走出,空蝉让梨冉端着食物候在身旁。玉髓瞟了梨冉一眼,目光紧紧盯在碗中的小勺上。   久不见玉髓动作,梨冉顺着她的目光也盯着那只小勺。   玉髓努努嘴,有些不悦:“拿着勺子,不是要喂我么?傻站着作何?”   梨冉身子微微颤抖,上前端起粥碗,舀起一勺暖粥来送到玉髓唇边。   玉髓张口咗了一小口,蹙眉说道:“空蝉的手艺真是让人难以接受。我真是不想再忍了。端下去!”   梨冉好奇的用舌触了那白白的米粥,脸在下一瞬间变了四五种颜色。   酉时。梨冉蹲在厨房里被烟呛得不停咳嗽。空蝉冷眼旁观顺便冷嘲热讽。玉髓躺在榻边的躺椅上看书。看得是曹大家所著《女诫》。魔女大人边看书还边用术法在书上作注,神情极为认真。   戌时。梨冉端着回忆了许久母亲的煮粥方式做出的米粥再次进入玉髓的房间。玉髓小心地尝了一口,说:“梨冉可会做别种口味的食物?”   梨冉在魔女大人期待的目光中勉强点头。玉髓顿时笑靥如花:“那可真是太好了。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我已经许久未见过米粥之外的食物了。”   亥时。吃饱喝足的魔女大人打了个哈欠又钻进水蓝色的床榻。梨冉收拾了空碗回到房间准备入眠。   如此这般重复了数月,梨冉总算是明白魔女大人的日常是多么无聊。   于是当着魔女大人与空蝉的面,她出声问道:“为何,不去城中游玩?”   魔女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握着书卷的手紧了又松,最终也没忍住直接砸向梨冉的脑袋。   梨冉捂着微痛的头捡起那快被翻烂的书本,只见翻开的那页上用大大的红色墨迹写了两个篆字——谬论!然后翻过每页,居然都有相同的注解。   梨冉咧开嘴笑,顿时觉得这个平时不着调的魔女大人也有些可爱之处。看过《女诫》,最终竟得出了满篇的谬论。 作者有话要说:  魔女大人还是个宅女   2014.1.17没做啥大改动。   ☆、第四幕 禁锢   梨冉渐渐不那么害怕玉髓了。因为她发现魔女大人除了吃睡,好像比自己在村里的日子还要单调。   玉髓不大喜欢说话,或许多年的独居生活让她失去了与人交谈的本能。爱着红妆的玉髓怎么也不像是个冷清性子的女人,但她对梨冉时却极为温柔、放任。梨冉提出想看书,她就命空蝉将宝库的钥匙给予了梨冉。   而她所说的对梨冉不再感兴趣就会让其消失的话题,却是再也没有提过。无限的时间,不只意味着跳出了生死。梨冉想自己有很多时间去了解这位大人,她好奇玉髓的经历,却不着急。她记得阿娘所说的与人相处之道。她记得当旁人欣羡阿爹和阿娘恩爱如初的时候,阿娘温婉地一笑。在梨冉经不住好奇私下问起的时候,阿娘却告诫梨冉:“小冉,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聪明的女人,要懂得适时闭上眼睛。”   虽然夫妻的相处之道用在魔女身上似乎有些不对,但梨冉相信,人之相处都有共同之处。父母虽逝,却留给了梨冉很多宝贵的财富。   魔女的居所虚存于现世之外,魔女本身也并非是当世之人。这意味着玉髓大人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出现在现世。比起说玉髓的无所不能,听完空蝉的讲述,梨冉倒觉得玉髓是被什么禁锢在了这所富丽豪华的房子里。   四季长春,连庭院中的花树也没有凋谢之时。常在、永存。那些用不会消失的东西,并不能真正让人欢喜。生命,正因存在着意外、病痛、死亡,才变得更加宝贵起来。   世间所存在的所有花朵都会出现在玉髓的花园里,它们怒放着生命却永远不会凋谢。其本质却和阿爹所说形容的在更靠近江南的一些繁华城市,人们用纸或布制作的假花一样。   梨冉想起那个关于女皇帝和牡丹仙子的故事,突然有些理解魔女大人的些微心境。她伸手掐下开得正艳的一只不知名花朵,花茎断开的地方留下了棕色的粘稠液体。梨冉恍然,看着断端就那么自然而然般长出了一朵一模一样的花来。   对于梨冉的辣手摧花,玉髓似乎并不在意。信步而出的魔女大人只是浅浅一瞥,笑意甚浓。她说:“小梨冉,你也发现我的花园里杂草太多么?既然如此闲适,不如作些好事把这花园好好妆点一番如何?”   容不得,拒绝。梨冉的脊背微微冒出冷汗,玉髓的眼睛似乎有一种怪力。那种力量让她不由低下头去臣服。   在梨冉不自主的点头之后,玉髓满意地笑了。她环视一圈她的百花怒放的花园,轻声呢喃:“的确是杂草太多了,呢。”   末尾那不明意义的停顿和轻音让梨冉不解,不过她不会傻到去询问。一定会被玉髓笑个半死的。   梨冉在花园里待了一个下午,却始终未觉出玉髓口中的“杂草”是什么。于是她像种田栽秧那般,将鲜花们按照品种进行了移栽。   等贪睡的魔女大人再次光临花园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片一片的花田。花田被刻意排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分布,一时间让玉髓迷了眼。许久,她才噗哧笑了出来,对正在田里挥汗如雨的梨冉喊道:“小梨冉,你在种菜么?”   梨冉的动作有了很明显的一次僵化,她从花丛中抬起头来,甜甜地一笑:“是呢,大人。”   玉髓还是第一次看到梨冉在面对自己的玩笑时回报以笑容,于是自己的心情也有些不同一般的愉快。所以她说出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会成真的话语:“到了秋天,要是能丰收就好了啊。   梨冉愣了一下,回报以笑容:“是呢。”   其实她们都明白,时间的流动,就意味着、死亡!   玉髓之所以永生,只因时间在她的身上停止了。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引起,但一旦时间流动起来,她终究也是要死的。梨冉打心里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绝代风采的女子随着岁月年华而渐渐老去最终化作黄土消失不见。纵然知道那是常人都该经历的事情。   “梨冉,你确定不种些果蔬么?”玉髓阖眼,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躺椅安放在一旁。侧躺着,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快些劳作,不劳动者不得食。”   梨冉苦笑。于她的身体情况来说,食物只是让她丑态百出的工具罢了。   “都说民以食为天,不能饱口福也的确是残酷了些。”玉髓缓缓说道,“你若是诚心求我,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求你?梨冉翻了个白眼:“我若求你,你要我拿什么来交换?”   “是呢。”玉髓低声自言自语,“不要点什么也不是我的风格。”   于是魔女大人仔细打量过梨冉,待回忆起这是个无比穷困且已到了走投无路之地的孩子时,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梨冉是个穷得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完整的可怜虫。   而玉髓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变得沉默起来。所以梨冉只是埋下头继续打整那些花木。   如果,真的能因开花而结果就好了。   梨冉还小,所受的苦难虽然深刻,但她到底从心智上还并不成熟。她知道要努力付出才能得到回报,却不知有时候付出真心却只能竹篮打水。   梨冉那天无聊时读了一本扔在角落的破烂书,书名叫《太平要术》。可翻开来看过,却发现内容和庄子的《南华经》无甚区别。梨冉在阿爹的教育下读过不少书,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知道。魔女定然是比阿爹更博学的人,梨冉抱着侥幸拿着书请魔女大人答疑解惑,谁知却引来了魔女的勃然大怒。   梨冉何其无辜。她根本不知道为何玉髓会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她看着玉髓快速反动的薄唇,掷地有声地说出一大堆只有读书人才能说出的刻薄话语,在言语之后毫不留情地留给梨冉一个“滚”字。   梨冉心里难受极了,那种难受超过了被活剖时的恶心与疼痛,那种感觉就如窒息一般让她根本没听清楚玉髓对她说了什么。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玉髓皱着眉咬紧牙关瞪着自己。她壮着胆子上前去拉玉髓的手,那手就像是丝绸一般柔滑,只是冰冷的不像人的温度,和前些天把自己从阎王殿拉出来的时候不一样。   玉髓一定很伤心。梨冉的第一反应竟是如此,所以她低着头紧紧拽住那好不容易捉住的冰凉不让它从手掌消失:“对不起,玉髓。我不该随便乱问的。”   玉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在她因一时脑热不分缘由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这个才经历过亲朋背叛的孩子居然一脸悲伤的像自己道歉。那温温暖暖的小手传递过来的明显是安慰和明了。   一个明显还未成年的小屁孩,怎么能摆出这样一副安慰人的姿态?玉髓长叹了一口气,原本因某些不好的回忆而绷紧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梨冉有些害怕玉髓,从最初就是如此。然而除却害怕,她现在发现自己更不希望看到这个她见过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露出那种迷茫而无助的表情。咬着小牙,梨冉让自己再靠近玉髓一些。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安慰的话,于是只能用亲昵地接触来表达自己的友善。   此时眼前的这个小孩,让玉髓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她下意识揉揉梨冉头:“小丫头,今天本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你拿的那书的著者和我颇有些怨仇。看到你拿着它,我会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   梨冉低头应着,并不追问。直到很久之后的那次偶然,她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所以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它好么?”玉髓问道。   梨冉连连点头,似有所悟地将书扔进旁边的火盆,并在心中记下:南华真人和魔女有仇。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补完。:-)   ☆、第五幕 魔女的戒律   梨冉在私下里问空蝉,魔女的术法如此厉害,为何不让四季流动?每日见着那一成不变的风景,重复做着连时辰上都分毫未差的事情,不会觉得寂寞么?   空蝉听后微微动容,蓦地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若能劝动主人,自然就会知道原因。”   梨冉已经知道空蝉的真身其实是一张狐狸皮了。空蝉的家人都被猎人捕获剥去了皮毛卖钱。空蝉也遭到同样的待遇,不同的是那日玉髓路过山林用一个愿望换来了它方还血淋淋的狐狸毛皮,最终用术法将其留在了身边。   空蝉叫玉髓主人,很多时候也尊称她为大人。但梨冉到现在也不知道如何称呼玉髓合适。她不如空蝉一般认其为主自称为仆,可玉髓又的的确确是救了她性命之人。当然,恩人这样的称呼梨冉碍着面子薄也是叫不出口。至于魔女这个称呼,看字面就不像如神明仙人般光明慈悲的存在。而玉髓轻描淡写一句便屠杀了一村村民的事迹也证明了这一点。况且一个真正的善人,大概也不会以那样残酷的祭祀手法作为和凡人之间的联系手段。   梨冉多少还有自知之明,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去问玉髓。虽然她心里也确定玉髓不会将她如何,可是那促狭的眼神总也让人难安。   只是这枯燥乏味的日子对于梨冉这种好奇心尚属旺盛、求知欲望极强的孩子来说实在是艰辛。玉髓的宝库里虽然有很多宝贝,但梨冉毕竟只是读过些书而非大家。她望着那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发呆,却是得不到门路。   “你想知道那些破罐子的来历?”玉髓捧着能容纳于手心的小紫砂壶,盯着那比酒杯还小的茶杯发呆。听到梨冉轻细的声音,玉髓才回过神来。   破罐子,么?   梨冉抬手用袖子拭了拭本也不大存在的汗星。于她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玉髓口中的“破罐子”已经是无价之宝了。如果当时他们能有这样一个“破罐子”,他们就不会饥不果腹、衣不蔽体,乡亲们也不会起了那样的念头。她就也不会经历那么多,让人悲伤的事情。   “小梨冉,你想知道什么故事?”玉髓难得慈悲,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真的惹人心疼。   心疼?玉髓打心里不齿。她是魔女,早就失了人心。   “书桌上的王右军的《兰亭》,可是真的?”梨冉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库房太大,里面的东西多得数不清。而梨冉自身才疏学浅,根本不可能将所有都认清道明。   “是真的。”玉髓漫不经心地捧起茶壶,张口含住壶嘴呷了一口茶水。她的表情很惬意,就像是尝到了世间美味一般。可是梨冉是知道的,玉髓用着珍品茶壶,饮的却是最低廉的粗茶。粗茶又苦又涩,绝比不上那包装精致却被玉髓扔在仓库最里、被空蝉叫做贡茶的茶叶。   “为何,会在您的仓库里?”不过比起茶叶的好坏,梨冉更感兴趣的是魔女手中拥有的那些世间珍品。并非梨冉贪恋财务,只是那些与传说不一样的真实的故事,难道不更让人兴趣高涨么?   “嗯?”玉髓稍稍坐正身子,似乎真的开始回忆那不知道何时跑进她宝库的墨宝来历。   “似乎是那叫什么李什么的皇帝给的吧?”许久,玉髓才不确定地说道。她思考了很久,才似确定了一般:“当时有个老头预测说出现了篡夺李氏江山之人,李唐江山将于其后改朝换代,而李氏宗亲都将受制于那人。那姓李的以他新得的宝贝换求我匡扶正宫。那时我尚未在意,只看在这墨宝的确贵重便应下了。谁知不过数十载,真真出现了改朝换代之势。”   说着,玉髓似乎还有些懊恼:“最可恶是那姓李的阴险。当时这事情风传整个疆域,姓李的拉不下脸将宝物归还,最终给了我,却是来个死无对证!”   “那预言中人,可是天后?”梨冉自小对那位备受争议的天后崇敬有佳,听到玉髓说起那时的事情愈发好奇。   玉髓蹙眉:“似乎是有人如此唤她。”   那是玉髓百年生命,见过的最有魄力与魅力的女人。与之相交,确实是她无趣的生活中最精彩的一页。   只是人终归于土。临去,她将江山归还,却以此禁锢玉髓。并定下了法则,如非召唤,玉髓永不得出现在当世。至于召唤法则,原先是掌握在那与她肖像的女儿手中。只是最后,那位公主终究是做不到如她的母亲一般放弃一切情爱,为了一个人将那召唤的方式交给了她的侄子。自那之后,这法则便一直掌握于皇室之手。   “只是江山万代,哪里是靠术法就能实现?”玉髓浅快的呼吸声消失在梨冉耳畔。   望着玉髓快速远去的步伐,梨冉知道,今天的魔女大人不会再回答她任何问题了。低头将魔女遗留下的茶壶茶杯收拾起来,梨冉的手指在壶口的水珠一滑又含入口中。   果然是,又苦又涩。   人之所存在,并不应该是如此漫无目的、无所事事。   梨冉不认为自己能够如魔女、如空蝉这般度日如岁。她不想将一生禁锢于此。要离开,纵然会惹玉髓生气。纵然会因此丢了性命。   她本就是,该死之人。   “梨冉,离开大人你就会死。”空蝉似乎看穿了梨冉的想法。洞悉人心,这让梨冉不由打了个寒颤。   “并非大人要你死。而是离开大人、离开这里,围绕在你身边的属于大人的术法能力就会减弱。”空蝉挑眉,目光凌厉,“当然,如果你愿意在和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肚子裂开,你现在就可以走。”   “能不能不要说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直视毫无善意的空蝉,梨冉将袖子勉起,“如果你很闲,不如和我去花园浇花。”   空蝉嗤之以鼻:“我干嘛要帮人类做事!”   “你这么讨厌人类,又为何要扮作人类的模样?”自来到此间,梨冉常是有若无的感觉到空蝉的敌意。后来知道了空蝉的经历,而自己与之也很少接触便也不大在意。只是,空蝉的性格实在不为梨冉所喜。   “你又不是人类,干嘛要帮他们说话!” 冲动的言语之后,空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前后矛盾。她涨红了脸颊,变身成为巨大的狐狸:“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梨冉莞尔一笑,眼帘垂了下来:“人类什么的,并不是通过生死来界定。与其说我不是人类,更多的,应该是人类中的异类吧。”   “能让大人罔顾召唤之人,为了你犯下杀生大过,你的确算是异类。”空蝉不屑,只觉梨冉这孩子一点也无孩童本来该有的样子。明明就是个丫头片子,装什么老成!   梨冉闻言只是微微蹙眉,沉思良久,她幽幽开口:“恐怕,并非是村长召唤了玉髓。”   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居然敢直呼大人的姓名!空蝉怒火中烧,心里却对梨冉的正确认识感到欣慰。若是寻常人,只怕早被愚昧村民们惊喜地尊称大人为神明的状况骗过以为那仪式便是召唤魔女的法术了。   只是梨冉并没有就她提出的假设再解释什么。她荷上花锄拎着水桶朝花园走去。   玉髓在那之后轻轻坐上了空蝉的脊背:“空蝉啊,在看什么呢?”   大狐狸空蝉甩了甩头:“大人,您为什么要救梨冉。”   玉髓轻笑起来,手指在空蝉的脖颈一下一下的点着:“你觉得,我救了她么?”   “请大人赎罪,空蝉本无意妄自揣摩大人的心意。”空蝉低下头,眼底稍稍落寞。   玉髓叹了口气:“真是,无趣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魔女大人经常被算计   2014-01-21 稍微改动一下   ☆、第六幕 大胆庶民   梨冉很忙;魔女大人也忙。   梨冉每天要照顾一整片花园的花木。魔女大人要观看梨冉一个人完成整个作业。在藤椅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太辛苦,玉髓不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此间的真谛。   看着她每天辛苦作业,几天后除了挪动的位置其他一切又恢复原样。虽然每天如此地重复着,但玉髓倒也不会觉得无趣。   “其实,大人您不必如此刻意。”常年跟在玉髓身边,连空蝉也看出了玉髓的小恶意。她跪在玉髓脚边,将放着茶碗的盘子托盘举高。空蝉打心里讨厌人类,但同样作为使魔她对魔女的尊崇胜过了一切。在她看来,玉髓留下梨冉本就不可思议,再如此过分的关注更是惹得空蝉不快。   她所崇拜的玉髓大人不该是这样的。   “空蝉,你是对我的做法不满么?”   “空蝉惶恐。”空蝉将头埋得更低。   “抬起头来。”玉髓淡然命令道。这让因不可抗拒力一向顺从的空蝉不得已将头颅从盘子下仰了起来。   玉髓眯着眼睛,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别说因空蝉多管闲事的愤怒,就是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也未被察觉。空蝉略微失望,她阖下眼帘,紧紧抿着嘴唇。   “空蝉,别忘了你的身份。”玉髓警告道。   空蝉匍匐更低,那就快与泥土亲吻的脸上也不知是何种表情。但无论是何表情,玉髓现今都不想知道。空蝉,只是一张狐狸皮而已。虽然玉髓想将她培养得拥有人心。但是到底,她与空蝉两人,都是失了心的妖物。   “玉髓,你为何让空蝉趴在地上?”梨冉拎着水桶从玉髓的躺椅走过,见着玉髓阴晴不定的脸也不害怕。   “因为她犯了错误。”玉髓有些不耐,根本不愿多与梨冉说明。   “可是……”梨冉还想求情,可是转瞬望进玉髓那盛怒的眼——她突然想起那天她下令让空蝉一个不留时,也是这样的表情。眼眸,是心灵之门户。   “看来你们都忘记了自己是何等身份,而我又是你们的谁。”玉髓高傲地抬起头来,她缓缓走下躺椅,“小梨冉,你似乎忘记了那天救你时我说过的话。对于你的主人,你就是如此直呼其名么?”   玉髓在梨冉心中并非一个须得惧怕的对象,在她看来平时看起来很凶残的大人其实并非是如表面那边的人。她身上毫无亮点,玉髓亦无甚可图。所以就算心里早被玉髓的眼神瞪得失了分寸,她依然倔强地发出自己疑问:“玉髓,你与空蝉,只是主仆的关系么?”   玉髓这漫长的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如梨冉这般不知好歹的孩子。   是的,梨冉从被她救下的那天起就永远只是孩子了。玉髓这样想着,就决定放过这个对她不敬的孩子。她是身份尊贵的魔女,受到历代皇室的追捧。得她心者,得天下。她,绝不跟小孩子计较。   玉髓伸出手将这个瘦小的、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孩童抱起来:“小梨冉,你在乡野呆得太久了。你这庶民的无礼举动让我很生气。”   庶民?   梨冉歪着脑袋。从太宗皇帝起,为了避讳,“民”这个字已经让以“人”代替了不是么?玉髓果然非是大唐之人。只是她的智慧还不足以猜的更多。只一点,魔女大人是上层社会的一份子,那是她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玉髓对梨冉这黄毛小儿的放肆行为很是不满,她将腰带上挂着的白玉取下来挂在了梨冉的脖子上,说:“空蝉,把这讨厌的小鬼弄出去。学不会如何对待主人,你便不要回来了。”   空蝉眼中闪过一道光。玉髓挂在梨冉脖子上的白玉就是保护梨冉性命的东西,只要将它打碎……   “空蝉,莫不是想跟你家人一般模样?”轻易看穿了使魔的心思玉髓懒懒的眯起了眼睛,她拍了拍梨冉的头,“小梨冉,我身边不需要农耕之人。与其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梨冉怔怔,一时不明白玉髓的意思。她只恍惚知道玉髓要将她赶走。只是,离开玉髓的自己,还有机会活么?   “送你的白玉要好生保管。”玉髓轻声嘱咐,“若是碎了、丢了,我绝不会救你二回。”   梨冉顿时明白那白玉是维持自己生命的至宝,她低头谢过玉髓。能离开,于她来说真是天大的惊喜。   玉髓不屑地将她拎到已经化作狐狸的空蝉背上:“人类就是矫情!”   “我走之后,玉髓你要做什么?”梨冉刚问出口,就发现玉髓已经懒洋洋地躺在了躺椅上。   其实,是自己连日来笨拙的动作弄出了声响,吵到了这位大人安息吧?   梨冉还不及确认自己的想法,空蝉已经迫不及待地奔跑了起来。眼前的风景变成了各种颜色的线,这让梨冉有些头晕眼胀。她不得已闭上眼,待再睁开时已经是另外一副光景。   她被空蝉甩下背来落在浩瀚的沙漠之海,空蝉离去之前别有深意的一眼让梨冉明白这种大狐狸倒如今仍是容不得自己。   眼下,只有想办法离开这不见人烟的地方才行。   梨冉握紧了拳头,抬头望向炎炎烈日。   不对,她离开之时已是秋末,短短几日里,怎么气候却变得像是才到了初夏一般?想到“山中一日,人间百年”的说法,梨冉咬了咬牙。   该往哪个方向走呢?在荒漠里站了许久的梨冉想了想,最终一屁股坐在了沙堆上。   而后的两日,梨冉真正领悟到自己身体的与众不同。在这恶劣的气候之下,她除了形容狼狈了些之外,生命未受到任何威胁。   而后梨冉咬咬牙坚持着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二十余日后总算到达了城镇。   待到她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日之后,她发现“山中一日,人间百年”的传说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成为现实。   梨冉打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恍然想起什么一般冲到城门口,抬头望向城楼上挂着的苍劲大字,突然就笑了起来。   沙州。不就是小林姐姐夫家所在的地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个文里的沙州,是指的治所敦煌。   PS:某阮无意间把鼠标放在了文章的发表时间上,几秒后,它显示出了我的存稿时间。摔!这个叛徒!   ☆、第七幕 前线   小林姐姐。这么一想着,梨冉发现在大唐这整个疆域之上,自己竟然只有一个认识的人了。   只是啊,如果见了小林姐姐,她又该如何去解释村里发生的事情呢?   年少的梨冉在这时才终于明白,她离开了玉髓,真正变成了无处可去的孤儿。天地再大,又与玉髓所在的那一座宫殿有何不同?   这么想着,梨冉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深深叹了口气。   “梨……冉?”然就在此时,那个些许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梨冉还来不及回头之时,一双手当街抱住了自己:“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小林……姐姐……   梨冉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她几乎快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女人。记忆里的小林姐姐,青涩而温柔。因为家里总也缺衣少食,小林姐姐和她阿娘只能将就着一件衣服交替出门。那一件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裳和没有任何修饰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就是小林姐姐最初的样子——而非眼前这般的艳抹浓妆——纵然此刻的小林姐姐看起来比那时要漂亮了许多。可是见过了玉髓之后,梨冉突然觉得这世间女子与之相比却都显得俗不可耐。纵然她们同样是穿上了红衣、同样是露出的玉白的脖颈。   小林见梨冉呆愣,一时也以为自己抱错了人。她不确定地松开手,却听到身后的男人说道:“翩然娘子,史家郎君还在等你。请不要耽误时间。”   小林咬咬唇,颔首道:“咱们走吧。”   翩然娘子?若不是小林前来相认,恐怕梨冉根本不会对“翩然”这两个字有任何反应。   小林姐姐并非姓林而是姓洛,就像梨冉不姓梨一般。所以这“翩然”二字自然也不能是小林的名字。难道嫁到郡里来了,小林姐姐连名字也改了么?   如今北方战事吃紧,无论是朝廷还是叛军所在都是动荡不安随时可能开战。而陇右道虽不是主要战场,却也承担了朝廷后方的支援任务。已经不知有多少国民被派上了战场,每一战的战报都让人听了心惊胆寒。   自安贼起兵以来,朝廷已经接连地征兵不下数十次。上面下了命令,一些地方甚至不分老幼,不论男女的去完成任务。   不知该去何处的梨冉很快被人抓住。   当差的武官手里握着武器只说小孩犯了夜禁。梨冉虽还是孩子,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   “保家卫国是荣耀,小子。”大汉揉揉梨冉被风沙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才发现抓来的原是个小丫头。这可,如何是好?   自6月长安陷落,上皇陛下带着一干宠臣去向蜀中。而后有消息传来,说是在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带领下,随行的兵士们斩了杨国忠。再然后,陛下圣明又处死了那祸国妖妃。   距离太上皇下制改制敕为诰,表疏称太上皇已有半月。如今攻势越是吃紧。   武官长叹一口气,仍命予梨冉登记了姓名、籍贯,送往前线。   去了前线,拥有不符合年龄能力的自己只怕再保不得秘密。在常人眼中,这样的自己更像是一妖物。梨冉终于知道自己如今的“活”,只能是属于那位如今或许还在沉睡中的魔女的。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啊……   这满城活着的、走着的竟都是异类。这个念头让梨冉更觉沮丧,她有些想念在玉髓偌大的清冷宫殿里的日子了。   如今充军之事已定,梨冉毕竟是个孩子,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却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洛小林发现了在路旁的梨冉。她怔了怔,突然轻松笑了起来,有些安心:“果然是梨冉。”   “翩然认识这孩子?”那武官见了洛小林就咧开嘴笑起来,说话也很是客气。似乎城中之人都认识洛小林一般,梨冉心想着。只道洛小林在夫家受宠的缘故。   “诶,这是我同村的妹妹。”洛小林面带宠溺,揉揉梨冉的头,“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了。”   武官一听微微蹙眉,将方才之事说于洛小林,而后为难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洛小林听得梨冉要被拉去从军,心里也是一紧。只是她也知道离夜禁尚有几刻钟,这武官的意思很明显。但见她巧笑嫣然,很快就将一只香囊塞到长官手中:“还请霍郎看在翩然的面上多多宽容。翩然只有这一个姊妹。”   那霍姓武官闻言哈哈一笑,拍拍洛小林附在自己手背上的玉手:“既然翩然如此请求,霍某自然要给些面子。”说着当场划掉了梨冉的名字。   洛小林满是感激,只将梨冉揽得更紧:“多谢霍郎。今日天色已晚,翩然就先将阿妹带回了。改日,定是要好生感激的。”   “好。马上到夜禁时间,翩然娘子快回。”霍姓武官嘱道,带了手下一干又去别处。   “小林姐姐,怎么改叫翩然了?”梨冉一路被洛小林牵着回了一处名叫“望月”的楼中。   这次是真快到了夜禁时间,楼里的一部分客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你如何来了?”洛小林却是神色复杂,“是谁,放了你?”   梨冉眨眨眼。再联想起自己最近的经历,突然明白了什么。比如小林姐姐临走前的欲言又止。原来是全村都知道那件事啊。   “梨冉,不管如何你现在无事就是好的。”小林紧紧抱着梨冉,轻声说道,“村里当时提出了那个计划,阿爹阿娘怕我被选中急忙将我送走。阿娘一再嘱咐说好死不如赖活。我也是临行前才知道的。我一直后悔那日未把你救走,如今见你安然我也放心了。”   梨冉自觉受不起这个拥抱,所以她悄然从那怀抱里脱出。望向洛小林,却只看到这个十五岁的女子沉静的哀伤。梨冉顿时心软,她将小林温热的手抓在手心:“离开这些日子里,小林姐姐可回过村里?”   洛小林顿时挣开了被握住的手,她的神态有些慌张:“不不,我没有回去。”   “回去过了吧。”梨冉残忍地说出真相,一点也不像十岁余孩子该有的样子。梨冉这孩子一向是早熟了许多,但却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让洛小林觉得难堪。   她,只想再多骗骗自己。为何梨冉不懂?   梨冉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心就已经凉了一大半。她越发的想念在玉髓身边的日子。不论玉髓让她离开的目的是为何,如今她却是真实地在思念着那个喜着红衣的女子。   而此时,这个被梨冉惦记着的女子正在那间梨冉在时她从来都刻意回避的装满宝物的仓库里游走。之所以这么说只因她脚步漂浮、漫无目的。她似乎只是在里面走一走罢了,在她停留在一只凤钗之前。   她盯了它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伸出两只手指将它从盒中拾出。那金钗色泽光鲜,钗头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凤凰。这是当代的宫廷技艺,如非出自官家也绘不出那凤凰展翅的精彩纹路。   “你便甘心居于人下么?”犹记得那时那个倔强地少女用这金钗指着自己,“我便要向你证明女子绝毋须靠男人生存!别说这凤钗,即便是长安、洛阳,乃至这天下,也早晚都是我的。”   她的确向自己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又能怎样呢?人之寿命于她不过蜉蝣。时间越久,她越忘记自己还有什么想留下、还有什么想要。   失去了欲.望,还能算是个人么?   想起空蝉今日突然多嘴问起,问她为何要将费心费力弄活的梨冉扔出去。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说一切只是凭心情凭意识,怕只会贻笑大方。玉髓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用一个责备地眼神凝了空蝉一眼。她的大狐狸越来越多嘴多舌了。   可是如今细想,或许她只是下意识地去逃避一些东西罢了。身为魔女的她,居然会害怕一个尚未行过笄礼的小孩会改变她现有的生活。   放下凤钗的时候,玉髓原本紧蹙的眉头才稍稍松开。或许媚娘是对的,她早就不适合在在人间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大龄儿童节快乐~   ☆、第八幕 相依能为命?   不论如何,洛小林和梨冉已是彼此这世上的唯一。也是在相遇的那天晚上梨冉才知道原来洛小林并没有嫁到郡守家为妾。而是被她的父母卖给了这望月楼的主人。如今已是入乐籍,在这楼里弹琴。至于楼的主人,到的确是位有来头的人物。   “你怎知那主人有来头?”梨冉本也非不信洛小林,只这嫁人与堕入乐籍差距还是让她不敢轻信。何况她与洛小林一同长大,那乡里的孩子,能吃上饭已是不易,哪又来的闲工夫去学琴?   洛小林抿抿嘴,只倔强道:“我就是知道!”   梨冉没奈何,脱了衣裳躺在软塌上。洛小林喊她上床去睡也不应。   倒不是梨冉小气,她只害怕与洛小林太过亲近会被洛小林发现秘密。自分开起,小林姐姐与她之间都多了不少属于私人的经历与秘密。   只梨冉却忽略了,她单方面的疏远却让洛小林反起疑心。她不高兴地挤上软塌,问梨冉是不是还在怪她未将李爷爷的决定提前告知。   在洛小林心里,若梨冉出了事她便愧疚一辈子。可如今见着梨冉好端端站着,自然觉得问心也无可愧疚。毕竟那本也是莫奈何的事情。她只当梨冉别扭。   只洛小林毕竟长梨冉些年岁,平日里两人相与也知梨冉那脾气是又臭又硬。与知根底的人相处,洛小林也不客气。她一把将梨冉搂紧怀里,手直接钻向梨冉腋下,嘴里还“吱嘎、嘎吱”的嘻嘻笑着。   梨冉躲闪般扭了几下,想笑又笑不出。因洛小林那本无恶意的配音却让她想起了空蝉进食时的声响。于是肚子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说来也是奇怪,这本失去本领的肚皮,竟然还记得难受时的感受。   洛小林很快发现梨冉的异状,她忙将梨冉翻了过来:“小冉,你这是怎么了?”   自离开玉髓之后,梨冉早发觉自己虽戴着白玉仍旧会有不适出现。自离开玉髓,心里就从未真正踏实过。   “大人。”这么想着,梨冉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玉髓的身影。那影像太过真实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大人?”洛小林稍有不解,毕竟梨冉自她爹娘去后再也未提起过他们。但如今看来却还是在心中念着的。这么一想,洛小林也轻声叹息。她的手在梨冉背上轻拍安抚:“小冉,都过去了。”   梨冉不说话,只觉得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稍有缓解。她下意识抓紧脖子上的红绳。这个动作却让洛小林看到了那块白玉。   洛小林并没有出声再问什么。她只是将梨冉揽于怀中,闭上了眼睛。   日子就是如此的过着。   前日子传来消息说安贼营中内讧,安贼已然伏法。如今是他儿子叫安庆绪的领军,依旧登基自称皇帝。   安贼军中突然换了首领,一时间自然是乱象丛生。这本是好事一件。却怎知才不过几日,又传了消息说睢阳城被叛军将领尹子琪带着大军围了。睢阳城在御使中丞张巡和侍御史许远的死守下坚持了数月余终于弹尽粮绝,张中丞甚至杀了爱妾分予将士。只可惜城终究是破了。   在众人哀叹帝国又少了两员大将之时,梨冉却哀叹张中丞那被烹作果腹食的爱妾。虽心里明白那是无奈且深明大义之举,但梨冉终究是为那女子不值。   很快就有了认同梨冉观点的人出现。朝廷不但未奖赏一城殉国将士,反追究起张巡杀人之恶行。   原本英雄崇拜的洛小林听到消息也不免唏嘘。然她终究是没说什么,只继续弹琴唱曲。只是调子里凄凄婉婉渐渐哀伤了起来。   梨冉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每日都不与洛小林同桌而食。虽然短时间未引起什么不良后果但洛小林终究是不高兴的。她抱抱梨冉,却是皱眉:“怎么也不见长些肉的?竟是比在村里还瘦了!”   能长肉才怪了!梨冉暗自翻了白眼,心里却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但洛小林毕竟不是笨蛋。她暗下里观察了梨冉一阵,竟是心惊。梨冉从未进食过一次,每日的食物,她几乎都是送去给了城郊的难民。   渐渐梨冉发现洛小林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怪异且合了些阴霾。她心里知道不好。逢着洛小林这几日接待上面来的官员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梨冉准备不告而别。   不过这次“逃跑”作为一个单方面的、且有些主观唯心的想法,梨冉并没有能够成功实施。   因为不同以往,洛小林很快就回来了。她穿着艳丽的罗裙,倒在那日被称为“霍郎君”的男人怀里。梨冉一时是又心酸又生气。   那霍郎君见到梨冉稍有惊讶,他沉思一刻,将洛小林交给了梨冉:“翩然娘子最近似乎心事重重,每每上桌便将自己灌醉。你可知,是为何?”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梨冉轻挑眉梢,仔细打量过这位霍郎君。却发觉他对洛小林的关心不假。心里猜测着两人关系,梨冉将洛小林扶去屋里。那浓重的酒味让梨冉不由蹙起了眉头。   “小冉!”洛小林躺在床上,满面的红光。她拉扯着梨冉不放,嘴里嘟嘟哝哝的。   梨冉为难,只得对着门口道了声谢并着说明了屋中情况。那霍郎君闻声长叹了口气:“那在下今日先行告辞。”   “小冉!”洛小林越闹越凶,两只大眼睛亦是水汪汪的。她揪着梨冉的衣服不放,梨冉一边奋力地扒拉她的手一边要去拿帕子打水。   “梨冉。”洛小林死不放人,最后声声轻喃,“别走,别……”   梨冉只觉揪心,也不知洛小林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她也明白不要与醉鬼多计较。   “小冉、梨冉……”洛小林并没有因为梨冉的不计较而放过她。她拉着扯着,泪水从眼角的地方滑下来落在枕上。她用悲伤的眼睛看了看梨冉,又似惧怕知道答案一般地闭上。于是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终于,她安静了下来,只是静静靠着梨冉瘦弱的肩膀:“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   顺便提前说声,咱离考试越来越近了,更新会很慢。保佑俺一次过关领证吧,阿门。   ☆、第九幕 守城   魔女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招了个霉星。自从梨冉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后,魔女大人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那个叫唐的国家最近似乎很是混乱。也不知是那位伟大女性的哪个不孝子孙如此慷慨将求见魔女的方式公开。   这不,才赶走了梨冉。魔女大人还来不及补眠休息,她颈项上的宝石项链又散发出了温婉柔和的光。通过宝石,空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大人,是睢阳张府的小妾。”   “一个小妾也能得到方法?”玉髓早敏锐觉出了不寻常。玉髓毕竟不是人族中人,虽然在百年生命中也曾被人类胁迫捉弄,但也不能说魔女大人就是单纯地等你去玩弄的。让魔女颜面丧失,她也不会让你好过。   “空蝉惶恐。会不会是梨冉……”   “非也。”玉髓摇摇头,“空蝉,准备好下榻之所。我要去会会那小妾。”   魔女大人一向俯视众生,嘴里也常是自大傲慢的不饶人,所以那“小妾”二字说得就像“贱民”一般。然空蝉就是打心底喜欢这样的玉髓,觉得只有这样的大人才算是威风堂堂妙不可言了。   玉髓说话间将形成安排却也没忙着动。如今在这破房子里蹩得久了,魔女大人倒也能静下心来。而对于去人界的事情她也并不着急,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罢了。   不过这一眨眼对于在睢阳的唐军来说却是难熬。且不说城外的源源不断赶来的上万大军。眼看着粮草告罄,一城的军民困在里面死守着。纵然张中丞有天大本事,却也变不出粮食来。   张巡退守睢阳已经有些日子了。作为一个书生带领大军与叛军作战这些年,张巡的大义人格都得到了全体军民的认可。然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是到了最绝望的关头。   已经越来越难从敌人那里抢到粮食了。城周围的草木、麻雀、甚至是老鼠都快被吃光了。张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本已经消瘦的皮骨相贴和还仍然坚定不移跟着自己赴死的将士们。   许远是睢阳城原本的城守,而怀忠则是被自己策反的。被派出城去请求许叔冀救援的南霁云也是自许久前就跟了自己。张巡浅叹了口气,在鸣金之后久久才下了城楼。终于,又度过了一日。   张巡回到家中,爱妾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一碗清水,半只麻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已经是万分勉强了眼前的女子。张巡拍拍她的肩,只觉到了如今的地步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这心爱的女人。   “张郎,您还是吃点吧。城里的军民,都还靠着您呢。”女人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华。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普通的农妇还不如。她很瘦,手背上都看得出血的脉络。   “家里还有多少余粮?”张巡并没有动筷子,他只是低声发问。   “这已是最后的了。”女人低下头,似有凄凄。但她很快抓住张巡的袖子,抬手间触碰到那冰冷的铠甲:“夫君,再坚持坚持,很快,我们很快就会好的。”   张巡点点头:“我尚不饿,省到明日吧。”   女人闻言咬了下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神明在上,求求你了。快点,来吧。救救他。”女人在心里默默诉说。却被男人拥进了怀中。铠甲太过刺骨,这让她有些不解。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男人的眼睛里有她一直最爱的深明大义与忠诚坚毅。为之倾心,相知相与。而今,也终于到了自己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他抱着她低声哭泣,那不鲜见的抽动和热泪让女人有些心疼。她完全无视了身体的疼痛与那把曾经刺破过数万敌人胸口的刀,她轻声唤着夫郎的名字,泪也流了出来。   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为什么,不肯再等等?   张巡抛下那满眼不干的女人擦干了眼泪,他起身依旧是那单薄却高大的身影。   意识渐渐模糊,无法释怀的女人在临死前听到了夫郎冰冷的声音:“阿文,去请将士们稍后。今日总也让大家吃顿饱餐。”   掀开大锅的盖子,已经再也看不出那曾经风华正茂的女人。只是一锅的香肉让已经啃了不知多久树皮草根的战士们格外激动。张巡的眼被烟雾所熏,他跪下来对着那口大锅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招呼过众人便埋头回了房间。   战士们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只一窝蜂般地冲向了那锅美食。   “你只要再等等,说不准就有救了。”张巡回到房间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警惕地抬起头来,手按在了那把刚刚杀死了心爱女人的刀柄上。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衣过分妖娆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瞳全黑,沉静寂默的就像是幽深的桃花潭。这般的耀眼,本不该存在于已经如同死城的睢阳。   “你是第一个敢杀害我的委托人的人。”红衣女子坐在桌前,桌上的清水已经凉了。她的手指在碗边轻轻一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你是谁!”张巡握紧了刀柄,但并没有拔出刀来。   “你自然不会知道我是谁。”女子浅笑着,“你若知道,就不会将那个傻女人放到锅里去。张、中丞,人肉,好吃么?”   “我没有吃。”张巡低头,势气弱了下去。样子显得有些悲凉。   “哦?”女子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张巡面前。   她比张巡矮了不少,可她的目光却让张巡无可逃避。   “你们这些男人……”女子讥笑道,“真是恶心至极。”   “我没有办法。”张巡为自己辩解,但他心里却无法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辩驳。为了国家,他早已决定付出一切。   “既然委托人死了,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了呢。”女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如此,也只有回去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女子莞尔一笑,在张巡眨眼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人,为何不,教训那个冒犯您的男人?”空蝉不解。不解魔女大人从入城时看到那姓张的男人杀了雇主后为何就变得奇奇怪怪。   玉髓一句话也没说,可空蝉就是觉得玉髓此时非常的不高兴。可是不高兴的玉髓,又没有惩罚那让她不高兴的男人。   “我能理解那小妾的心思。”玉髓这一次并没有因为空蝉的越矩而无视她的问题。她幽幽叹气:“女人生来就为了一个男人,到最后却总是被辜负了。唯有媚娘是活得最自我,可我却仍旧没看出她快乐。”   “空蝉不懂。”空蝉化作狐狸将玉髓负起,“大人,回家么?”   “不,难得出来,去散散心也好。”   “大人去哪里?”   “去……”玉髓低头,旋而涩涩一笑,“去哪里不是物是人非?”   “大人对人间很熟悉么?”空蝉不由问道。   只是它再也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魔女大人已经望向了西方的天际:“空蝉,咱们去看望故人。我还有事要问。” 作者有话要说:  某阮最近全身不适,似得了疑病症。真是没救了。   ☆、第十幕 蜀秀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这是盛世时大诗人李翰林所作的篇章。洋洋洒洒,是蜀地最烂漫的印象。   然最著名,还是那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太上皇帝西逃入蜀的事情让这个本地处偏僻的剑南道一下子成了国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地方。   蜀中自古山水秀美,只因交通闭塞不变而有了固步自封的人文风情。安于现状,闲适。是以当地人自古流转了谚语——少不入川,老不离蜀。   仗着天险易守难攻、入关容易出关难,也因此,太上皇入蜀的行为多少伤了人心。只是这并不耽误蜀地人民的生活安泰。蜀地似乎也成了诸多逃难百姓的路线之一。   入了剑门关,玉髓便放弃了术法而该为步行。她戴上帷帽遮住了本来的面容,将空蝉也化作了能安卧掌中的大小。   只是魔女大人那不符合唐风的衣着还是让不少百姓侧目,暗暗猜测这“诡异”女子的来历。   这并非是玉髓第一次入蜀。记忆里还停留在许多年以前,这片土地还不姓李的时候。   这里是名家司马长卿的故里,一曲《凤求凰》也曾经羡煞了多少懵懂男女。爱情,古往今来一直被文人骚客所歌颂。而到了如今,更多的、将美丽的事物拥有已然成为了炫耀的资本。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空蝉也不知道魔女大人最近为何如此多愁善感。只是玉髓嘱她不许说话,她也只得窝在玉髓的肩上装死。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在不大的眶里一轮,空蝉伸出舌头舔了舔玉髓的脸。   玉髓面部微微抽搐,她抬起手捏着后颈将空蝉拎了起来。   “放肆!”   玉髓如是说着,可话语里却没有任何信服力。于是空蝉只可怜兮兮看着玉髓。   知道这世上真正存在一名有着强大的能力的神明之人几乎没有。而知道玉髓存在的这些人中,也没有一个知道她的过往。包括空蝉。   空蝉是跟随玉髓最久的有意识体。如果要按人间的年岁来算的话,应该是晋末。到如今也有两百年的时光。   只是纵然相伴两百年,空蝉终究是没有人心,不懂得玉髓。玉髓就这么顺着官道走了几日,很快就有人迎来。坐上马车随着那群仆从到了益州,很快玉髓就被人迎接进了一处别院。   院子的主人曾经俯瞰天下,而今却也到了英雄迟暮。   “你来啦。”身居高位的老者看着很是憔悴,只在见到玉髓时双眸亮了亮。在许多年前,这个男人还是年轻气盛。那时的他脸上满是自信与从容。而如今,就算他身登大宝,为九五之尊,却仍旧逃不出苍老与死亡。   玉髓对于老者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将一只盒子扔到了他面前。老人微微失神,失望道:“不能,再帮我一次么?”   玉髓只是静静望着他,望着这个曾经励精图治、叱咤风云的帝王。   没有得到回答,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向玉髓。当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帝位,坐在那百官俯首的殿堂之时,他竟然开始想要得到更多。坐拥天下之后、开创盛世之后,他才渐渐发现他最想要的其实还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还记得那时自己尚风华正茂、意气飞扬,玉髓与姑姑镇国太平公主分别站在祖母女皇的身侧。那时姑姑轻笑着求祖母把玉髓赐给她却被拒绝。   他还记得,那时祖母沉声呵斥,对原本是以求百应的女儿说了三个字:“你不配!”于是他抬眼打量玉髓,正好对上她漆黑而平静无波的眼眸。那一刻,他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祖母似乎洞悉了一切,她柔声唤着自己的乳名,却说着最沉重的话语:“有些东西,不是凭你们就能保有的。”   而今看来的确是这样。当他最后一次以太子的身份与她交换了条件,当他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握住她的手却被甩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只是妄想。   他伸出苍老的手想要摘去那碍眼的帷帽。玉髓只是轻轻偏头避开:“三郎到了这般年纪还不明白么?”   老人,这个亲手开创了大唐盛世又亲手将之毁灭的男人垂下了干枯的手,苦涩地低笑:“帝位和感情,为何只能拥有一个?”   “因为我就是如此规定的。”玉髓挑眉,任性得像个孩子。   “我愿意放弃地位只要她。”老人不懂玉髓的逻辑,只是也不愿再惹她不悦,“魔女……玉髓……那个时候,你为何没有响应我的召唤?”   “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谋反。”他咬咬牙,“我明明都那么说了,为何他们还不肯放过她!我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三郎,你在怪罪我么?”   空蝉抖了抖身子,她感觉到主人的不快。   果然,玉髓眯着眼睛冷笑:“是我让人杀了你的贵妃么?是我点头同意的?”   “当时那种情况、那种情况!”老人激动地辩解,“如果我不点头,他们连我也会杀!”   “从女皇临朝之时的初遇至今,我看着你一步一步铲除异己。上官婉儿、甚至太平,你也同样一个也不曾放过。”   “他们祸乱朝纲,不容于世!”然老人很快醒悟,于那般人来说,自己挚爱的贵妃也是这般。   怀璧自罪。   老人颓然跌坐在地上。   “三郎,我来这里不是来叙旧的。”玉髓却毫不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甚至是身体状况。她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把小梨冉交出来。”   “我,不知!”   “条件,说吧。说出你的条件。”玉髓冷笑,“你从陇右将我的仆从捉来不就为了跟我谈条件么?”   “她于你那么重要?”老人的神情复杂,“阳关那场屠村……”   “那是他们活该。”玉髓挑眉,“三郎,我早也说过,不该你关心的莫要多言。死亡是人之唯一归所,贵妃只是比你早去罢了。”   “可若那时你来了,必然就不会……”   若不是眼前的是个人类、是个年迈的老头子,玉髓只怕就发出让空蝉撕碎他的命令。   这个人是那个让玉髓对女子有了新的认识的女子的孙子。所以玉髓总想放他一马,不愿太多计较。   被玉髓冷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这名曾经的帝王低下头,哽咽:“总之,总之贵妃是没有错的。”   “她无错。你却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玉髓轻叹,她抬手摸摸了肩上的红狐狸空蝉。   空蝉接到任务,有些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所以说,人类什么的最讨厌了。还以为大人已经放弃了那个倔强的小鬼。谁知结果,不远万里居然还是为了她!   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对那小鬼如此上心!   “玉髓啊魔女,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老人见玉髓放出了空蝉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他妥协,想要跟玉髓再谈谈条件。只不过一个小鬼罢了,远及不上贵妃及江山的重要。   “可我现在不想谈了。”魔女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却让这位帝王毛骨悚然起来。墙上、地上、房顶甚至梁柱,仿佛都被那漆黑的眼睛布满。这种感觉让他难以自持,汗水顺着脊背滑落。   只见玉髓伸出手,蓦的梨冉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颈后的衣领被拎着。梨冉瞪大了眼睛,在看到玉髓的时候一亮:“玉髓?”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玉髓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嗔怪道:“没礼貌!”   这样的互动让老人好不嫉妒。仿佛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人的认识和判断就发生了偏差。而今接连酿成大错!   “你怎么在这?”梨冉并不知道身旁的老人就是那个曾经至高无上的存在,此刻她的眼中只有玉髓。   没有人知道玉髓在想什么。她只是静静看着梨冉,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其他人。听到梨冉的询问,她摇摇头:“跟你一起的小姑娘呢?”   还有什么是玉髓不知道的?梨冉不由咬紧了牙关。她,不愿提起洛小林。   “呵呵。”见梨冉如此,玉髓将她扔在地上,“梨冉,你走后,花都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按照我的设想,还在序幕阶段。   所以大家莫急,容俺慢慢讲来。   ☆、第十一幕 伪装   那次醉酒彻底推迟了梨冉的行程。醒来过后的洛小林什么都没有再提,就仿佛醉酒后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洛小林依旧每天在前楼应酬,梨冉则被安排去了厨房打杂。   梨冉对厨房的工作还算得心应手。因为父兄参军后的很长时间都是她在阿娘做饭时打下手。   厨房管事的罗大娘很喜欢勤快的小梨冉,有时候前楼剩下了好东西她也会慷慨地分给她。   能有吃得已是最难得,梨冉被分了一节熏肉时几乎感动地热泪盈眶。不过她并没有吃它,而是将它小心翼翼用油纸包好带给了洛小林。   洛小林如今是什么没吃过?对于梨冉的慷慨她并没有表现得感动也没表达什么不屑。梨冉明显感觉到她的疏远。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梨冉不会感到太大压力。   两个人就这么异梦同屋的处着。梨冉越发觉得无法将真相告知这样的洛小林。她们都变了。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这座重镇边城也染上了喜庆的色彩。洛小林一大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出了门,到中午给梨冉带了糕点回来。   她抱着梨冉,笑得灿烂:“小冉,我好开心。”   梨冉微怔,被突然推开时只觉得颈项上一痛——就像被针刺了一般。   “梨冉,你这个刽子手!”头脑一片空白,梨冉感到自己摇摆了几下落入洛小林怀中。洛小林抱着她,就像许久之前那样。只是这一次,她嘴里胡乱说着恶毒而充满厌恶的诅咒:“梨冉,你不得好死!”   醒来的时候梨冉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里放了一盆清水,还有一些类似鱼骨头或者烂剩菜的碗。她抬起头,洛小林就坐在笼外。她浅笑着看着梨冉,不知道在想什么。   “梨冉,你是怎么杀死那么多人的?嗯?”见梨冉醒过来,洛小林嘻嘻笑着走到笼边。她伸出手扼住梨冉的下颚:“说!你这个杀人犯!”   不是我。梨冉咬紧牙,双颊的肌肉绷紧。   “你想抵赖?”洛小林忿忿,手上加重了力气,“那么多邻里乡亲,你怎么下得去手?梨冉,你还当我是那不更事的洛小林么?”   梨冉实在觉得洛小林有些莫名其妙。无论是什么原因,洛小林的行为都让梨冉寒了心。于是她也放弃了反驳和解释。   可是梨冉的不解释被洛小林当成了默认,她说:“主人说得果然是真的!”   “主人,是谁?”梨冉觉得那似乎不是自己要说得话,可是声音就这么从嘴里发了出来。她的手背炙热,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她低头,发现手背上本以隐去的符咒又一次散发出了幽暗的红光。   梨冉忍不住轻呼:“大人……”   大人,是对双亲的敬称。   洛小林在听到梨冉再次说出不该出现的词汇时变了脸色。   “难道,难道你看到了你的……”   只要沾染上鬼神之说,梨冉一个十岁的孩子能一夜之间屠杀全村也就可以理解了。   洛小林在此时方觉理亏起来。   明明,梨冉就是最初的受害者。   全村人为了自己的性命要去牺牲的孩子就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忍不住想要将她掐死来祭慰因为生了害人之心不而惨死的乡亲。   “翩然娘子,这件事情还是交由主上定夺为妙。”   就在洛小林犹豫不决之时,霍郎君低头走了进来。梨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是在地下。   霍郎君手里拿着一盏灯,幽然的灯光映出他黝黑的脸庞。他走到洛小林身后将她抱离了铁笼。他在洛小林耳边轻声说道:“翩然娘子,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是现在主上想见小梨妹妹了。”   洛小林就那么静静由他抱着,绝望地看着梨冉。她垂下手:“主上,怎么知道她的?”   “她与主上的故人有特殊的关系。”霍郎君轻轻笑着,“翩然娘子,只要主上的大业完成,小梨妹妹自然就会还回来的。”   洛小林固执不愿,在她看来,只要人到了主人手里,就再没有回来的可能。   “翩然,不要固执。你忘了你的命是谁的?”   洛小林这才自嘲地一笑:“梨冉,你可千万不要逃。不然我、不然我……”   在洛小林放手之后,梨冉被蒙了眼睛拷了双手推上了一架马车。   一路上快马加鞭。没有人给梨冉送食物和水。梨冉心里忐忑害怕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秘密。而最让她心寒的是,若是对方再在她空荡荡的肚皮上来一刀……   “果然是个妖怪。圣人如今迷上了这些邪魔外道,无怪连帝都都失了。”   “别乱说话,不要脑袋了么?”   路上,似乎是押解的人在小声议论。然一路上再无别话,梨冉只能通过马车停留的时间长短来大概判定天数。   等她被人推搡着、在进门时被门槛绊倒在地。遮住眼睛的黑色布带掉落,总算让她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玄色暗花锦袍的男子,他一手执扇站在一副画前。在听到属下报告时缓缓转过身来,梨冉才发现这名男子身上被岁月刻下了太多的痕迹。苍老、佝偻、失意,心冷成灰。   “高力士,明天要下雨么?我这双腿,疼得厉害!”老人并没有急着看梨冉,哪怕这个孩子直接在进门的时候就给他行了个大礼。   被唤了名字的老奴弯下身子,声音不高却尖细:“老奴已备了火炉在寝宫。”   “高力士,还是你最贴心。”老人低笑,抬眼刚看到梨冉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人怔了怔,示意高力士将自己扶近些。他缓缓来到梨冉面前,嘱咐道:“把她扶起来我看看。”   梨冉被人强行扬起了头,老人在看清那面容之后有一瞬的迷茫。他伸出手,捉住梨冉的手腕:“果然是有的。”   有些喜悦,他慌忙问道:“你家主人何在?”   梨冉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只摇头。   老人捏紧了那细小的手腕,面上胀红:“说!说!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高力士见状忙挥退了旁人,自己走在最后一个关上门。   老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长叹着气松开了钳制梨冉的手。   梨冉隐隐感觉到老人所说的“她”可能是谁。她如今虽然能看见眼前事物,脚上、手上却均被镣铐所扣完全无法活动。所以只能干站着等。   玉髓。玉髓。   梨冉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她如今十分想念的名字,手背越发的灼热起来。紧接着,脑海像被点滴星火点燃,眼前也是红光一闪。   等梨冉再回过意识时,她已经全身湿透被玉髓拎在了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叙述方式有些颠三倒四。   最近开始复习实践技能了,突然发现内容一点也不比比试少。T T   ☆、第十二幕 上仙   那一天,高力士再一次匍匐在地,压抑着声音与情绪。他赌上了自己身家性命再次对自己的主子做了最忠心耿耿的谏言:“将士安则陛下安。”   梨冉这才恍然大悟——喔,原来眼前的就是人们议论纷纷的皇帝陛下呀。然后,她再一次意识到把自己扔在地上的魔女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她见了圣人无需下跪,甚至圣人还在如此祈求着。祈求她的眷顾与怜悯。   所谓天子,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么?   这位帝王曾经给大唐带来了空前的繁盛,却也在繁华时刻将百姓们彻底推向深渊。   安禄山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曾经一人之下的贵妃之死也并不能对王朝的稳固真正起到什么作用。毕竟从最初的最初,清君侧的本质就是如此。   摧枯拉朽之后,更是一场人心的争夺战。胶着、激烈,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了至高无上者的利益而行事。而曾经受惠于太宗“藏富于民”政策的人们,当知道如此真相时又是否愿意为此而报恩于上呢?梨冉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真相了。   玉髓看着傻愣地坐在地上的梨冉有些想笑。梨冉从那天昏迷之后就一直持续的发热、大汗。高力士每天嘱了专人照顾着她。空蝉找到她时因为身形的巨大把看顾梨冉的小丫头吓得半死。以至于看到梨冉被一直玉白的、从房顶跑出来的手抓走时她连一声都没吭就昏死过去。   不过这一些梨冉是不会知道的。因为她是在被玉髓抓住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小鬼,你可知,你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玉髓蹲下身去揪梨冉的耳朵。拉扯着在梨冉耳边幽森说道。   梨冉打了个冷颤,被揪住的耳朵染上了绯红。   梨冉的不吭一声让玉髓很不高兴。可是她是魔女,自认为世上“最优雅的女人”。她按捺住心中的不满与怒火:“小梨冉,你到底学会礼节了没有?”   礼节,如今看来是个被魔女十分推崇的东西。玉髓口中的礼节应该并非是如宫廷或大家里的主仆尊卑。更多的,大概是指对玉髓本人的尊重。   对于梨冉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破孩,玉髓其实并没有多的要求。只是她深深明白变成异类的感受,所以才把梨冉带在身边。再加上梨冉的年龄让玉髓产生了恻隐之心。   不过这些玉髓是不会说出来的。玉髓做事全凭心情。她不需要任何人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   梨冉只是在孩子中算孤僻罢了。她接连失去了家人又经历了那些她原本熟悉之人的背叛与伤害,紧接着又在不得已中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恐怕,再没有比她更悲剧、更倒霉的孩子了。   梨冉被玉髓那么一问,人的气势就弱了下来。她拉着玉髓的袖边,有些乞怜的意味。   梨冉只做做动作却不说话,玉髓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她咬着银牙,似笑非笑,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小梨冉,你饿了么?”   梨冉慌忙摇头,就着玉髓的袖子更紧。她张张嘴,心里非常害怕又被玉髓抛弃。不说话并非是梨冉心高气傲,只是害怕罢了。   一路上从陇右到了剑南,梨冉被人拷着蒙着如何能不怕呢?她的唯一特异就只是不需要粮食维持生命,除此之外又和普通孩子有什么区别呢?是以见了玉髓,她就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说什么也要跟着了。   “可是我饿了。”魔女如是说着。   一旁傻眼的高力士忙吩咐人准备上菜。当然,碍于玉髓的淫威他不敢不给梨冉准备。相比看人脸色过了大半生的高力士,他的主人显然比见玉髓之前憔悴更多了。   他默默坐在了属于他的凳子上,双手用力按在膝盖上。这病痛已经折磨了他许久,入蜀后连绵不停的阴雨更是加重了这种情况。   玉髓看在眼里,在心中暗暗感慨。那些个曾经与她有过交集的人们都已先后赴了黄土。如今,就连三郎也老了。   这顿饭吃得压抑。   高力士在旁精心伺候着主子,他低着头,边用余光瞄着桌上的几人。   玉髓殿下他也是听陛下提起过的。不过陛下总说得隐秘,他只当她是个会妖法的巫师。能待在皇帝身边的人,除了会必要的阿谀奉承,还要管住自己的眼和嘴。不该看的、不该说的,不知何时就会因而丢了性命。   席上弥漫的寂静。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李隆基看着桌上简单的汤菜,轻声且自认和蔼地问坐在他下手的梨冉。   对于自己身旁坐着昔日的帝王这件事梨冉还是稍稍有些紧张。不过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梨冉如他想象中那种“受宠若惊”的回答。   梨冉的性格如何李隆基不知,但玉髓和空蝉是非常清楚的。玉髓捧着放了鸡肉丝的热粥,不说话。空蝉则望着院子外的活鸡双眼发亮。   徐步缓行,走进来的女子清冷而端庄,与玉髓是两种完全极端的风格。那女子跨过门槛跪坐在玉髓的身侧,颔首:“义母。”   玉髓眨眨眼,算是听到。   梨冉就这么糊涂了起来。义母?   不过很快李隆基就给出了答案,他柔声唤着女子,眼中满是怜爱:“上仙,一会儿让你义母看看身体如何。”   “是,父亲。”   梨冉不能理解为何讨厌人类的玉髓会认皇帝的女儿为义女,她歪着头望向玉髓。   “自那年一别,义母已经好些时间不曾来看过上仙。”上仙公主也如玉髓一般捧起高力士刚盛的肉粥,语气恭恭敬敬,可眼神却露出了渴望与亲切。   上仙公主乃李隆基与武惠妃之女,开元初出生却很快夭折。然其后的某月八日,她的灵座上出现了“祥风瑞虹”。张公九龄上书皇帝称公主为神仙下凡,后来这些经过李隆基的认可都被记录在了史书里。   只是世人却不知,李隆基终究舍不得让接连失去爱子的贵妃再承受丧女之痛。那个某月八日,其实是他请求玉髓救回上仙的日子。那“祥风瑞虹”自然也是玉髓出现时的征兆。   玉髓伸手三指扣在了上仙公主的寸关尺,片刻后说道:“无碍。”   上仙公主这才浅浅笑了,她眨眨眼,亲昵地挽着玉髓的手:“阿娘,随儿至房中可好?儿,有一事相求。”   玉髓没有回答,却边起身边吩咐梨冉道:“梨冉,你随空蝉回去。”   梨冉应声,跟着空蝉离开。她越来越对玉髓的经历好奇了。一个本该在襁褓中死去的公主如今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也还有长大的希望呢?   梨冉低头看了看视线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放假1天,所以今天也更新啦~\("▔□▔)/   ☆、第十三幕 记忆   最终梨冉也不知道玉髓和那位公主在房间里说了什么。离开那位圣人之后,空蝉将她带去了客栈下榻。当推开门看到床上大大小小的包袱之时梨冉突然意识到或许她们不会很快回到玉髓的宫殿去。就算玉髓见到她时明明说得第一句话是“花都谢了”。   玉髓回来时问梨冉是否愿意到处走走,梨冉想也不想就脱口问道:“去江南么?”   玉髓含笑不语。   几天后,当梨冉得知目的地是江南东道时心里微暖。   日行千里于她们来说非常的轻易。不过玉髓却不知起了何样的心思,竟然一路游玩耗费了冗长的时间与光阴。   出发时还是严冬,而如今竟已经到了三月。   此时的江南还尚在早春,河风乍暖旋冷,两岸的树上刚发了新枝。   离夜禁尚有些时候,两岸渐渐起了夜灯。蓬船穿过拱桥座座,艄公在船头坐着。一根竹蒿、几只摇橹。   两岸酒家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刻,偶尔可见错船、船上灯笼挂着某家楼的名号。   月正朦胧,深蓝色的夜幕渐渐落下。蓬船在河中顺水飘荡,耳中不绝丝竹声,连艄公也温得一壶香酒在船头独酌起来。   如今战事虽然主要还在北方,但到底是影响了南方的形式。官员们只顾着趁乱捞最后一笔,夜禁制度渐渐也失去了原来的强制效力。夜禁管得如今大都是黎民百姓。   却闻江上传来歌声,韵味倒是不错的。于是别说是在船篷里一直正襟危坐的梨冉,就是随意倚在梨冉腿上的玉髓也睁开了眼睛。   那方唱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稍稍读过些诗书的梨冉本正给玉髓按着穴位,手却是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头,微微染红了脸颊。   “怎么了,梨冉?”玉髓并未听仔细,是以问道,“那歌里唱得是什么?”   魔女玉髓会不知道那词里唱得是什么?打死梨冉她也不能信的。早知道,就不该来这烟柳靡靡的江南!梨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空蝉大狐狸似乎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然而她并没有来得及数落自己。因为魔女大人指示狐狸看家梨冉随行就把空蝉打发了回去。   然后,梨冉知道了如此厉害的魔女大人其实对人间也并不十分了解。   “不,并没有什么。”梨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歌词里的内容及其中典故。毕竟于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来说那些都还是禁忌。就连当初拿着书问阿爹的时候,阿爹也是一脸的尴尬呢。   梨冉轻轻叹息,微微有了些血色的小脸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玉髓闭眼:“不说也罢。小梨冉越来越不可爱了。”   可爱,是指什么?梨冉歪着脑袋有些不解。这位贵人嘴里总是会冒出许多让梨冉觉得意义不明的词汇。比起那些,梨冉更好奇是那本应千疮百孔的战后景象竟是不曾出现,取而代之的这种百废待兴的气息正浓。   于是她好奇出声询问:“船家,为何今日城中如此热闹?”   船家闻声,啧啧低笑:“安贼营中起了内乱,朝廷接连收复了两京,蜀地的圣人也起驾回了京城,能不乐么?”   “但是船家却不像他们那般呢。”梨冉轻声道。醉酒的船家,脸上是恍然若梦的忧愁。   “如今庙堂上两位圣人,安贼大势仍存,有什么可乐!”船家似是微醺,他摇着头。   两位圣人?虽然在身在尘世却对如今时事全无了解的梨冉遂闭了嘴。她静静看向那个只偶尔开口大部分时候都在休憩的玉髓。能够让自己以这种姿态活下来的魔女,有没有可能……   就在此时,被称作“魔女”的玉髓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眼睛沉静如无底洞一般,朱唇轻启,她问:“小梨冉,你偷看我作甚?”   梨冉红着脸颊,轻轻摇头:“玉髓,你真是好看。”所以,能不能把裙子上的开叉缝一缝?当然,梨冉并没有勇气这样说。只是那裙下若隐若现的白花花的大腿,真是难免引人遐思。   玉髓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柔若无骨地攀着梨冉的肩膀爬起来,轻轻吐息:“好看?仅仅是好看而已么?”   梨冉点点头,旋又觉得不稳妥复摇摇头。她思量许久,终于问道:“玉髓,您知我今年该是几岁了么?”   永无止境生命的魔女玉髓哪里会去记那些虚物?只是万能的魔女不喜欢被看扁,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大约是十一二吧。”   十一二么?梨冉低头看看自己丝毫不见变化的身子,情绪更加低落。她还记得爹爹当年说过她长大会如阿娘一般成为村子里最美丽的姑娘呢。   只是长大,到如今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自从见到了上仙公主之后,梨冉越发在意自己这毫无变化的身体。   玉髓向来知道人类的不知足。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这种现象被称作是欲望、欲念。玉髓自己也会有那种情感,就像她会出手“救”梨冉一般。按照以往,她应该把这孩子留在那死人和血堆成山的地方。   玉髓的目光越发深邃。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只钱袋系在梨冉腰上,低声道:“梨冉,上岸去走走。”   梨冉平视了一眼魔女大人那身艳红的像是火焰似的裙子和那裙边若隐若现的修长大腿时,又一次深重地叹气:“玉髓,我们还是先去客栈,好不好?”   魔女对这些风气细节其实并无所谓。然而梨冉还是在乎。她将玉髓留在了客栈自己则向店家问了路去布庄和成衣店挑选了合身的衣裳。   当玉髓接到一件露出脖颈但是下身却是端庄的大红色衣裙时还有些惊讶。她换上裙子在梨冉面前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如何?”   很好。梨冉默默点点头,心想着这位贵人总还有可取之处。   玉髓笑弯了眉眼,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于是拗不过玉髓,她们又回到了那家成衣店。玉髓进了店倒也不曾东张西望,只冲着掌柜说道:“老板,有我阿妹能穿的衣服么?”   掌柜被那娇俏的声音吸引,抬头时忍不住仔细看了玉髓一眼,然他的目光只与玉髓的眸子对了那么一下,就“妖怪啊”的大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都缩在了桌子下。   梨冉这才意识到玉髓的眼睛其实也是蛮异类的东西。而且仔细看着,还真是有些怕人。   武德、贞观年间,女子出门多会著羃蘺。永徽之后,皆用帷帽。中宗之后,胡风盛行,胡服胡帽成了常见的装束。出门露面本来就是平常事,是以梨冉自己也忘记了应该给特殊的玉髓遮掩那些非常人的特征。   她应该给玉髓戴个帷帽才是!为时已晚,梨冉拉了拉一直盯着那方掌柜藏身的桌子不放的玉髓的袖,小声说道:“玉髓,那个,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所以不要生气好不好?   玉髓方才正在兴头上,如今被这掌柜一叫也不想在逛下去了。她本转身要走,却是抬足回步把掌柜拎了起来。那双如宝石般漆黑的眸子里寒光一闪,朱唇中吟唱出梨冉不懂的文字。   玉髓拿起手边最近的一套衣裳就要出门。掌柜却像没看见一般笑脸送客:“谢谢惠顾,客官慢走啊!”   梨冉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小跑着跟上将那套女装随手塞到路边一个男乞丐碗中的玉髓。梨冉想笑却又觉不妥。她拉住玉髓的手指, 被那手指的温度冻得微微蹙眉:“那个、那,偷东西不好。”   魔女大人挑起眉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边说着,玉髓抬手勾起梨冉的下巴,用尖尖的指甲在那滑溜溜的皮肤上来回,仿佛对方不给出满意答案她就会用那锋利的指甲去抓破对方的喉咙一般。   梨冉当然知道玉髓是不会杀她的。因为见识过玉髓刁钻洁癖的梨冉深知这位大人有多么不想被污秽沾染了哪怕一片衣角。但梨冉并不想惹玉髓生气,于是她摇摇头:“你误会了。我只是单单在说偷东西不好,而并不是在说你。”   玉髓盈盈笑着,吻就那么落在梨冉唇角。那烈焰般的唇不单传递了热量把梨冉的颊一并烧红,甚至让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梨冉微微惊愕,按捺住狂乱的心跳,却听玉髓用那分明愉悦地声音嗔道:“人类就是会狡辩!”   梨冉哭笑不得。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位看似懵懂的魔女经历过什么。   “奴家琅邪东武。”   就在梨冉走神的时刻,玉髓已经和某位郎君聊了起来。那俊俏郎君肚中倒是还有些书墨,彬彬有礼问道:“东武?娘子说得莫不是诸城?”   玉髓不知什么诸城,只偏头望向梨冉。梨冉轻轻叹气,开口轻声解释道:“前朝开皇十八年,您口中的东武已经改叫诸城了。”   玉髓眨眨眼:“梨冉,我困了。”   于是拜托那还欲纠缠的郎君回到客栈。只是玉髓的好兴致似乎被打乱无余。   “你,曾经是人类么?”想了许久,梨冉终于还是忍不住托起了玉髓冰凉的手。自称很少光临人间的魔女玉髓,怎么会随口就编出自己的籍贯住地呢?   琅琊东武。那时的魔女大人,会是生长在怎样的环境。她又是遭遇了什么最终抛弃了人的身份成为无所不能的魔女的呢?   只是玉髓不愿意提起。大概,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吧?梨冉在问出那样的话之后就后悔了。她并无心探听他人的秘密。   只是以玉髓的个性,就算是受伤,怕也不会轻易的示弱吧?   玉髓果然挑眉,不屑轻哼:“我怎么会是那卑贱的人类!”   梨冉无可奈何地握紧那一丝温度也无的手掌,轻吻:“玉髓,祝您好梦。”   时间,可以完完全全的改变一个人。梨冉知道玉髓存在已数百年。就算玉髓曾真真切切活在某个时代,现在的她也只是一个停止了时间,无所谓生命存在的被称为“魔女”的女子。   晋朝的郭璞曾注引《河图玉版》说,少室山,其上有白玉膏,一服即仙矣。而这玉膏,与玉髓同义。   玉髓抽出手掌,声音冷硬:“我才不要,人类的安慰。”   梨冉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摆平魔女大人脾气的办法。她跪坐在床边,道歉也不是讨饶也不是。玉髓闭目不语,仿佛就那么睡着了。长久下去,梨冉终也是放弃。她窸窸窣窣下床,圾了鞋悄悄出了门去。   直听到关门声,玉髓才缓缓睁眼。眼帘遮挡不住,记忆如潮水涌入。“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呢。”玉髓轻声呢喃,略带戏谑与嘲讽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更个新。端午节快乐~   ☆、第十四幕 朱雀桥边   之后接连几日玉髓的情绪都不高。虽然梨冉眼里的玉髓一直是那副爱搭不理的随性模样。   状似是玉髓陪着梨冉在游玩,可是路线方针都掌握在玉髓手中。能够走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同的风土人情一直是梨冉的愿望。所以无论玉髓怎么安排,她都会欣悦地跟随着。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文人骚客最爱的凭吊处——金陵。   这里是六朝的旧都。自晋以来便渐渐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曾经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以秦淮河畔及乌衣巷最是受人推崇。   而今破了繁华,旅人渐渐以吊古伤今的文人墨客为多。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就能看到有人挥墨纸上、出口成诗。就那么走着,连梨冉也蓦得生出一股文人的情绪节气,还因此被玉髓好一番嘲笑。   玉髓虽是魔女却似乎对这片土地上的文学有较深的造诣。只是她的气度修养却和这些豪放的诗人不同,看着更加正统、端庄。总之是梨冉说不出的感觉。谈话间,梨冉也发现了玉髓的一个小秘密——比起诗,魔女大人显然更偏爱赋。   秦淮河畔,除了诗人,自然也少不了画家的存在。这里面也包括了一位曾经面见过圣人的名士。他叫曹霸,是魏武王曹操后代、曹魏高贵乡公曹髦的后人。他能文善画,久负盛名,曾被封作左武卫将军。盛年时他还曾被皇帝宣入京中修补凌烟阁功臣像。当世以一句“文如植武如操字画抵丕风流”形容他。   不过现今,这曹将军因为一副作品牵连被免了官,如今辗转流离刚路过此地。如今已然身无分文,所以一边“流浪”一边为人画肖像谋生。   玉髓似乎是看着有趣,在朱雀桥边找到了这位大画家时,给了他钱让他作画。   对于这位画肖像却不露真容的女人曹霸似乎很是惊讶,但他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第一天,他画完了肖像玉髓只喊梨冉收起便走。第二天玉髓竟就成了回头客,一样的价钱一样的站位站姿。   如是静静站了几个午后,每次收场都是同样。曹霸才明白这位客人其实是不满意的。是以他拿出了就算贫困潦倒也不曾丧失的文人傲骨开口问道:“客人究竟要曹某如何画?”   玉髓只是牵了牵嘴角:“你只管画就是。”   曹霸掷下笔:“曹某非自认不凡,只是若客人这般,实在耽误了曹某生意。”   玉髓这下笑出了声音。那声音略带蛊惑,连伴了她许久的梨冉都听得入迷:“你,在这里画了几天,见着除我之外的生意了么?”   曹霸颤抖了一下,面部的肌肉都跟着动了。他咬着牙克制着情绪,可玉髓似乎并不想他好过。她伸手拾起落在地上的笔,接着曹霸的笔锋在纸上继续作画。那流转千回的笔锋连梨冉都惊讶了。   “文如植武如操字画抵丕风流?就你?”玉髓不屑地凝他一眼,扔下笔缓缓离开。   顾不得曹霸的错愕与愤怒,梨冉忙收起了玉髓的墨宝跟上。文人恃才而傲物、容不得这般羞辱。然而玉髓也觉非是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之人。是以梨冉心里奇怪,为何玉髓偏偏要跟这落魄画师计较。   “玉髓!”梨冉抱着画纸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叫喊,玉髓也不理会。好在梨冉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体力上倒也能跟上。跟着跟着,竟是走出了城,上了山。   山上能让人站立观景的天然大石平台倒是有好几个,等梨冉好不容易跟上时,玉髓已经停在了那平坦竟自然琢磨的石台之上。迎风而立,她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梨冉小心地爬上石头,缓缓走向玉髓。只侧眼往崖下忘了一眼就觉头晕目眩。就在她慌忙闭眼之时玉髓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梨冉缓缓睁眼,报以一笑:“谢谢。”   玉髓闻言只睇了她一眼便松开手,不再说话。   “玉髓,那人画的果然没你好看。你看这一笔一画……”梨冉没话找话。她就是个偏远村子的小孩子,哪里看得懂什么名家笔墨?只是感到了玉髓波动的情绪而有些不知所措。她装模作样摊开玉髓的画想要表扬一番,谁知因墨迹未干便被她慌忙收起很多地方墨渍浸成了一团。   “呵。”玉髓冷冷一笑,眼波流转,“小梨冉,你何时学到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不就是,认识你之后么?梨冉眨眨眼,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搔搔脸颊:“那个,收画的时候我还是看到了的。画得很好。”   “那人与我无冤无仇。”玉髓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竟开口解释起来,“只是,看着他那模样,就让我生气。”   “那不看便是。”论感情亲疏自然是玉髓胜于曹霸,所以梨冉赶紧奉承道,“他有多大本事能得魔女的青睐?谁见着我们魔女大人不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哦?”玉髓轻轻笑着,手指一点落在梨冉微红的脸颊,“你是在讽刺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梨冉仔细一想就明白玉髓这问话的意思,她张张嘴想解释,可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她对玉髓,是不是真的太“放肆”了呢?   玉髓笑意更浓,眼眸也变得深沉起来:“小梨冉,我可不知道你见着我了,有哪点像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你救过我,那不一样。”梨冉嘟嘟嘴,小声嘟囔道。   就这么,魔女大人的笑容似乎柔和了很多。她揉揉梨冉的头发,轻声问道:“梨冉,你可愿跟着我?”   梨冉只觉得自己耳边“咚咚”声越来越想,她知道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心跳。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可就是打心底地快乐。她点点头,傻傻地笑了起来。   “瞧你那傻样!”玉髓轻叹,“你可知跟着我,便从此永生不死。你可知跟着我……”   经历越多、见识越多,只会让人将人世看得更清楚。看得越清楚、人越成熟,反而越不洒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整理了一天病人资料准备明天的全院讨论,还以为更新不了了呢。   ☆、第十五幕 不死   虽然哄好了玉髓,但梨冉依然不知道上仙公主到底请求玉髓做了什么。玉髓的心情似有好转,也没再去找曹霸的麻烦。不过第二天听到小二哥说起曹霸赚够了旅费再次上路时玉髓嘱梨冉去买了上好的笔墨纸砚,自此便闷在客栈开始了绘画。   玉髓的手笔与时下流行的不同,但无论她怎么画,却也比梨冉这个对绘画一窍不通、一问三不知的家伙好许多。只是,梨冉不明白魔女大人到底是有多么自恋。玉髓一遍一遍在纸上画着她自己,每一张都有细微的不同,相同的是那不变的眼瞳的空白——也不知道魔女大人是在等着谁来画龙点睛。   梨冉不懂绘画,自然也对那画做不出点评。不过,她虽然不知玉髓用的是何种手法,但字体还算认得。那是汉隶,更准确的说叫八分。梨冉之所以知道,只因为那是阿爹书写时常用的字体。   梨冉出生的地方地处偏远、人丁不盛,不说学堂、就连教书的先生也没有一个。村里自然也就没有会写字的人,在梨冉的阿爹出现之前家家户户有事情都是口口相传。而自从阿爹在村里落了户,村人们要写信、贴子的时候都会找梨冉的阿爹。梨冉只知道阿爹是生在大城里的人,似乎是因为避祸才到了这个村子。起先阿爹只是暂居,后来认识了阿娘,就在村长爷爷的做媒下成了家。再后来有了两个哥哥又有了梨冉。   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有许多普通人家的小幸福。阿娘说阿爹是有大本事的人,对阿爹崇拜的紧。梨冉也崇拜阿爹,只是她不知道阿爹的大本事是什么。但是,这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阿爹手里的笔杆子就变成了长刀长枪。   那天阿娘抱着梨冉在村口送行,阿爹拥抱了她们娘俩,还笑着让梨冉快快长大。那以后,梨冉就再也没见过他。   那场战争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引发战争的人,是一个背叛了帝王信任的、胡人。这么算来,梨冉与那未曾谋面之叛徒倒是有了杀父弑亲的仇恨。   梨冉也不知自己为何看见玉髓写字画画会联想到这么多。在玉髓画完第三十幅自画像的时候那些曾经从洛小林手中“接”走她的人又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毕恭毕敬,低头跪在玉髓面前:“上仙殿下,不、不好了。”   “你们主上呢?知道了么?”玉髓顿了一下,问道。   “主上已回到京城,尚不知晓。”   “那便不必让他知道了。”玉髓抿抿嘴,“他也累了。”   “殿下让我等听您吩咐。只是若瞒报主上,恐怕……”领头的男人有些担心,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他们愿意为国捐躯,却不远因这等事情而枉送性命。   “怕什么?难不成史官写的是假,还要再为殿下发一次丧?”玉髓不悦。她对这些人的心理态度毫无兴趣,于世人来说,上仙公主已经在几十年前就早夭了。史书上必然也被史官记下了诸如“蚤薨”的记录。   玉髓拂袖:“这等事情你们殿下不曾交待么?”说着,她瞟了梨冉一眼,不动声色地绕过男人出门。梨冉知道这是要走的信号,忙将玉髓的真迹都卷好收进一专门装画的画筒里背在背上。   “这……”跪着的男人有些沮丧,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是……”   没有想到,上仙公主居然就那么死了。梨冉还有些懵,被玉髓救下的人,依然会死么?“她是自己要死的。”玉髓似乎知道梨冉在想什么,不等梨冉开口发问便自己说道。   “为何?”   玉髓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她不愿意多作解释的原因。这些人类就不会自己动动脑子么?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   梨冉发现魔女大人的脾气就像是大漠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了。真像个孩子一般。梨冉无奈地笑笑:“梨冉愚钝,玉髓,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嘛。”   这是梨冉最新学会的技能。每当发动此技能时,魔女大人就会露出吞了耗子一般的表情。其攻击力可见非同一般。   不过,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没有人能让魔女大人吃亏,除非她心甘情愿。所以魔女大人只轻轻在梨冉毛茸茸的脑袋上一揪,梨冉就变成了大光头。   对于这样的变故,梨冉捂着自己那新鲜出炉的发型目瞪口呆。虽然作为边城人的梨冉没有那些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迂腐心态,但这样的事情太让她难堪了。一个女孩子,就算她还很小,她也是有爱美之心的。   魔女大人其实也是会安慰人的。她看着梨冉那欲哭无泪的样子,伸手在那光头上摸了摸,点点头:“放心,还会长出来的。”   梨冉现在的形象是不好意思出门的。可是玉髓似乎就要跟她对着干,偏偏要在这时候赶回剑南去看望上仙公主。   梨冉也知那公主是玉髓的义女,玉髓的行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所以梨冉只好戴上了帷帽,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等回到益州进了上仙公主的闺房,梨冉才注意到这两母女之间有点奇怪。   公主见到玉髓时双眼一亮,在看到梨冉的时候又黯了下去:“义母,让您的小跟班先离开一下好么?”   不等玉髓吩咐,梨冉就自觉走了出去。只是在掩门的时候,她似乎看到病美人一般的上仙公主扑到了玉髓怀里。   嗯?这是什么情况?生死离别么?   梨冉不解,拾步而下坐在石阶上,淡看五十步外的长青不老松。她居然看到那针尖般的叶子上,爬着细小的虫。   这不该是自己的目力能看清的东西。梨冉一边惊奇,一边揉着眼睛走近。   那是一种细小的、长着透明翅膀的红色虫子。梨冉并不认识,所以也不敢乱碰。可是那些小虫似乎对梨冉的靠近而感到兴奋。很快,它们中的一部分挥动着翅膀靠近梨冉。然后落在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虫子爬过的地方有些痒,梨冉退了几步想甩开那些虫子。正当她伸手准备拍死那些顽固的虫子时,她听到了一个似乎是从头颅里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惊叹而妖娆:“真是美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文的序幕阶段要结束了。   ☆、第十六幕 寄生   梨冉还未反应过来到底是谁在说话,玉髓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玉髓的样子有些奇怪,就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可是有谁能欺负到她呢?不被她欺负就不错了吧!梨冉想着。   此时的玉髓脸颊上还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红晕。她蹙着眉在回想方才上仙公主揪着她袖子时说的话。   “玉髓,你根本不懂人心,没有感情。”   那似乎是这位便宜义女第一次直呼玉髓的名字。她的话语里满是怨念,但那时候玉髓更在意的是被她捏紧而褶皱的衣料。怔怔思索该如何把可怜的袖子从这个忘记了礼节的公主手中拯救出来,玉髓一边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不懂这个孩子在想什么,不懂她为什么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将她抱紧——就如她突然混沌了上仙突然决心放弃永恒而赴死的原因。   “我的命,只值一个曹霸的消息么?你与他到底有何仇恨?”上仙公主有些不甘,眼眶已经被泪水蕴红。生命正从她身体中流逝,那是玉髓用眼睛就看得见的速度。上仙公主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玉髓,怨恨、眷恋:“我在您心中就如此廉价么?父亲当年又是用什么换得了我?”   玉髓答不上来。这一连串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出来。有些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些却是她一点也不愿回答。她本就对这个被皇帝主动送给她的义女不大上心。而且那几十年前的东西,谁还记得清楚呢?尤其,她讨厌这样的质问!   无能者终究是无能的。玉髓突然就想起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梨冉被玉髓的出现暂时转移了注意,但她很快又想起自己方才要做的事情——寻找那个陌生的声音来源。   扫视周围未发现异常后梨冉压下心头的疑惑,无视那似幻的声音。她合起双手压死了最后一只红虫。她听见脚步声,然后发现了玉髓正用那漆黑的仿佛嵌进了漩涡的眼睛盯着她的手。   梨冉不自在地垂下手却被玉髓蹙起的眉头与凌厉的眼神所骇而停下动作。   而后玉髓拉起她的手,默默盯着那手背上残余的红色,微怔:“这东西,哪里来的?”   “那边的树上。”梨冉指向门口那棵针叶树,却哪知玉髓脸色变了几个来回,在她还来不及问出“怎么了”的时候,人影一闪冲向了上仙公主的闺房。   不过她并没有来得及进去,因为梨冉看到她在门口的身影逐渐后退。而里面似乎有谁走了出来。   是上仙公主,又似乎不是。说她是,只因那身形衣着与梨冉方才见到的无异。可说她不是,却因那张比玉髓本人还要妖艳的脸庞。只是那脸色过于苍白而嘴唇过于红艳,而眼睛……   梨冉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那本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如今却变得可怖起来。   玉髓显而易见的发怒了,梨冉轻易就能感觉到。她没有看清玉髓的动作,被玉髓挡住的上仙公主在做什么她更是看不出来。   只是梨冉不敢靠近,就怕成了玉髓的阻碍。   她静静等着,直到玉髓将那个有些面熟的千金之躯燃烧成灰的那一刻,梨冉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了?”梨冉就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轻声问道。   “小梨冉,你刚才摸了那虫子了?”玉髓含笑盈盈。可这笑并非发自内心。有时候笑,只是错误地表达心情的形式。就像现在的玉髓,她在笑,连眼睛也在笑。可是梨冉就是知道这个笑不是真的笑,而是一些意味不明的危险。   梨冉不确切地点头,动作僵硬幅度小的几乎看不出来。又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梨冉发觉自己仿佛能吸收一切霉运一般,不幸的事情能接二连三找上自己。   只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认识了玉髓。   “那是一种能把人脑髓吃干的虫子,你说,我是烧了你呢?还是烧了你呢?还是烧了你呢?”玉髓很难得露出如此亲善的笑容,如果她不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的话,那么梨冉可能会不由自主的言听计从。   梨冉被惊出一身冷汗,尤其是在经历过刚才的“脑内幻听”之后。   梨冉的命是玉髓救的。所以她并不准备对玉髓隐瞒什么。玉髓听到梨冉说了方才的情况反倒双眸一亮。只见她嫣然一笑,眼波盈盈:“咦?小梨冉,莫不是你身体里还藏了一个人?”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么?在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什么的。梨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她很快注意到玉髓那笑得欠揍的模样竟和当初骗她喝水时一样,于是突然又觉得或许是被戏弄了。   “我可没功夫戏耍你呢。”似乎看破了梨冉的想法,玉髓弯下腰捧起梨冉的小脸,以方便她的四目相对,“小梨冉,你的命本应断在那破村子里。我救了你,自然要把别人的命续给你。”   “什、什么?”梨冉哪能轻易就相信?自己的命是用别人的命续来的?可仔细一想,自己的性命不就是和全村那几十口性命换来的么?   “那日带你去的化生池,本就是极阴之地,引了什么附身也不是不可能……”玉髓放开梨冉,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默默退了几步,她回首忘那已经成了灰的上仙公主,轻轻叹气:“罢了,就再做一事吧。”说着,只见得红袖轻舞,上仙公主的屋子和门口的虫树都燃烧了起来。   经此之后,梨冉每每想起那日的声音都觉毛骨悚然,仿佛身体里真的栖息了另一个灵魂一般。鬼神,一直被是这个土地上的百姓深信不疑。梨冉也不例外。   待跟着回到玉髓的宫殿,梨冉才注意到这宫殿门口居然是有匾额的。只是上面的字是篆体梨冉也看不明白,只隐隐猜出是叫什么秋宫。   玉髓,到底是什么人啊……   梨冉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跟进了玉髓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阶段结束鸟~   这个阶段主要就是讲梨冉和玉髓相遇的事情,顺便隆重推出魔女大人。   ☆、第十七幕 魔女的使者   那天之后,魔女大人对进了自家门却还略显拘谨的梨冉说:“从今往后,你可以把我这里当成自己家。”   空蝉瞪大了眼睛,狐视眈眈打量着这个被魔女大人破格录取的家伙很不乐意。眼中明里暗里的示意都是——敢答应就吃了你。   可是已经出走过一次的梨冉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容不下她的地方去了。所以她顾不得许多,连连点头答应。   某秋宫,玉髓住的地方,自带宫墙院门还有小花园。现在这里也是梨冉的家。   梨冉如今依旧负责仓库和已经要变成菜园子的花园。和照顾玉髓的空蝉分工明确,所以也暂时相安无事。   玉髓偶尔还是会受到召唤,每次回来也依旧会带来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吃穿用度,名贵药材,似乎只有梨冉想不到。   既然把这里当作了家,梨冉就自然想着要把事情做好。管理着魔女大人的宝库,梨冉闲来无事时就开始边学习边将宝物都登记入册。   这本就是一个浩瀚的工程。不登记不知道,因为梨冉本身对这些高级东西就没有多少认知,登记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梨冉的时间还多得是。   这一天梨冉将第二本名册上架,正见着玉髓蹙着眉走进来。她昂首挺胸,身着绣了金边的大红修身长裙,说道:“梨冉,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梨冉好奇,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放下笔墨,静静等玉髓说来。   “去滑州白马驿,在黄河边等着看一出好戏。”玉髓说道。   “为何?”梨冉不解。她已不知多久没有回过故土,如今都不知今夕何夕。   “你去过便知。”玉髓冷笑,让梨冉疑虑更甚。   梨冉如今跟着玉髓时间久了,也渐渐掌握了身体的诀窍。这么些时日以来,除了身高分毫未长,体能和体质到了好了不少。   离去前玉髓亲自给她梳了头发换了衣裳,那送别隆重得让梨冉受宠若惊。她静静望进面前的镜子,通过镜面模糊的反射看向玉髓。   玉髓的神情太过复杂。那样一个常不动声色、难辨喜怒的人怎么会露出这般的表情呢?   梨冉还在猜度,玉髓才浅叹了口气:“去了之后你便是代表了我。我本非贪财好物之人,要来那满仓的东西也得不来心安。以往为了心中的一些个执念我已经过多干涉了那边的俗事。此次我让你去,只做看客。将发生的事情牢牢记住,回来告知于我。”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梨冉记得离开时朝廷已经收复了两京,如今看玉髓的表情,莫不是……   “国之将亡。”   梨冉心里一紧。她记得小林姐姐后来似乎跟了皇帝,此时也不知是否安好。回来以后梨冉常常回忆那时,想自己若是将一切说明或许也不会和洛小林闹得太僵。梨冉恋旧,况洛小林已经是她在那世间活过的唯一证明。   玉髓给梨冉梳的是垂鬟分肖髻,象征少女的发式。   毕竟梨冉孩子的形态不利于她在外行走,所以玉髓在临行前还是待梨冉去了化生之地。   梨冉本因上次的“脑内音”而对这里很是惧怕。但玉髓只挑眉反问一句:“你还想长大么?”她就乖乖脱了衣服下去。   瞬间的抽肢拉骨让梨冉不得不再一次忍受非人的痛苦。玉髓看在眼里,只是轻叹着轻抚她的额迹。她的手指冰凉,让全身发热仿佛要炸裂一般的梨冉感到安心。   等梨冉从疼痛中回神,被玉髓拎出池子之时,她的身体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   镜中的自己并不陌生。从那里隐隐可以看出自己的样貌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诧异。脸上依旧是稚气未消。只是身体倒是大了一些,不过比起魔女大人自己……梨冉忍不住瞄了一眼身后的玉髓,真是让人嫉妒又羡慕。玉颈、酥胸、纤腰,再加上那勾人的容貌,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再看看自己……梨冉不由丧气,再看也撑不出十五六罢了。只是十五六啊,十五六时的洛小林都长成真女人了呢。怎么自己就……   梨冉就像是玉髓手中的瓷器——捏制了陶胚,精心的烧制,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想来,女娲造人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对于梨冉的变化空蝉是不屑的。她一边盯着梨冉在菜园架起的石炉子一边眼球打着转。最终,她咬着尖尖的小牙说道:“梨冉,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结果让梨冉意外,玉髓倒是像明白嗯一般嘲笑空蝉:“怎么?小狐狸吃不来生食了?”   梨冉在此安家之后,因为屡见空蝉吃生食而回忆起那些不好的情节而掌管了厨房。从此这某秋宫就变了天。大家的伙食一下子从钻木取火的原始阶段上升了新台阶——玉髓再也不用只喝熬糊的米粥,而空蝉也开始改吃烤肉。   被玉髓戳破了心思,空蝉微微脸红。她不高兴,可是不能对大人发脾气。所以她变回狐狸的模样,把脸蛋藏在红红的毛皮里。   梨冉愈发觉得空蝉其实就是死狐狸嘴硬,只是她看向玉髓有些为难:“你若也跟着走了,谁来照顾玉髓?”   梨冉依旧直呼魔女大人的名字,魔女大人“玉髓、玉髓”得被叫习惯了也就懒得再改——她本来就是懒人。   空蝉闻言有些失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求地望向玉髓。魔女大人暗暗伸手在梨冉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梨冉,别以为长大一些了就能没大没小!”然后她冷不丁道:“既然空蝉想去边跟去吧。我想她大约是怀念人肉的味道了。只是不知道这烤人肉是否也好吃。”   梨冉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连连摇头拒绝:“我只去几天就回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玉髓无辜地摸摸大狐狸的头:“空蝉啊,咱们都是被嫌弃的。”   于是不出意外的,梨冉的手被空蝉咬了一口。大狐狸咬完人就跑,只留下一个深深鄙夷的“哼”。   梨冉,恨不得掐死这个讨厌的魔女大人。捂着深深牙印的血手,她狠狠瞪向玉髓。那眼神似冤还怨,眼角喊着泪珠,让玉髓忍不住在她唇角落在一吻,嘴里还轻声安慰:“乖哦,不哭不哭,等你回来我给你买糖吃。”   逗小孩儿么?梨冉低下头,唇角绵软的触感让她微微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上一章大家的留言来看,大家好像有点迷糊了,但素木有关系!   在本文的某个时期,某阮会详详细细给大家讲明白滴!然后为了安抚大家,某阮负责任地宣布——   我前面透露的内容,都是和魔女大人的身份相关的。等大家知道了大人的身世,就一目了然啦。   当然,我要是说出“百度大婶知道魔女大人的身份”这样的话的话,乃们就算发现了真相也要默契地装不知道哟~   PS:小梨冉的怨念就在于自己怎么就长不大了捏!!八过木有关系,魔女大人会努力“拉扯”她的。   ☆、第十八幕 皇权末日   又一次踏上了这个梨冉本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土地。在此之前,一头闷在某秋宫的梨冉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家乡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路走来,民间流传的诗句以怀古伤今尤盛。曾经在安史之乱中漂泊蜀州最终病死江中的少陵野老的诗句也常被挂在口中——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然最具讽刺的流传,大概还是杜樊川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玉树后.庭花》,还记得上次与玉髓泛舟水上也听到有女子再唱,却哪想到许多年后会有诗人将之谱写成诗忆古讽今。   这个李唐天下,除了名字还在,已经从里子开始了改朝换代。受不了压迫的国民接连不断地揭竿而起效仿那陈胜吴广,一派沧桑荒凉竟比梨冉记忆中的那个时代更甚。   隐晦地向当地人打听了时间,如今是天祐二年,当今圣人年纪放及十五。距离上次那场动摇了国之根本的大战已有一百四十余年。战乱之后,整个大唐陷入了一蹶不振。曾经的繁华再未出现过。人们期盼的“光武中兴”并没有幸运地降临。节度使的分封、藩镇的割据最终落下了诟病给中央带来了再也不可挽回的打击。   此一去,再回首已是百余年。如今不说民间反李唐的情绪达到了高峰。就朝中皇权争霸、藩镇间乱战不乱,才斩杀了“大则构扇藩镇,倾危国家;小则卖官鬻爵,蠹害朝政”的一众宦官,还不及庆祝又换上了朱全忠只手遮天、把持朝政。   离开某秋宫,梨冉最先落脚的地方仍旧是村子被大漠吞噬。风沙迁徙,梨冉连自己母亲葬在何处都找不到了。梨冉突然领会到了那时玉髓说自己是东武人却被自己纠正说叫诸城时的心情。   向东进,梨冉不曾耽误一刻时间到达滑州。一连在黄河边守了几宿仍见不到什么玉髓说得“特别事”,梨冉准备再往东走些。   果然没走多远,就见着一些身着粗布衣脚上却着军中用靴的人在往河中扔什么东西。梨冉如今目力不错,于是定神一看,饶是也吓了一跳。这滔滔的母亲河中随之奔流着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尸体!他们竟然往河中扔了三十余具尸体!   这就是玉髓说得“好戏”?梨冉想起玉髓的嘱咐,便隐了身形在一棵树后观察。   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她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那人捉住了梨冉的腰带,另一手捂住她的嘴。梨冉正准备挣脱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细小的声音:“莫不是使者来了?小声些,不要被发现了。”这声音轻盈飘渺,的确是怕被发现。   梨冉回头,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拉了她的衣将她带进树林。小姑娘边走边说:“小声些,要被那些恶人发现了,咱们都得死。”   “你是何人?为何拉扯我?”梨冉问道。   “我是奉主人的命令来此等候神使你的。”小丫头一本正经,似乎看出梨冉的惊讶说道,“你虽然以履行走,可鞋上却一点泥土也不沾,定然不是凡人。”   小丫头说他们要去长安见主人。一路上,这小丫头对梨冉照顾有佳,真如对待贵客那般。“贱民”惯了的梨冉一时半刻还适应不了这个“神使”的崇高身份。   路上,梨冉方知道这姑娘叫李念儿,是一个皇室暗中豢养的死士捡来的孤儿。如今李皇大权旁落、羽翼被折,身边也只剩下这些无大妨碍的妇孺幼女。皇室里还说得上话的何太后只得死马当了活马试验了祖先留下的祈神术。而后竟真的得到了神明要派下神使的答复。何太后大喜,以为皇室有救,遂遣了身边最得心的李念儿来约定之所迎接神使。   “你不怕我是骗子?”梨冉在经历了被洛小林出卖后就长了心眼,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看似天真的小丫头会不知道玉髓已经是皇室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随随便便告予他人,真的没问题么?   “主人吩咐神使问什么念儿就答,不得有半句虚假。”李念儿恭敬回道,“主人说一切希望都在神使身上,为了先祖百年基业,一定要善待使者。”   梨冉深知玉髓与这李氏皇族渊源深远,且百年前她曾经答应过太宗不让天下旁落。只是临行前听了玉髓的意思,魔女大人已经放弃了拯救这个被百姓抛弃的家族的念头。见着李念儿似乎对腐朽落魄的皇室很是眷恋,她不忍问道:“你可知你家主子是怎样的人?”   玉髓在梨冉眼中就和做买卖的商人没什么不同。经商之道,有像李念儿的主子这般先将己方底线全盘托出的么?   似乎知道梨冉在想什么一般,马车上的李念儿跪坐着向梨冉叩首:“圣人被困,立废生死全凭那人一句话,主人也是没了办法。神使乃世外之人,不知主人孤儿寡母可怜情状。”   怎会不知?   梨冉挑了挑眉。想当初,她不也是那般被玉髓救了么?   恻隐之心皆因此而起。只是梨冉想到玉髓的嘱托不敢妄动。到了皇城,果然被奉为上宾。   第二天,梨冉就见到了李念儿口中能够决断圣人生死的人。   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原名朱温,曾随黄巢起义后因黄巢安于现状而复叛归唐被赐名全忠。“是个胸怀抱负的枭雄。”昨夜梨冉联系了玉髓,魔女大人如是形容了这个男人。   百官任免、皇储废立都是他说了算,就如当年的曹阿瞒一般。他并非是个美男子,眼眸中还有些让人惧怕的阴霾。他上下打量着梨冉,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梨冉不由自主眯了眯眼,毫无畏惧地与之对视。她是玉髓身边的人,就算是对上帝王也能不卑不亢。   “神使梨冉?”朱全忠挑眉,声音低沉。   梨冉也知如今在这宫中一举一动也不可能瞒过此人。不过她的任务本就是“袖手旁观”。朝朱全忠拱拱手,梨冉一笑:“失敬。”   朱全忠对梨冉的态度有些不满。神使出现在皇室身边的消息让他如鲠在喉,只差一步了。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为了这一天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如今不论世人信不信这鬼神之说,为了那个理想他愿意遇神杀神。心里打定主意,朱全忠的表情缓和下来:“神使可要为神明好好看看我大唐山河。看看这江山、到底是何人天下!”   “此无需朱公烦心。”梨冉看出他的杀意,呵呵笑道,“这天下归属与我主本无关系。梨冉还有要事,告辞。”   朱全忠咬了咬牙,却听到自己的谋士李振说道:“主公,神使并非敌人。”   “兴绪此言何解?”   “神赐使者若入主主公后院,岂非天赐良缘?”   朱全忠哈哈大笑:“兴绪,去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某阮近年来文案也无能,概括也无能。   问曰:一句话形容魔女大人。   某阮慎思之,答曰:有一个姑娘,她有一点任性她还有一点嚣张……   ☆、第十九幕 赐婚   晚上梨冉将一天的经历告知玉髓,当然也包括了临走前偷听到的“招揽”计划。手背上的符咒传出了玉髓愉悦地声音:“小梨冉,我可舍不得这么早把你嫁出去。知道什么叫和稀泥么?”   “玉髓为何要让我来这里?”梨冉还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参与进这场纷乱中。   玉髓没有立刻回答。为什么呢?她自己也想问为什么。   初遇李世民是在一年七夕的灯会上,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跟这个李唐皇室纠缠上百年之久。   明明只是因为无聊才会在空蝉的建议下出来走走而已,却不曾想会被这个男人缠上。只因为她随手救活了一个被马车撞死的孕妇。   那时候这个男人似乎也怕太过纠缠惹人厌,于是只自作主张将自己的理想抱负告之了玉髓。   理想?抱负?   却无人知,玉髓最恨的就是这些。于是她挑眉,不耐烦问道:“情与权你要什么?”   为大国而负小家,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玉髓冷笑,让他在宫门列兵准备。   等到这个男人当上了皇帝,为了留住玉髓他开始费尽心思。但他不敢冒犯玉髓,纵然他对这个女人存了征服的欲望。他面前的女人是神是仙,越是得不到他却越想要。   最终,以江山作为威胁,玉髓成功地逼迫他放弃了一切不合实际的妄想。与之为交换,她会一直守护这李家的江山。但是,她忘记了问——如果你李家已经不适合坐镇山河该如何。   于是,这李唐的江山因为那句承诺被玉髓一直守护至今。纵然她明明知道李氏早已是强弩之末。   “玉髓你似乎总是无意中去解救一些弱势人群。比如孕妇、比如被夫君背叛的女人、再比如,我的皇后。”李世民曾无疑中问起。那时候玉髓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勾了勾唇角:“陛下此言是何意?”   “玉髓你可是经历过什么?”李世民继续问道。   “那么陛下您杀兄弑弟逼父退位,又是经历过什么呢?”   李世民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打哈哈地捏了捏袖子将手背在身后:“女人果然是小心眼的,连魔女也不例外。”   玉髓眯着眼睛,还不待反驳,就见那李世民的十七公主高阳跑了进来。   皇帝的所有儿女都对这位不是妃嫔却能自由出入太极宫的女子感兴趣,高阳也不例外。这个从小被父亲宠大的公主不仅聪明伶俐能讨父亲开心,就连玉髓也很喜欢她。以至于最后她居然任性妄为到想要夺走弟弟的皇位。   进了门她很快坐在玉髓身边握住玉髓的手,娇声娇气道:“姐姐。”   玉髓的年龄是个迷,她不愿提所以李世民就以平辈与之相交。然而眼见着自己越发年迈而玉髓还一如当初,李世民也迷茫了。这魔女玉髓到底迎来送往了多少人?等到命归黄泉又只剩她一人改是如何孤独?   “玉髓,你这一族可有弱点?”堂堂帝王居然因此而问出了不该问的话。   玉髓只是莞尔一笑。弱点?是什么呢?   “玉髓,你说那朱全忠能成功么?”梨冉的声音把玉髓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自然是能成功的。失去了魔女庇佑的李唐皇室早已如待宰羔羊。玉髓撇撇嘴,比起这些,她派出“无能”的梨冉只是尽最后一份义务。   “梨冉,明天你就去太宗陵寝,告之子孙不孝。这河山,我不帮他守了。”玉髓命令道。待将细节交待清楚,梨冉清楚地听到玉髓用柔和的声音诉说:“之后,你便回来吧。糊味儿粥真的很难吃。”   梨冉噗嗤一笑,连声答应。   “你笑什么?谁许你笑的!”玉髓不高兴了,“你再笑,我便把你的菜园子烧了!”   “小的哪里敢笑您?”梨冉扬着嘴角讨饶,“我是高兴您这么需要我,才离开几天都舍不得我呢。”   真是能言善辩的人类!玉髓眯着眼想。她对着空气挥了挥手,就仿佛在嫌弃这甜嘴的小鬼一般:“我可不会上狡猾人类的当。小梨冉,再过些天,你就跟我一样了。”   梨冉一怔,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玉髓的意思。李唐一旦被取代,梨冉也就算是亡国之人了。如此一想,梨冉也觉得没那么快乐了。只是说到底,这国家的记号于如今的梨冉又有什么意义呢?   “玉髓,我的国、我的家,从被你救起的那天开始,就是你了。”这么想着梨冉就释怀了,“你不常说,我是你的奴仆么?”   耳畔传来玉髓的低笑:“我还不曾发现,梨冉你竟还有如此辩才。我困了,明日,早些回来。”   断了联络,梨冉只觉心居然就这么空了下来。那个总是让人觉得随心所欲的玉髓,到底是在伪装什么呢?她原本生活在哪个朝代、是怎样的人?梨冉突然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你可是魔女大人呀。”梨冉自言自语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梨冉就接到了所谓的赐婚圣旨。宣旨的人让梨冉跪下听旨梨冉没应,还是来看望梨冉的李念儿给解了围。可是这个在宣旨人看来无甚特殊的小丫头真真胆大包天。先是拒跪,现在直接抗旨。   “赐婚?你家主子能做得了我的主么!”梨冉冷笑,气得指着宣旨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回去告诉朱公,别敬酒不吃!”   本来太后是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公布神使的身份安定人心,却哪知道圣人今早就闹出这么一出。如今再说出梨冉身份,只怕适得其反。李念儿怕梨冉与之冲突,她拉拉梨冉的袖子:“冉冉姐,昨夜那贼人逼迫圣人下旨,圣人也是不得已。”   梨冉就笑了:“此等懦夫,还想守得江山?快快退位让贤,保命去吧。”说了便脱开李念儿扬长而去。   被接连冒犯、接旨人也跑了。这来宣旨的宦臣也有些不悦;“李念儿,你还不把那逆贼抓起来交圣上发落!”   李念儿跺脚:“还抓起来?圣人没交待对她要客气么!”   “一个黄毛小儿,还能翻了天不成?”宦臣一脸不屑,“如今人跑了,看你如何向圣人交待?”   “为今只有派人去找,我去请示太后。”李念儿恨铁不成钢。得罪了神使,如今只怕,一线生机也无了!   李念儿一路边追边问,竟然追到昭陵。她心惊这神使虽非嚣张跋扈却真真让人难以猜透。她到先帝陵墓作何?   出示了令牌走进陵园,梨冉正在那陵寝入口站着。李念儿刚欲上前,就听梨冉拱手说道:“我主为陛下护卫江山百年,然今主无能累苦百姓。今我主奉还王右军之真迹,此交易从此作罢。”说着,竟燃起火来将手中的东西点燃。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见梨冉竟将宝物烧毁李念儿顿时心凉,冲上去要救下那卷真迹。然梨冉根本没给她机会,待真迹变了灰,她才叹气道:“李念儿,我主与我说,有些东西强求不得。该放手时,需得痛痛快快才好。”   李念儿绝望地盯着梨冉、意冷心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离开昭陵之时梨冉刚好遇到引了大军围困梨冉的朱全忠。梨冉抖抖袖子:“朱公,你之江山,又能坐稳几个年头?未来祸及子孙,你可不要忘了今日。”   朱全忠抿抿嘴唇:“既然神使不肯与朱某共结秦晋之好,那休怪朱某冒犯。”就是因为有了那位神明的帮助,这个腐朽的朝廷才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昨夜梨冉突然明白了玉髓为何让她来人世走一遭。不过就是为了告别过去,从此梨冉便只是魔女玉髓一个人的梨冉了。   真是温柔又别扭的魔女大人呢。在朱全忠的刀冲着梨冉面门劈来时,她浅浅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俺一直在等待一个曝光魔女大人隐私的时机。   然后,为毛更新木有那么快了呢?为了饭碗,某阮要参加考试了。   下月初是实践技能,应该算是我的薄弱环节。而且是头一遭参加考试,非常紧张,所以要认认真真复习去了。   ☆、第二十幕 杀猫前奏   “所以你背着我把王右军的《兰亭》给烧了?”听完梨冉的汇报,玉髓丝毫没有责怪地笑问道。就好像那稀世珍宝真的只是一张普通的字画一般。   “不,那是假的。真的还在库房里。”梨冉耸耸肩,只是伤口被牵拉还是有点痛。恶劣的魔女大人,明明有让她立刻恢复的方法,却一定要这样折磨一番后才肯罢手,真是……   “梨冉还会骗人了么?真是狡猾的家伙!”玉髓轻嗔,摸了摸趴在自己脚边的空蝉。空蝉不屑地甩甩头,闭着眼睛享受着玉髓的抚摸。   显然,玉髓对于梨冉的领悟力非常满意。这样有心思的孩子省去了许多浪费口水的时间。   梨冉勾了勾唇角:“如果您不让我去挨那一刀我会更高兴的。”   梨冉除了身体素质较常人好一些外毫无特长。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玉髓给的,只要玉髓想,那么她随时可以消失得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魔女玉髓只有一个。   面对朱全忠的大刀时,梨冉便明白自己是要再死一次的。   “杀死神使的凡人是会受到惩罚的。”玉髓撂了撂额前的发,漫不经心。   梨冉没应。很久之后她才从后世的史书知道了朱全忠的结局。他虽然得到了帝位,身后却是一世的骂名。而那个他处心积虑抢来的王座,也在他儿子手里丢失。   不过现在的梨冉并不知道这些,她继续充当着玉髓的使者的身份,与空蝉和平共处完成各种玉髓交待的任务。   转眼不知道多少寒暑,梨冉也习惯了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活。玉髓在李唐覆灭后便很少出现于现世,偶尔有必要也是派梨冉先行。   梨冉几次想开口问玉髓的经历过往。然她与玉髓的关系似乎就在这种平淡的日子中被定下了某个距离。那个明明贴近却又疏离的感觉让梨冉不能开口。   “大人的事情我不知道。”跟随玉髓最久的空蝉如是说道。她现在基本上懒于化作人形,每天要么趴在玉髓床边,要么立在梨冉灶前。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里满是金光,它舔舔自己的爪子,伸爪抓向热气腾腾的锅,掀盖。   今天有鸡汤,汤上色泽金黄的鸡油让空蝉不由吞了吞口水:“梨冉,这汤好了么?”   对于空蝉的贪吃,梨冉哭笑不得。她拿出空蝉专用的大碗,舀出满满一碗来:“剩下的是玉髓的。”   话音刚落,才睡醒的魔女大人就迈着轻盈的步伐揉着眼睛走了进来:“什么东西?好香。”   “是鸡汤啊,大人。”见到玉髓空蝉很高兴,不过现在它抱着的大碗更吸引它的注意。所以说完这句后它就又埋下头去。   玉髓是个非常注重仪表且极端爱美的女人。这导致她睡觉的时候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花裙子。这是某次交易梨冉去杭州时给她带回来的,滑溜溜的绸缎贴在软玉凝脂的肌肤上非常舒适。   魔女大人像花蝴蝶一样灶台与案板前乱晃,还边想方设法给梨冉捣乱。   梨冉切菜,魔女大人便伸手从刀锋下取菜。梨冉炒菜,魔女大人在旁边倒油添柴。   好旺的灶火!   被火势熏得睁不开眼满头大汗的梨冉无可奈何:“玉髓不想吃青菜么?”   玉髓悻悻扔掉手里的柴火,还不忘赏梨冉一双白眼球:“我可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也没否认不是么?梨冉长叹气道:“玉髓,多吃青菜人也跟青菜一样水灵灵的。”   玉髓挑眉:“我只知刚认识小梨冉那会儿你还如菜色,倒是李家那些人看着面色红润。”   魔女大人的嘴还真是越养越刁。   梨冉黑着脸将炒成炭渣的蔬菜从锅里捞出来,不言不语在一魔女一狐狸的注视下转身出门。魔女狐狸两相对望,还来不及沟通意见就见梨冉拎了只兔子返转回来。这下不只玉髓,连空蝉的眼睛都亮了。   “瞧你这小肚鸡肠的。”玉髓清了清嗓子:“也罢,我便不在这里添乱了。空蝉,你也给我出来。”   空蝉盯了盯兔子,又盯了盯玉髓,最终还是低着头跟着出去。   梨冉将兔子处理好利用符咒唤玉髓去园子里吃饭。现在进食的地方已经换到了梨冉新搭的亭子里。又可以欣赏风景,又可以改善魔女大人寝殿拥挤的情况。   魔女大人已经换上了她最爱的红裙,摇曳生姿。这让梨冉想到了乡间常见的水蛇。   玉髓在桌边坐定,在梨冉烤肉的时候悄悄耸了耸鼻子:“小梨冉,那肉上撒了什么,好香。”   “是马芹子。”梨冉回答道,“上次去杭州时候太守送的,说是从古安息那边传来的香料,所以也有人叫它安息茴香。”   玉髓有些好奇,伸手从那兔子身上扯下一只腿来,嗅嗅:“这还真是新奇。梨冉,你可真是聪慧。”   还从来没有哪一刻,玉髓能离自己这么近。梨冉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浅笑道:“谢谢大人夸奖。”   这声道谢倒让努着嘴对着兔子腿儿吹起的玉髓愣了一下,她张口咬下一小块肉来细细品尝,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你不是不愿唤我大人么。”   “我现在守得是魔女的规则。”梨冉并不在意,拿着小刀又卸下一条腿来递给玉髓,“玉髓你快些吃,被空蝉发现了连骨头都没得剩。”   玉髓笑出声来:“好。”   偷吃完兔子,玉髓准备午休。刚起身便看到一脸愤恨又怨念盯着梨冉的空蝉。想到梨冉为自己奉上了如此美味也算有功,魔女大人良心发现将梨冉也拎进了屋中。   魔女大人的屋子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那似有若无的缥缈气味让梨冉有些意乱情迷。到底是怎么了呢?她按在自己咚咚狂跳的胸口,抬眼看向玉髓。   只这一眼,梨冉就痴迷了心。   玉髓侧卧在大床上,身子向内蜷缩。薄薄的被子随意搭在她的胸腹,修长的腿便那么毫无顾忌的露在外面。   梨冉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将被子拉了拉将玉髓的腿盖住。然而之后,她脑海中闪现的景象却让她面色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分卷~所谓杀猫卷,就是开始讲魔女大人的过往了。   不了解魔女大人,小梨冉是不可能跟她再进一步的。   ☆、第二十一幕 炼金术   庭院深深,如今大多的殿宇都已荒废。曾经的王朝繁华早已落寞。然总有人无法死心,总有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家国破碎。   王座上的,是一日为君终身为主的帝王天子。然王座之下,本该以热血中心来报答主恩的臣子们早已为了那个位子打得头破血流。   那年她才十四岁,正待字闺中。父亲给予了她最好的教育,只为了有一天她能够有资格站在君王的身侧。   而如今,她的父亲老泪纵横跪在她面前,边说边不停向她磕头。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如何能受得起父亲的大礼?会,遭报应的。侧开身子,父亲也转身朝向她。追追躲躲、不依不饶。终是不忍,她伸出手扶在父亲双臂,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对皇家忠心耿耿的老人扶起。   “父亲,儿怎受得起您这跪拜!”她慌忙提起裙,面朝父亲跪下。   “为父知对不起你,可是如今已经没了别的方法啊!为父生之唯一心愿,便只有手刃那贼人保护天子。可父亲年事已高,哪里是他对手!”父亲边哭,泪水沾湿了他混进了银白的胡须。   她心中不忍,咬牙答应:“女儿答应便是,父亲快快起来吧。”   父亲这才撑着地换换站起。他最后一次拥抱了她,声音哽咽:“为父……”   她轻叹气:“如何作为,父亲只管吩咐便是。”   当晚,她被秘密送去了一处民宅。禁食、沐浴,接连三天。到她眼花缭乱毫无防备之时,一个道人打扮的男人进了房间将她抱起。   恍惚中她听到父亲的声音,她想仔细看看却被人用布条蒙住了眼睛。嘴里被喂进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接着就被一只手捂着嘴强行将那苦涩的东西送进了胃里。接着她被放进一个青铜铸的容器里,站不起来、只能顺着容器壁支撑身子。上锁的声音之后,她又听到柴火燃烧的声音。   炙热的、仿佛能将身心都融化。很快蒙眼睛的布便在她的挣扎中掉了下来。她这才看清,自己原来被关进了丹炉。如此,心都凉了。   “父亲是要杀女儿么?”她急切地出声询问。然而外面除了奇怪的咒文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她想贴着炉壁听听外面的动静,可是炉子烫得根本无法与肌肤触碰。   她知道父亲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炼金。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祭品。   她想哭,可是眼泪才溢出眼眶就化成热腾腾的蒸汽灼伤了眼瞳。她闭着眼忍受不了疼痛而大声叫喊、向外面求救。可身子在炉中打滚时却连衣服都燃烧起来。她精疲力尽,声音也哑了,最终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不属于她的大床上,身着黑色袍子的少年见她醒来大喜过望。他握住她的手,轻唤她的小名。她还不知道他是谁,他炙热的吻已经落在眉间、唇角。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父亲所忠于的天子、这个天下的主人。原来时光已然翻了年,而那天正是她被册封的日子。   她的丈夫,这个国家的君主,同时也与她的母亲有着血缘关系。仔细算来,丈夫是外祖父的侄孙。   丈夫有着雄心壮志,她也受命辅佐。然外臣手持重兵掌控生杀大权,夫妻两人在宫中日子并不好过。   焦虑、紧张,斗智斗勇。每日虽然艰辛,但丈夫对她疼惜有佳。如此,先前所受的无名烈火便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宫中妃嫔众多,不得不与人分享夫君的苦恼让她在闲暇之余胸口闷痛。然作为皇后,她不仅不能为自己争取什么,还要劝丈夫让后宫雨露均沾。她能做的只是保持身上的装束微笑着将他送到另一个女人怀里,她能做的只是“谦和有礼、恭顺娴淑”。   可,这真是她想要的么?   “陛下如今贵为天子却如身在囹圄,姐姐身为皇后,便如此自安一隅么?”那天怀了龙胎的董贵人来找她,话中带着讥讽。   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年逾而立,可样貌还定格在十四五的时候。十多年的后宫生活和皇后的枷锁让她喘不过气来。或许因着容颜不改帝宠并未淡去,但终究与她要的不同。渐渐她也从期待情爱转而固守平淡,夫妻也能相敬如宾。而她与父亲多年通信未变,但父亲对那日的炉火锤炼只字未提,一再叮嘱只是保护皇帝。   “妹妹安心养胎便是。”她轻轻叹气。也非不曾暗暗为如今的处境垂泪,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她也有了子嗣有了牵挂,父亲只说保全自己保全陛下。她不愿多事。   “姐姐可真是全无忧虑,瞧着小脸养的嫩白如昔,也难怪陛下十多年荣宠如故。”董贵人冷冷一哼,扭身便走。   那便是她最后一次见董贵人,后来她父亲的事发,受了牵连。连孩子也未能被庶免。   得知消息的陛下气急,连连破口大骂。性子大变不说,自那以后便开始疑神疑鬼。   她写信将之告诉父亲,父亲让她劝陛下忍耐。   “父亲非允,操亦非卓。”她几次提醒父亲,谁知那信件却被利用,再加上一封与曹将军私通的信件,罪名被实实在在扣在她头上。   将那些令己方泄气的绢帛扔在地上,她的丈夫红着眼睛质问她:“我的皇后!你的心到底向着谁?”   她是爱着他的,无论如何十多年的情份仍在。她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陛下,此事还需……”   “还需忍耐?”天子震怒,“我的皇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休想背叛我!”   “夫妻十余年,陛下不信妾?”   “宫中早盛传你是妖孽!而我念及旧情这么多年不曾背弃!可你呢?我就是太相信你才没早听董贵人的话!结发夫妻?真真可笑!”   而后她被下诏废弃,家族也受到牵连。   “皇后寿,得由 卑贱,登显尊极,自处椒房,二纪于兹。既无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谨身养己之福,而阴怀妒害,苞藏祸心,弗可以承天命,奉祖宗。今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诏,其上皇后玺绶,退避中宫,迁于它馆。鸣呼伤哉!自寿取之,未致于理,为幸多焉。”   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受过最深最重的侮辱。   然而这些也不足够平息他的怒气,他赐了她一壶鸠酒,亲手给她喂下,还道此生不负见。   但最伤心怕也不是这些。她的两个儿子在之后便同样被赐死。   等她再醒过来,眼前站着的是那日炉炼她的妖道。他背对她,笑着对谁说着:“将军时机已到。如今夫人已炼成百毒不侵之玉膏,只要将军嘱陛下服之心脏,便能永生不死。大汉复兴,还不指日可待?”   “唉。”她听出那是他父亲的声音,这位汉室老臣、皇家的驸马长叹了口气,没有一丝犹豫,“如今我命不久矣,为了汉室江山,后事便全靠道长了。”   是的,那时候她还不叫玉髓。那时候,她的身份是大汉的皇后。那时候,她叫伏寿。 作者有话要说:     某阮挖伏笔:琅琊东武暗指出生、某秋宫指代指东汉皇后的长秋宫、遭嫌弃的曹操后人、张氏小妾的遭遇、魔女大人每次滴恻隐之心……   某阮前面的暗示还是挺多的呀~~o(∩_∩)o   所以,有童鞋提前就猜到魔女大人的真实身份了么?   ☆、第二十二幕 陪寝   被那些汹涌而来的景象吓到,梨冉颤抖着松开手。她无意识地抬头看向玉髓,此时原本沉睡的玉髓已经睁开了眼。那双眼眸深邃而幽然,盯着梨冉仿佛是受了重伤的幼崽。   然梨冉知道此时的玉髓并不是真的在看自己,心上涌出的心疼却不是假的:不知道魔女大人在这个梦境中已经重复了多少次——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   玉髓很快就从梦醒时的迷惘中恢复过来,她收敛了脆弱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梨冉。这个动作让无意窥视玉髓秘密的梨冉动了动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心里如雷打鼓一般,不知所措。解释?还是……   容不得梨冉多想,玉髓的眼中已经腾起了一道杀意,她冷冷询问:“你看到了?”   “玉髓……”梨冉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不是故意要看所以摇头,可她已经无意中知道了也只能点头。如果可以,她宁愿等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亲近到能让玉髓主动告诉她的地步。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玉髓讥笑道,缓缓坐起身来,“管好你的嘴。然后,滚出去!”   梨冉有些委屈,她上前拉了拉玉髓的袖子,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只是想把被子盖严。”她分明在玉髓眼中看出了疲惫。她才不想知道魔女大人到底是叫玉髓还是伏寿,也不管她是魔女还是皇后。这些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玉髓救了她,将她从被如亲人一般的村人开膛破肚的命运中解救了出来。   玉髓又怎会不知这只是意外?然而她是随心所欲的魔女,她毋须向她人解释自己的每一个言行动作的原因。所以她只是挑眉,眼神一睇,呵斥道:“出去!”   梨冉从未见过如此严厉的玉髓——以往她虽然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但大多时候眼睛都是笑着的。所以梨冉知道,这一次玉髓是真的生气了。   “能不能,不要?”梨冉低头,双手在身前纠结着衣摆,“我、我若出去,会被空蝉生吞活剥了的。”梨冉第一次感谢空蝉对自己的敌视在这时候可以当作借口。   “那不正好?”玉髓冰凉的手指在梨冉脸上轻轻一滑,她幽幽道,“省得我还要费心……杀人灭口……”   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离魔女最近的人的梨冉自然知道玉髓只是暂时不能接受突然被人知道了自己独守的过往。可是梨冉也同样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把握住,恐怕她再也不能走近玉髓了。   但是她并没有将玉髓的过往看完整。比如,那个玉髓曾经心系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吃掉了她的心脏!   梨冉不由泪盈眼眶。她拿出了自母亲去世后的最用心来应对。   梨冉壮起胆子捉住玉髓的手,让自己的温度传递到玉髓冰凉的手上,她压抑着狂乱的心跳、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酸苦。几乎是用哭泣的声音,梨冉红着眼圈问道:“玉髓,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玉髓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小鬼给问愣了神,她一边冷冷盯着梨冉一边再脑中快速思考对策。   见玉髓冷眼瞪着她并未再开口赶人,梨冉忙娇声讨好道:“玉髓姐姐,冉儿可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人家嘛~”这撒娇的本事还是跟着洛小林在望月楼时学到的。那楼里的姐妹对男人用这招总也屡试不爽,也不知道对玉髓这魔女是否管用。梨冉在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眼神也闪躲起来。   玉髓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小鬼。而且梨冉的语气、神情也实在让人受不了。玉髓咬了咬牙,推开就快依偎在自己身上的梨冉,威胁道:“你要敢把这事儿说出去……”   “是是,我保证保密!向魔女大人发誓!”梨冉连声道,脸蛋红扑扑的、明显是对自己刚才逾矩的行为默默表达了害羞。   玉髓还是一脸狐疑。在她接触人类最多的时候,她也不曾明白孩子的心理。   为什么,要接近她?她有什么目的?梨冉明明在她自己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时也不曾这般哭过,却为了她……一想到如此,魔女大人觉得不能再把梨冉当普通的小鬼来看待——一定要想办法找出并消除这个让她觉得不安的因素!   “梨冉,你觉得我是和蔼可亲的人么?”玉髓边问边警告道,“你不要以为我对你稍稍纵容就能无法无天了。要知道,我身边并不是非你不可。”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梨冉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玉髓的关心。本来就是场意外,她又不是故意的。如此想着梨冉越觉得委屈,再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见梨冉如此,玉髓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可是,她的确没有做好和他人分享自己的经历的准备。她叹了口气:“出去。不然我就让空蝉把你扔回沙漠,叫你哪儿来回哪儿去。”   “嗯?”梨冉歪着脑袋想了想,犹豫道,“可是,可是我已经知道怎么回家了啊……”   梨冉的一句“回家”还是取悦了魔女大人。玉髓努努嘴,不可置否。不过魔女大人嘴上并不松口:“那就把你打到失忆不认得回来的路为止。”   此话一出,梨冉便知道玉髓不生气了。她咧着嘴笑笑:“大人,最近有什么生意么?”   不管李唐家那些事儿以后,玉髓便偶尔到现世去一趟。如果看到顺心的便接些事儿来做做。   魔女大人受不了这又不又笑的小家伙,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小家伙就这么半跪在自己床边,手按在床上还抓着自己的裙子不放。她嫌弃地将裙角扯出来:“怎么?现在想起要走了?”   梨冉糯糯道:“什么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玉髓,那个、我……”   “嗯?不是玉髓姐姐么?”魔女大人冷不丁问道,拇指和食指揪着小梨冉的耳朵,朝梨冉抛了个媚眼,“怎么,小冉妹妹说不出话了?”   梨冉羞得几乎将头埋到了胸口。   却是玉髓挑起了她的头,轻声道:“既然你对我如此好奇,以后我休息时你便守在这里吧。但是,别再发生同样的事。”   梨冉瞪大了眼睛。她这算是,被玉髓认可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点~因为某阮有了卡文的预感。   ☆、第二十三幕 长相思   梨冉准备在现世开一家店铺。一来可以缓和她和玉髓之间的尴尬,二来,她想要把玉髓带离这个让她伤心劳神的长秋宫。   对于别扭的魔女大人,梨冉告诉自己不能心急。慢慢来,她们现在是一家人。   魔女大人对梨冉提出的想法并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观点,显然她的心思都在梨冉手中的盘子里。那盘子里放着梨冉才做好的糕点,又甜又糯。   为了防止魔女大人挑食,为了避免菜品重复过快,梨冉特意制作了以月为单位的食谱。上个月吃过这种甜甜糯糯的糕点之后魔女大人就已经在期盼下个月了,所以她很快就伸手从盘中拾出了一块。   这样有失皇室威仪的动作是认识梨冉以前的玉髓不会有的,或者说在梨冉掌厨之前不曾有过的。梨冉对于这种变化打心底高兴,她不希望玉髓再重复那样的梦。   某种意义上说,她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就在梨冉觉得要被拒绝的时候玉髓已经拾起第二块糕点,边说道:“上次那什么员外不是抵押了张地契?你去看看还管用不。”   梨冉莞尔一笑:“那地契倒是能用,不过地盘太大了。占了一整座山呢。”   “一座山就大了?”玉髓白了这没见识的小孩一眼,嗔道,“又没让你建满山的房子。”   魔女大人有的是值钱玩意儿,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个青铜灯给梨冉,道:“卖多少看你本事。”   梨冉接过那灯,只见得灯座上写着“长秋”二字,便知是宫灯了。她点头应了,心想着大人库里那么多好东西,怎么却把自己宫里的灯卖了。   不过既然魔女大人都允了,梨冉自然照做。   如今这片土地已经改名姓了“赵”,国号“宋”。   这是个从风雨中来存于忧患的国家,它的边土从没有一刻宁静。但因历任君主多好文,就像唐时的文人好“诗”一样、这个国家流行着那个叫“词”的体裁。   不过朝代更替、国土征战已经与梨冉没了多大关系,她用一盏宫灯换得了足够的财富,开始筹办自己的小生意。   等到房屋建好,魔女大人大笔一挥写下“长相思”的店名时,梨冉心里顿时觉得酸酸的。   长相思原为唐教坊曲,现在则为作词调名。调名取自南朝乐府“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句,多用以写男女相思之情。魔女大人,是还在思念那个让她魂断心伤的帝王么?   玉髓似乎从梨冉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不过她并没有说破。她讨厌这种怜惜,看着就像是在同情一般!   梨冉慌忙地转身错开了与她对视的机会。见到梨冉拿着抹布擦桌子的背影,玉髓稍稍扬起了头。   与其说梨冉在开店,倒不如说她只是想把玉髓从长秋宫里搬出来。长相思前堂是个面积不大的茶铺,但后院却是超过前堂五倍的宅邸。不说房屋结构、设施齐备,就连花园也是有的。   这里没有四季常开不败的娇艳,但怒放时就是生命最绚烂的色彩。   梨冉天天在前堂以茶水换来过路人一个故事,而魔女大人和空蝉已经大厨的旷工而不得不常常光临后院。   魔女大人的蛮不讲理不是一时半刻才养成的,到了饭点她才不会管梨冉在做什么,一律当众拎去厨房。   因为女子在当世生存不意,梨冉在前堂时多着男装。好在她是个来不及发育就定型的孩子,看到自己穿上男装从少女变成少年,梨冉又是失落地叹息。   不过也因着如此,客人们都把玉髓当成了梨冉的娇妻。等小店渐渐有了回头客,客人们在饭点就会大声打趣:“小冉哥儿,你怎么还不去给媳妇儿做饭?”   君子远庖厨。像梨冉这般被自己媳妇儿吃得死死的少年在客人们眼里又是可爱又是无奈——一点大男子气概也无,居然会怕媳妇。   偶尔听到客人们打趣的玉髓也不会立刻炸毛,只拎着梨冉道:“小冉妹妹,你什么时候下的聘礼,我们何时拜了堂?”   梨冉微微脸红,解释说:“是他们误会了,反正又不熟,不用解释那么多。”   玉髓轻哼一声,伸手就去揪梨冉耳朵,嘴里还哼唧道:“我叫你占我便宜!”   魔女大人,比那会儿有人气儿多了!梨冉一边痛得叫唤,一边在心里感叹。   落户的时间久了,梨冉的小茶铺只收故事不收钱的事情也传扬了出去。不少人都慕名来看看这倒是怎么一个傻瓜尽做这赔本生意。   梨冉总是乐呵呵的,晚上关了店便把今天的故事提笔记下。而玉髓会在亥时准时出现,把梨冉带去陪睡。   说是陪睡,其实就是魔女大人睡床梨冉席地。   魔女大人偶尔比梨冉早起,只是几百年的起床习惯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她一抬脚下床就会踩到还在睡梦中的梨冉身上。等玉髓意识到踩了人挪开腿时,梨冉已经领略过了魔女大人的裙下风光。   梨冉红着脸不说话,鼻子里却痒痒的。魔女大人冷不丁瞪她一眼,然后更狠地踩她一脚。   梨冉捧着魔女大人的冰凉的玉足求饶:“大人脚下留情啊!”   玉髓咬咬牙,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小色胚!”   梨冉努努嘴,都是女孩子,看看有什么嘛——那时候,梨冉妹妹还纯洁的不开化。   渐渐、也有了达官贵人来长相思。倒不是为了喝那碗茶,纯粹是想见见这赔钱的小茶铺每天都有些什么故事。要知道,一个故事的广为流传、对于国家的兴盛、官运的升迁也是有着很大影响的。   所以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在当世人看来,一个以负盈利而长期存在的茶铺,它的主人定然是非常有钱的富家公子,所以女儿嫁去为妾也是平常。况且这公子与他夫人在此落户两年也不见生养,为了绵延后代不该尽早纳妾么?   于是,媒人开始接二连三出现在梨冉面前。   梨冉吓得面色铁青。虽然这些外人不知道她是女子,但他们不是传闻她有个“母老虎”一般的夫人么?   “我才不要纳妾!”梨冉抱着头把媒人们都推出门去。   “诶,小官人,大男人疼妻子是好,但可千万不要因为畏妻而不孝啊!”媒人边退边道,“要不你让大娘进去,我跟你夫人谈谈?”   还谈?好不容易她才让魔女大人不要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了。说“畏妻”的她也认了,虽然魔女大人不是她的妻,但她的确是怕的。可是再来个“纳妾”,她还不被魔女大人放空蝉给吞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开始不连更了,该闭关复习。   存稿箱会提前把下周的更新时间定在周二、周四、周六的20点。   等俺考完试,咱可以玩次二更、三更什么的。   对鸟,如果某阮说本文的主线是萝莉养成推倒魔女,那一定是骗你们的~灭哈哈哈~~   ☆、第二十四幕 好事不出门   都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长相思茶铺的小官人怕妻子的事儿很快传遍了当地。人们一边笑话这位小官人没点男子风范,一边羡慕他家夫人得到了丈夫唯一的爱。   如今梨冉已经把空荡荡的后山利用起来,开发建了自己的茶园。自给自足不说,还雇佣了一帮孤儿寡母专门经营照看着茶园。   这天梨冉去茶园取茶,茶农们见到梨冉都是含笑,就连平日里害羞的小姑娘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样。梨冉不解,忙问茶园的总管厉忱:“管事,大伙都怎么了?”   一向有板有眼的厉忱眼里也是笑意满满,他说:“李官人,您因为怕媳妇不敢纳妾的事儿已经传到城里去了。”   梨冉因为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便化了谐音对外称自己“李冉”。听了厉忱的话,梨冉顿时手抖。她扭头询问:“传到城里了?那怎么了得?”   “那可不是?城里的女人们都夸您呢。”厉忱有些骄傲,二十多的大小伙子那本来就有些黑的脸上居然浮出一团可以的红,“李官人不必害羞,要我说,要是嫣红愿意嫁我,我也愿意跟李官人一样。”   嫣红也是茶园里的一位姑娘,平日里负责采茶。听厉忱这么一说,梨冉才知道自己的厉管事边管事儿还和园子里最漂亮的姑娘看对了眼。如是平时她肯定多事去帮着说说媒问问话。不过她现在惦记着一大早抱着缩小了的空蝉进城买布的魔女大人。可别让那闲言碎语,激怒了大人才好。所以她赶忙离了茶园关了店,打马进城。   这边魔女大人抱着宠物空蝉进城,虽然遮掩了面容,但满城的男人与之擦肩都还是要多看那么一眼,私下里小声打听:“这是谁家小姐如此婀娜芳艳?”   玉髓买下一匹花布,刚出了布庄便闻到对面酒楼里传来一阵香气。受了吸引的魔女大人决定在外偷食,可才坐下还不及点菜就听到酒楼里说书的说起了城外长相思的李大官人。   说书人口中的李冉和她认识的梨冉一点也不一样。只听那说书人道:“这李大官人少年得意开了茶铺又娶了一房妻室。相传这妻室是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便是那洛水之神见着了也要羞涩三分躲回水中。”   “诶?说书的,我怎么听说那李娘子是个母夜叉?那李官人平日里走路低着头,别说青楼,便是那卖菜的大娘都不敢多看一眼。李官人怕她成这般模样,哪里来得落雁沉鱼?”有客人不服气,非要揪出些错误不可。   这话引得其他客人哈哈大笑,均是点头。他们可没听过那李夫人是何等貌美,传得最多的还是她如何彪悍。   “客官这话说得也是真。”说书的忙赔笑道,“上门去李官人家提亲的媒人都被李官人亲自赶出来了。但这也是李官人对夫人的爱护。”   “如此,我倒想见识一下那小娘子到底有怎么个本事了。”那客人又道,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玉髓不经蹙眉,她摸了摸怀里空蝉的脊背。空蝉便向箭一般窜到了那客人桌上,张嘴便把那炖鸡汤里的鸡大腿咬了下来。   那客人受了惊吓,腾得站起来破口大骂:“这是谁家的小畜生!”   玉髓眼眸一拧,起身上前便将空蝉捉了回来:“你骂谁畜生?”   客人见着是一个小娘子,便息了怒火咧嘴乐了:“小娘子,你要是看上我了,何必用这种办法吸引哥哥注意?”说着将另一只鸡腿拧下来递给空蝉:“乖乖,吃吧。看在你家美人儿的面子上,到一边去如何?”   空蝉自然不会客气,它望了玉髓一眼叼着鸡腿就去了一边。   那客人见碍事儿的畜生不在了,笑嘻嘻地来抓玉髓的手:“小娘子何不摘下面纱让我瞧个真切?”   避开那只无理的手,玉髓浅笑出声:“见过我真容的,除了你们口中我那没用的相公,不管男女都已经被阎罗王召了去。你确定要看?”   玉髓说得倒是实话。以前和她有过往来的人,大限一过全成了黄土。   这时有人反应过来这位便是给他们茶余饭中添了笑料的“李夫人”了。于是有人上来解围:“李家娘子,何必如此小气?这位客人也是随口说说,李官人在这儿也是有名望之人,我看就……”   “我呸!有名望之人?不就是个低贱的商贾?”那客人冷笑,“小娘子,我义父乃是当朝媪相,你可莫要因小失大害了你相公家业。”   这男子口中的媪相说得是西北监军、枢密院事的童贯,是公相蔡京的心腹之一。旁的人听了这男子的身份都是害怕,连忙得打包结账不想惹了是非。但玉髓是无所谓,她也希望在场的都走了,她才好放手收拾这个无法无天敢冒犯她的人类!   见玉髓不说话,那客官只当玉髓怕了,他上前又要拉玉髓的手:“小娘子,不如你弃了那没用的相公,跟了我吧。”   “跟了你我那没用的相公可怎么办?”玉髓觉得好笑,便顺着她的话说。虽然早在她还在宫里时便见过不受宠的女子对食相守之事,但她与梨冉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虽然她并未追究这些人臆想她与梨冉的关系败坏她名声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忍气吞声。   “他要多少钱都可以。”男子笑着又朝玉髓伸出手掀起了玉髓的面纱。   “那你觉得我值多少钱?”玉髓娇声问道,按下了那只还准备将面纱扯下来的手。   “万两黄金,如何?”已经成功窥得玉髓真容的男子被那冰肌玉骨刺得不由酥软了身子,他只陶醉,全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梨冉,你觉得我能卖多少钱?”玉髓轻哼,扭头问急急忙忙赶进城刚踏进酒楼的梨冉。   梨冉此时喘着大气,哪里知道玉髓问这些作何?她几步跑到玉髓身边:“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用钱来衡量自己的价值?”不知前因后果,梨冉只以为玉髓被情所伤如今是要自暴自弃,气不打一处!   “哦?那我该怎么衡量自己?”   “无须衡量,你就是你。世间绝无仅有。”梨冉担心玉髓生气,只拉着她手道,“这世间并非所有都要用利益衡量。我开那茶铺,也是想让你知道……”   玉髓并没有让梨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她早就知道梨冉对自己上心,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有多么重要。梨冉说她是家人,那么从今天起梨冉也是她的家人了。   她的手贴上梨冉的因跑步而红彤彤的面颊,柔声道:“相公说得极是。”   梨冉抬手抓住那只没有温度的手:“跟我回家!”她、她才不承认自己被玉髓那句玩笑的“相公”叫得一颗心软成绕指柔呢!你这个不守妇道的魔女大人,就会到处勾搭人!哼!   被忽视的男子咬咬牙,眼底一片阴霾。他没有阻止这对“小夫妻”离开,因为下次见面,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作生离死别。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个某某好像很凶的样子,但是其实没有任何大事件要发生,我只是在想怎么继续埋伏笔顺便点燃导火线~   那么,今天的话题是——八字还没落笔呢你们就开始讨论攻受问题!那么谁攻谁受呢?   首先由本文的作者、轮转到最不喜欢的科室转科又虐心又虐身的某阮发表意见:   咳咳,你们不是说我是受是软受万年受吗?作为万年受怎么会写攻呢?哼~~      ☆、第二十五幕 丽春园   最近长相思有些不太平。有人下了大额订单要买茶,那买家态度强硬,强买强卖由不得人拒绝。而那天因为梨冉不在,管事儿的厉忱怕得罪了权贵只要接了生意。梨冉也知厉忱是好心,也无法责备,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果然,临着交货的前三天晚上,后山的茶园竟然被人放了一把火,好在厉忱机警救火及时茶园没造成什么损失,那单生意也顺利交接完成了。   梨冉察觉到有人想害自己,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那个狗仗人势的宦官义子。只是该怎么处理这个人梨冉却无可适从,于是她小心思一动将事情上报给了魔女大人。   “哦?”玉髓捧着糕点正在品茶,应了一声也算表示知道。   梨冉自酒楼回来后也从玉髓那里把事情经过详细的了解了,只是玉髓当时并没有多谈这位童公子,梨冉也没多问。现在想来定是玉髓与自己驳了他面子,这才被报复了。梨冉心想着魔女大人决不会轻易放过那家伙,便也没再接着说。   魔女大人吃饱了准备回房去午休,身影消失在门口前突然回头:“梨冉,那青楼该去就去。只是记得按时回来做饭。”   梨冉瞬间像县衙门口那石狮子一般目瞪口呆:“大人,我,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谈生意。”玉髓理所当然道,“前些日子听上游村的人类说的,男人都喜欢去那里谈生意。你既然想做些事,便尽全力去做。反正,我看着还挺有趣。”   这个到处找乐子的魔女大人!梨冉无奈:“那,那今天晚上张县丞的约我就应了啊?”   “去吧。”玉髓无所谓地挥挥手,“少喝点酒,万一现了形,就不好玩了。”   现形?她又不是妖怪。梨冉朝着玉髓离开的方向挥挥手,轻叹:“这大人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今天晚上的事儿梨冉还真的十分重视,因为张县丞派来的人专门说了客人里还包括了那位童官人。   宴会的地方定在城里的丽春园,是个歌舞戏曲、美人娈童应有尽有的地方。官家人都喜欢去那。   梨冉是被一个叫彩霞舞姬领进门的,等见过已经喝得半醺的张县丞告了座,彩霞也跟她坐了同桌。看着那彩霞在自己身侧搔首弄姿,梨冉顿时觉得不自在,心里暗道这地方果然是乌烟瘴气。   “李官人怎么不吃菜也不饮酒?莫不是嫌弃?”彩霞一直观察着这位在城里小有名气的李大官人,见他从落座起滴酒不沾连筷子都未碰过。   梨冉的肤色很白,也许祖上有胡人的血统所以鼻梁比一般汉人高了许多,连眉眼也是有棱有角的特别突出。她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经是锦衣玉食有了自己的产业。唯一不足,就是她家里有只母老虎。   梨冉听了彩霞的话只得打哈哈:“在下在家中已经吃过了。”   彩霞挑眉,眉眼如丝:“官人可真是会说笑。”   “真的,玉、我夫人用膳早,我便和她一起在家吃过了。”梨冉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告诉别人自己根本不能吃东西,虽然她发现近期喝点茶倒是没什么不良影响。   “呵。”彩霞的手不老实地落在梨冉手背,娇笑道,“官人真的不吃?莫不是,等着吃我?”   梨冉闹了个大红脸,甩开彩霞的手,她蹙眉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彩霞愿做官人的红颜知己,和家中的姐姐和平共处。官人以为如何?”彩霞低声道,靠在梨冉身上对着她耳朵吹起。   “你、你这是在毛遂自荐?”梨冉没想到这彩霞如此奔放,才刚见面就提出如此无理要求。   “只要官人喜欢,又何妨?”彩霞低笑,“官人定要觉得彩霞不知廉耻了。城里都在传长相思的李官人对家里那如花美眷疼惜得紧,彩霞早就想见识一番了。不过如今看来,官人能放下屋中娇妻来楼里寻欢作乐,比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要不是那张县丞还在,梨冉早推桌子走了。这都什么啊!   就在这时那童贯义子来了,见了梨冉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竟是仰头拿鼻孔冲着梨冉:“哟,这不是畏妻如鼠的李官人么?怎么,背着夫人出来偷食?”   “在下哪敢?”梨冉起身拱拱手,“李冉自然是请示过夫人才来的。”   “哼!没出息。”男子嘲笑道,“也罢,等哪日你家夫人上了本公子的床,本公子是会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夫纲。”   见这童公子居然敢侮辱玉髓,梨冉心中的火是腾腾地往上冒。她本就想仔细看看这不要命的家伙,因为玉髓当时把他几乎忽略了过去。梨冉冷冷一笑,攥了个酒杯就往那童公子脸上扔去:“我家夫人说得没错,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这童公子哪儿受得了如此羞辱?他一脚蹬了梨冉的桌子,拔了刀就朝梨冉捅去。   梨冉已经不是唐末时闭着眼睛等死的梨冉了,她轻轻一跃便躲过了那长刀。旋了身子反起一脚就踢在了童公子臀部,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童公子恼羞成怒,提着刀又冲了上来。梨冉二话不说飞身又是一脚。   “你有功夫!”童公子是气红了眼,“张县丞!你还不把他给我抓起来!”   张县丞此时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哪里还能下令抓人?童公子见打不过梨冉愤然甩袖离去。他决定直接去梨冉家,他边走边低声诅咒:“等我尝过那家母老虎的滋味,再来看你跪地上哭!”   梨冉自从跟了玉髓以后听力是极好的。她自然听到了这话,她又是生气又是想笑。真不知到时在地上哭的是谁!   但想到玉髓,她还是决定快些回家。等她下到楼梯口却听到离那最近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顿足站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真要去那李官人家做妾?”   “胡说、胡说什么呢!”这一声是彩霞,只是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说话有些喘,上气不接下气的。   “但愿不是我们胡说。”那从音色上看与女声太过接近的声音又道,声音缓缓地,“彩霞,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梨冉一怔。紧接着,里面便传出了奇奇怪怪的呻.吟声。梨冉有些好奇,她侧目从未闭紧的门缝往里一望,顿时愣住了。   这、这,女人、和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呵呵呵的一章。   因为明天要值班,所以今天更新好了。下次更新也提前到周五   ☆、第二十六幕 靖康年   梨冉是红着脸回到长相思的。   一路上,她的小脑袋里一直回旋、重放着彩霞那娇柔、魅惑的呻.吟,那声音让人全身充满了说不出的不适感,以至于梨冉到了家门口都还没缓过劲儿来。这是小梨冉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透过未关严的门缝望到那个全.裸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张开双腿的彩霞的时候。   女人和女人……思及此处梨冉摇了摇头,大概是幻听了吧?其实那只是一个声音偏女的男子吧?那个埋头在彩霞小腹的背影,不是穿着灰色的男装么?梨冉自我安慰着,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哪有女人逛青楼的!”这么一想,梨冉那乱七八糟悸动的心才缓缓恢复了正常。   推开门,先梨冉一步的童公子已经被大狐狸空蝉踩在了身下,空蝉的四只毛乎乎的小脚在上面踩来踩去,就像是在寻找立足之处一般。而那童公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晕了过去。   玉髓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悠哉悠哉地喝茶,听到推门的动静她看也不看梨冉一眼,只淡淡说道:“相公,你可回来得太慢了。莫不是被哪个貌美的姑娘缠住了?”   只觉得颈脖子一阵凉气擦着皮肤扶过,梨冉摸摸鼻子,呵呵笑道:“大人,您别这么说话成么?怪吓人的。”她是被一场活春.宫绊住了,可那姑娘么……自然是比不上魔女大人貌美如花的。   玉髓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旋而委屈道:“莫不是那丫头比我漂亮,相公你居然说我吓人?说,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怪不得还给我介绍这位童公子……”   梨冉一头雾水,这魔女大人演哪出啊?   玉髓起身绕到她身后,伸出手来贴着她的背将梨冉抱在怀里。玉髓的动作、表情是梨冉从未见过的妩媚。梨冉兀得就想起方才在丽春园里窃听到的那场翻云覆雨,她微微挣扎,低声喃道:“胡说什么呢!到底、怎么了?”   玉髓耸耸鼻子有些不高兴,她抬起右手指着昏倒在地的童公子,冲着梨冉的耳朵吹气,说:“他非礼我!”   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魔女大人?他都昏那儿了呢。再说,谁有胆子非礼您啊!梨冉在心里嘀咕,但嘴上却不敢得罪玉髓,边声讨边小声询问:“这也太不像话了!他,他都做了什么?”   “他……”玉髓努努嘴,“他偷窥我给空蝉洗澡。”   那非礼的也是空蝉嘛。梨冉这才注意到大狐狸身上还湿漉漉的,水顺着毛吧嗒吧嗒往下落。空蝉水汪汪地大眼睛也同样委屈地看着梨冉,梨冉在心里暗道了声:妖孽!都是妖孽!   “那您准备怎么处理他?”梨冉小声问道。   “如果杀了他,对你的生意会有影响么?”玉髓想了想,第一次对梨冉表达了关心。   被关心了,梨冉心里一暖:“我是大人的人,所以都听大人的。”   “那就让空蝉把他吃了吧。”玉髓抬手拨了拨垂下的头发,无所谓地说道。她松开梨冉退了几步:“梨冉,我饿得都站不住了。”   “厨房有桂花糕。”梨冉笑道,“大人去前面吃么?”   “嗯。”玉髓点点头,吩咐听到有点心也蠢蠢欲动的空蝉道,“空蝉,那个东西就送给你玩儿了。”   梨冉形容空蝉时会说——空蝉是个颇具兽性的半妖。这就意味着它对鲜血和肉有着不可磨灭的追求。梨冉唯一担心就是那宦官义父发现自己义子消失在长相思会让好不容易建成的根据地被毁。虽然现在玉髓变得奇奇怪怪的,但总比在长秋宫时好吧?   于是她向玉髓提出了一个方案:“能不能让他自己走到河边,然后被突然窜出来的野兽咬断脖子?”   在梨冉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童公子醒了过来。他看向玉髓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嘴里大叫着:“妖怪!别过来!”   玉髓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被打扰。她盯了那童公子一会儿,嘴里倒数着:“三、二、一。”   接着就见那童公子一声不吭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然后大大方方超门口走。梨冉跟着他走到长相思的大门,发现他去的方向正是河堤。梨冉冲他挥挥手,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之后的四五天都在下雨。梨冉关了店门在后院和魔女大人玩双陆,因为输得太惨被魔女大人用朱笔在画了满脸线条。魔女大人笑得开心,拿着一把毛笔追着梨冉乱画。   天晴后的第三天,这位童公子肿胀的身体在下游几公里外的邻村被发现。他的脖子上有野兽啃噬过的痕迹,血管直接被咬破了,被水浸得苍白。   想来是在河边观景时被野兽袭击,在挣扎中失足落水。人们稍稍议论便将这件事抛于脑后。   朝中那位媪相听说了义子之死震怒,但他并没有来得及问罪便领命带兵同金人一起灭辽去了。   辽国的灭亡却并未给大宋带来太多的好处,因为金人已经发现了这个拥有富饶土地的国家在军事上的外强中干。所以还来不及庆祝,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金人破了汴京,大肆烧杀抢掠不说,在汴京滞留了些时日后竟然将两位皇帝和一干嫔妃帝姬都掳了去。   玉髓听了此事只是笑笑,而后就回了长秋宫。   梨冉一面担心她想不开,一面又怕自己的举动让玉髓误会。梨冉知道魔女大人一向嘴硬心软,对于欺负女人的事儿更是看不顺眼。或许感同身受,或者不想再有其他人经历自己的不幸。然而纵然是魔女,仍有力有不殆之时。她亦不可能拯救天下苍生。   “李官人你可不知,要是被金人看到了,你家娘子这般漂亮也是要遭罪的。”   康王逃去南边又重新建了国家,北边的百姓都因害怕金人而往南边逃了。梨冉并不怕被金人发现,纵然是她自己也有保护玉髓的能力。   她伸手握住脖子上的白玉,谢过了逃难前还不忘来告知她的乡亲,扭头钻进了屋里。   玉髓是今晨才回来的。她推开门就倒在床上开始补眠。   梨冉给她掖了被子,玉髓闭着眼睛抓住梨冉的手轻声道:“小冉,纵然在这里我依然会做噩梦。”   梨冉的心一阵抽搐,绞榨般疼痛。她轻声安抚玉髓:“大人,我会一直守着你的。所以,安心睡吧。”   直到很久之后,梨冉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心情,就是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下班了,俺今天提前更新。(这是新增内容:咳,果然一激动放出来的东西都没好货,容我重新来一遍,正文已替换。)   魔女大人对于自己的国家灭亡之时一直耿耿于怀,心情非常复杂。俺也说不太清楚。   下周更新时间预定在——周一、周三、周六,具体根据值班情况调整。   PS:关于阿惜说得长评换更新的事儿,咱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以俺龟样的速度除非俺有存稿不然怎么可能做到二更还三更来呢?   ————以下是隐藏内容————   被定义为傲娇万年受滴某阮是不可能有帝王非人攻惜菌那样“一夜七次攻”的精力的吧!   ☆、第二十七幕 浴火   玉髓必须从那场恶梦中走出来。梨冉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曾经救过自己的魔女大人,不论是为了报恩还是其他。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梨冉打算将小店关了再寻一处新的落脚点。毕竟她们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长居于此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这场掀起了大动乱的战祸在给亡了国的百姓带来痛苦和恐惧的同时也给她们提供了一次改头换面的机会。   茶园的大伙早欲奔走逃命,只是东家不见动静她们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背弃——但这并不妨害他们在梨冉靠近的时候唉声叹气表达对战祸的担心。   梨冉本就没准备带着这些人一起,所以当即拿出了全部的家财分与他们当作遣散费。   东家如此豪爽让茶农们高兴地对着梨冉千恩万谢。其中自然不乏一些妇女还盼着那屋里的美丽夫人能早日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梨冉一边对着些淳朴妇人的吉祥话哭笑不得,一边心里又是感激。   厉忱静静站在那里等梨冉遣送走所有人,在梨冉给他递上一份厚重的遣散金时说道:“老爷,厉忱愿意服侍老爷夫人一辈子。”梨冉明明看到已经拿了遣散金等在门口的嫣红在听到厉忱不走时的惊诧。看来在这期间,他们两个也发生了不少事。   “嫣红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逃到南方?”不愿伤了厉忱,梨冉只好假装忖思片刻,劝道,“适逢乱世,我与夫人已决心隐居做那神仙眷侣。厉忱,你也该为自己为嫣红打算打算。”   厉忱低下头,有些挣扎,他看看梨冉又看看嫣红,长叹了口气:“老爷如此说了,厉忱只好不再强求。”说着与嫣红一起给梨冉磕了头,梨冉连忙把他们扶起来,又多递了一只钱袋:“一路小心。这便当我与夫人送你们俩的彩礼,以后好好过日子。”   两人又是千恩万谢,临行前厉忱还不忘嘱咐说:“老爷,万事还需小心。切勿,让钱财外露。”   梨冉一笑:“我除了身后那座山,哪里还有什么钱财?两袖清风罢了。你们都快些逃命去吧。”说完转身入了里屋。   玉髓还在休息,纵然外面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魔女大人最近似乎频繁噩梦,梨冉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古籍偏方被她翻了个遍,各种药膳天天吃着也不见改善。   玉髓自己倒是不太在意,除了梦醒时偶尔露出的脆弱,大多数时候还是被她那充满打趣的玩笑话给掩饰。梨冉每日送着药膳,天天被药草气味熏得昏昏沉沉地玉髓终于提出了抗议,只是纵然在这个时候魔女大人仍旧满嘴胡话:“相公,妾身如此补着身子,是有了么?”   这是,前些日子邻里相亲见到玉髓最关心的问题。   梨冉已经习惯了这个突然变得不着边际的魔女大人。她一边将满勺的补品送到玉髓嘴边,一边说道:“过几天咱们去汴梁。”   玉髓闻言也不再胡闹,她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拉住梨冉的端碗的手腕:“梨冉,我本就永生不死,你何必为我做这些。”   汴梁如今是杀气及死气最重的地方。梨冉尚还记得初遇玉髓时她说过她要吃“怨气”。那么,被君王背叛送于敌人最终被虐待至死的百姓的怨气也是行得通的吧?   魔女大人从救了梨冉至今并未吞食过怨气——这是那天自己旁敲侧击向空蝉打听时知道的。梨冉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她恨死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为了所谓的国之大义牺牲自己无辜亲眷的伪君子。无论是那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的玉髓生父,还是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处决了自己结发妻子的帝王。   汴梁的战后疮痍有目共睹。路上,梨冉甚至还看见有金人用绳子牵了一群衣不蔽体的大宋女人,就像草原上放牧那般。   鞭子、吆喝、嘲笑、咒骂甚至随意地当街侵.犯……   梨冉看不下去,她伸手去遮玉髓的眼,她不愿让玉髓再看到这些事情。梨冉知道魔女大人不愿见到那些亡国景象,一切与之相关的情景都是玉髓的殇、会让她联想起不好的过往。   但根本来不及,玉髓已经出声:“空蝉,烧干净。”   那一刻玉髓的眼中是震怒。下达命令之后,对于这些把女人当作牲口还奴役驯养的金兵和他们身下那些白花花的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肉.体,她并没有再多看一眼。   空蝉早就蠢蠢欲动,张口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天神那般吐出火来。顷刻间的大火将士兵和女人包围在里面,跃动的火苗将他们遮挡在内再也看不真切时,这个下达了命令的女人才将目光投入火中。   耳边是凄厉的惨叫,鼻腔与周围的空气里还有肉被烤糊的气味弥漫。该是有怎样的坚韧与果断才能一再下达如此残忍的命令呢?梨冉心疼这个女人。如果按照她被亲父炼化成药的年纪,玉髓并没有比自己大多少年岁。而在自己、在空蝉遇到玉髓之前的那么多年,她又是怎样一个人活过了几百年?   玉髓抿着唇,许久之后才道:“被践踏了尊严,她们怕是早失去了活着的勇气与意义。而这群残暴的征服者所犯下的错误,终将由自己的后人来偿还。”她的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感叹,更像是一个预言、一个诅咒。这话语中或多或少的无奈,让听者也跟着心情复杂起来。   梨冉不惹再看向那大火,她轻声叹气。到底何时才肯还人民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她仰头望向身侧的玉髓:“大人,吃怨念是真的么?”   玉髓挑眉:“你说呢?”   “骗人的吧?”梨冉努努嘴,似乎有些不甘,“大人您自己的怨气已经够重了。”   魔女大人不由扑哧笑了起来。她站在火里,火光映红了她苍白的脸颊。   梨冉不由去想。百年前,如果没有被牵扯进那悲壮的兴邦复国之路,眼前的这个女子该是如何情状。   如果那样,生于后世的自己只可能从那些纪录男人功绩的史书中看见关于这个女子的寥寥几笔。而如果是那样的话,玉髓永远不可能在自己的记忆中变得如此鲜活。   就在那熊熊烈火之中,梨冉突然就有了要让这个女人一直都如此开心下去的念头。那之后反生了什么,梨冉已经不那么想知道了。只要能再看到魔女大人的笑容,就足够了,不是么?   “梨冉,你真的是太傻了。”无所不能的魔女突然说道。梨冉这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孩子,还真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我娘说,傻人有傻福。”梨冉认真地回答。   玉髓挑眉,空蝉已经冲破了火焰回来。它驮起玉髓,看也不看梨冉一眼。玉髓摸摸空蝉毛绒绒的头,说道:“出来太久了,咱们回家。”而后,她那如深潭般的眸子有一瞬落在梨冉身上。   当然,空蝉的背是没有梨冉的份的。在这一点上,这只对魔女忠心耿耿的大狐狸不会对它的食物供给者有一丝的退让。望着一人一狐远去的背影,梨冉扬了扬唇角。她迈开步子还不及行动,就听见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脑内音再次出现:“臭狐狸,拽什么拽!”   笑容僵在嘴边,梨冉已经没理由不去相信,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这件事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梨冉心连续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胆子这么小还敢跟在那女人身边?”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梨冉的心里就像猫爪一般难受:“你是谁?”   “我?不就是你么?”那声音嘲笑道。   受不了那越来越快的心跳,梨冉在一阵头晕目眩后脚下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偿空白周末的二更,用以答谢大家对魔女大人滴支持。   关于一些伏笔其实我自己还在摇摆中,不过先埋着,万一没用上俺就死不承认好了。   最后,用电脑看文滴童鞋有木有人发现俺上章的隐藏内容捏?   代码被手机无效化了,用手机看文都是开挂滴!   说起来,写滚床单神马的隐藏起来是不是比较好?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八幕 未央   未央一词取自《诗经·小雅·庭燎》。诗云:夜如何其?夜未央。即没有尽头,延绵不断之意。   秦朝始皇帝想把帝位传万代而自称“始皇”。到了汉时,汉高祖刘邦虽然未再在称谓上做什么文章,但世世代代的梦想之火却也不曾熄灭。这一点,从他下令修建未央宫便可看出。   长乐、未央,在那个时代是最吉祥的话语。   佛家有云,三界中,欲界众生六识具备,色界中的初禅天不具鼻、舌二识,二禅天以上不具五识,唯具意识。   意识的恢复常在其他五识之前。   梨冉昏倒后不知意识何方,等回了神智开了七窍便听见了周围有人说话。   但那时候她还累得撑不起眼皮。那说话的声音有些遥远,像是故意避开她,又像是在耳朵上贴了一层纱。但她还是能隐约听到,听到一个低沉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愿陛下长乐无极,我大汉长乐未央。”   梨冉听见那个“陛下”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对那人的恭敬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梨冉猜测这位“陛下”很可能就是那个负了玉髓的汉献帝刘协,而那个她会觉得熟悉的声音……   刘协长叹了一口气,话语里终究是关切:“国丈,还没有找到皇后么?”   “臣惶恐。”国丈回道,“陛下,我大汉子民均应为皇室尽忠,皇后捐躯为国,乃大爱无疆。”   “吾,无法接受啊。”刘协带着哭腔,声音颤抖,“那酒吾亲自试过绝对无毒,皇后也明明被交到了国丈府上。此时做得点滴不漏,曹卿家是如何知道、知道她未死,竟还要大肆搜捕逼她自尽?”   国丈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出声安慰:“陛下,那或许就是寿儿的命。”   一派胡言!   梨冉愤怒,她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过往,是玉髓梦的延续。   虽然梨冉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看到这些,现在她只想要睁开眼睛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大言不惭的男人。   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入丹炉炼烧,居然还敢涎皮赖脸地说是命?再过些时日,你是不是还要亲手捧着女儿滴着血的心敬献给皇帝?   可是梨冉费了很多力气,她仍旧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在心里焦急、愤怒,猛然睁眼从床榻上坐起,却发现那似乎只是一个梦。   她身旁桌上趴着的一个女人,女人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袍子,面前的桌面上是一只茶杯。   梨冉从床上下来穿上靴子,不想却惊动了桌上并未深眠的女人。她揉揉眼睛,望向梨冉的时候有些惊喜:“你醒啦!”   这个女人,居然是跟她在丽春园有过一面之缘的彩霞。此时的彩霞和那时候有些不同,她略施粉黛,倒比那浓妆艳抹看着要清纯、俏皮了许多。   可是不对啊。梨冉甩甩头。彩霞为什么要这么高兴?他们根本不熟。   “你……嘶……”梨冉无意间低头,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中衣。手背上的符咒如燃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你的衣服是公子给你换的。”彩霞解释道,可是想到梨冉的真实身份是个女孩、说公子给她换了衣服实在不妥,于是又说,“不对,其实是我换的。”   “我怎么在这儿?”梨冉倒不在乎被人发现什么,反正一来她和魔女大人清清白白,二来等这帮碎嘴的人类死了几回了她和魔女大人还是活着的。生命太长,如果事事去在意,那还真不如早些自我了结算了。   “你倒在城外被公子救了回来。”   “公子?”彩霞的话让梨冉明白自己还在汴梁。想起那天在彩霞门外看到的听到的,梨冉自然而然地认为那公子便是彩霞的相好了。   彩霞果然微微脸红,俨然眼角含春:“公子就是公子。”   见彩霞都害羞了,梨冉也说不出话来。毕竟是偷听过人家房事,叫她一个黄花闺女如何再接下话头?梨冉这边心虚着,彩霞却是眼睛一亮:“是公子回来了!”   闻声,梨冉下意识朝着门口望去,一怔,失声喊道:“小林姐姐?”   不,那分明是个男生女相的公子,只是那相貌,是不是和洛小林太过相似了一些呢?难道是洛小林的后人?   不不,男人怎么可能笑得如此魅惑?梨冉摇摇头。   在注意到来人左眼角下的那一点滴泪,她便确定了那个人肯定是洛小林无疑。相书上说有这样记号的人将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就是所谓的孤星入命。所以最初村里人都排斥洛小林,所以她的父母会在那个灾难的时候将她送走。他们认为,是洛小林给他们带去了灾祸。   而村长说:送走了灾星只能停止灾难,要让这个灾祸彻底结束并尽快恢复生计,便只能通过活人祭祀了。   这是后来,梨冉从某次交易中换来了那卷村里遗落的羊皮卷知道的。   难道自己真是每次落单都会落入洛小林的手中么?梨冉并不想见洛小林。知道了真相之后她知道两人再见也只是尴尬。而洛小林,本也不该有这么长的寿命。洛小林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小冉妹妹,安好。”那公子盈盈一笑,扬手摘去发冠,乌黑的发丝披散下来——果然是洛小林无误。   只是如今的洛小林更加的妖惑,她的声音也比百年前沙哑。而这个声音,梨冉并不陌生。洛小林和彩霞?梨冉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呢?女子与女子,这是不对的。   洛小林让彩霞离开,离开前还肆无忌惮地在彩霞唇上一吻。然而在房门关上的下一刻,她已经紧紧拥住了梨冉,她激动地落泪:“小冉,我终于找到你了。”   梨冉轻轻推开洛小林,轻声问:“你在找我?”   洛小林的眼眶微红,那妖冶的眉间竟有朱砂一点。那朱砂就像是血痣一般长在那里,随着洛小林的情绪起落变得鲜艳或黯淡。那样的红,让梨冉不由联想到百年前吞噬了上仙公主意识的红虫。梨冉不由退了几步:“你怎么会,还活着?”   洛小林涩涩地一笑,神色在梨冉的问话之后变得黯然:“你又为什么活着?”   因为玉髓。梨冉下意识将自己那有符文的手背在了身后。   洛小林因为梨冉的防备而有些伤心,她像全然忘记了自己曾对梨冉做过什么。她伸手想要抓住梨冉,然而梨冉就像那轻飘的画卷一般在她袖口生风之间轻盈地往后退开。   洛小林有些生气,她对着梨冉叫嚣:“你为什么总要逃开!”   梨冉微怔。逃开么?没有吧?自己才是一直被抛弃的人。   想到自己莫名地晕倒后玉髓竟然没有来寻自己,梨冉心里有些细微的泄气。玉髓到现在都还没有把她当作是自己人么?每次离开都只带着空蝉!空蝉不就是能骑能坐么?玉髓要走,也可以让她背么。   “小梨冉,你居然学会了离家出走!”然而魔女大人终究是不曾让梨冉失望的。就在洛小林准备再次靠近梨冉的时候,那个侧坐在大狐狸背上,只需要一动不动在那里、风情便胜过了世间所有的魔女大人就出现在了梨冉面前。她轻挑着眉头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梨冉,是被魔女打上了烙印的人。手背上的灼热一下子就缓解了,仿佛还有一股清泉注入。宛如沐浴了春风,梨冉悄悄扬起了嘴角。   她这一辈子,只属于、也只能属于魔女一人。这种羁绊,早已胜过了世间的任何一种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明天的更新,不过想到不知道明天要忙成什么鸟样,还是今天更新吧。   今天来说说文名《玉髓》:   我最初其实是想起名《玉髓传》或者《魔女玉髓》的。但是仔细想想,“玉髓”除了指魔女大人外,还有服食玉膏修仙的含义。所以我在文里几次提到玉膏就是玉髓,提到吃了能长生不死。   所以我认为,“玉髓”两个字最贴切也足够暗示、概括我要写的这篇文了。   ===================================看到惜菌说初看玉髓二字不知所云的某阮解析标题如是说道。   ——————微剧场——————   梨冉:玉髓、玉髓,村长他们欺负我!   玉髓:空蝉,吃了他们!   梨冉:那个、魔女大人,小林姐姐好像喜欢我!   玉髓:空蝉,吃了她!   ☆、第二十九幕 洛小林   每一次,每一次当洛小林快要抓住梨冉的时候总会有人碍事。   看到梨冉因为玉髓的一句话而动容,洛小林的忿恨更盛一分。梨冉的身边曾经只有她一个人,梨冉以前只跟她一个人说话,曾几何时梨冉看到她的时候也会笑。而如今,这该死的梨冉只会蹙着眉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躲开她、拒绝她。   其实梨冉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一个眼神居然在洛小林心中起了如此多带着纠结、又夹杂了嫉妒的想法。   梨冉现在只在心中责怪自己能力不足,每次走失了都要魔女大人来找——她望着玉髓就像看到了救世主。   然而洛小林并不这么想,现在的她也不可能知道正是自己后来的那些胡搅蛮缠让梨冉发现了自己对玉髓的感情原来并非那么单纯。天煞孤星,爱而不得。最终真的成为了洛小林一生的真实写照。她并非是晚来的那一个,只是,她总是在错过。   玉髓像根本没有看到洛小林,她说:“相公,你可真是迷糊。”魔女大人最近真是爱上了这“相公夫人”的游戏。她看似埋怨地嗔了这么一句,却让洛小林快把牙齿都咬碎了。   “好不要脸,小冉是我妹妹,何时成了你相公!”洛小林冷冷道。她并不知道这个怪里怪气的女人是谁,但让她得到永生的恩人曾经告诉过她,梨冉被一个恶魔带走了。   玉髓似乎心情不错,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的:“嗯?她是你妹妹和是我相公有什么冲突么?”   梨冉,忍俊不禁。的确是不存在什么关系的。   “你们都是女人。”洛小林说,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些心虚。如果不是受人点醒,她不会知道自己对梨冉原来是那样的情感。那么她可能便会与那位经常照顾着她的已经被忘记了样貌的霍姓男子成亲、生子,碌碌无为地结束一生。   “谁说的?”玉髓眯着眼睛打量了洛小林一番,这还是洛小林第一次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玉髓面前。最初的梨冉倒是常提起这个人,只是自从唐时蜀中之行后就渐渐淡了。最初玉髓也没在意,现在仔细看过倒是对这个女人又有了别的印象。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洛小林。   眼见还不够么?洛小林真是想直接上去跟她打一架,谁赢了就可以把梨冉抱走。不过梨冉显然不希望她那样,她不能让自己与梨冉再远了。所以她只是挑衅地瞪了玉髓一眼。   那一眼瞪得梨冉是心惊胆寒。她面前的可是无所不能的魔女大人,大汉王朝曾经的皇后。洛小林是什么人?再普通不过的农家闺女罢了。她怎么就敢不分青红地瞪玉髓呢?   “你不是三郎身边的人么。”玉髓被瞪了一下反而激活了记忆。就是这样的一眼!   之前玉髓前脚去益州找李隆基,这个洛小林后脚便跟着李隆基身边一个武官也到了益州。那晚上在花园的假山后,玉髓被无辜瞪了一眼。也因为那一眼玉髓才注意到假山后原来有人,而很明显,那假山后的男女正在做一些私密的事情。当然,那个男人或许不该说是男人--那是得到高力士信任的一名年轻宦官。   洛小林显然也认出了玉髓。那时她刚被点拨急于找回梨冉。正巧那宦官便是看守梨冉的人,洛小林求他让她进去见梨冉一面。那宦官要求洛小林陪他一次。   洛小林自己早就不干净了,想着为了梨冉也就咬咬牙答应。可是等她迈着虚浮地步子被那宦官带进关押梨冉的房间。梨冉已经不在了。   “哟翩然,可不是我不让你见啊。”洛小林还记得那宦官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手在前襟上擦了擦,“我哪儿知道陛下把她要走了呢?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这世间,只要是男人就没一个干净的!洛小林狠狠咬牙,眼眸中的怒火在转过身后变成了可怜。她还记得那宦官临走前伸手在她臀部摸了一把,叮嘱她:“翩然,可别忘了啊。”然后他边走着,还边回味般自言自语道:“真骚!”   那是,洛小林记忆中最屈辱的一段!   被提及过去,连洛小林自己都在心里鄙夷自己的脆弱。但她对玉髓并不曾示弱:“‘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大家都懂。”   “这是自然,正因如此,小冉选择了我。”玉髓一早看出洛小林对自己的敌意和对梨冉的重视,她便是故意要气她。梨冉不明白,看多了那后宫事的玉髓却是懂的。洛小林是敌非友,而梨冉现在可是魔女大人的家人。魔女大人要保护好自己年幼无知的单纯妹妹,坚决不能让梨冉被洛小林带入歧途。   但魔女大人的心思洛小林哪能猜到?她发现自己喜欢了梨冉,便觉得所有接近梨冉的都是喜欢梨冉了。她一边伤心梨冉亲近玉髓比她多,眼中电闪雷鸣与魔女大人斗势,一边柔声说道:“这位姐姐的话虽然有理,但夫妻与主仆毕竟是不同的。”   梨冉还是第一次觉得那看似柔柔弱弱其实有些神经质的洛小林也是个有胆识的女人。不过胆识过剩眼识不足。   梨冉已经基本确定了洛小林能活到今天的原因,而看那上仙公主的结局,就可以想象洛小林的未来了。她也不准备劝洛小林什么,想来她当初选择了以这种方法活下来,就已经认同了最后的结果了。梨冉上前跟在玉髓身后,对洛小林救了自己的事情表达了感谢准备告辞。   洛小林一忍再忍,告诉自己要慢慢来,但她还是想问出梨冉的住所。也不知亲情牌对梨冉是否还管用,但彼此唯一的亲人总是没错的吧?   对于这个要求,梨冉觉得洛小林说得也不算错。她眨眨眼,将这些年一直居住的那处房产告诉了洛小林。但是她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的。   告别了洛小林,梨冉跟着玉髓回长秋宫。   路上,梨冉将自己昏倒和那个自称是自己的声音的事情告诉了玉髓。这一次玉髓没有再开玩笑,她低头忖思良久,叹道:“或许你们村长的请神祭祀是真的有用吧。那时若我不曾打断祭祀,或许你的身子已经被它占了。”   梨冉经不起吓,小脸白得跟拍了粉似的。她拉拉玉髓的袖子,说:“那可怎么办?”   玉髓见梨冉那没用的小样,笑道:“这不正好?等它下次出现,我跟它增进一下感情。要是它乐意,说不准就离开你了。”   你跟它说说就走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梨冉翻了个白眼。   走在前面的玉髓猛然顿足,梨冉一个没注意就撞到玉髓身上。据目测,梨冉的眼睛刚能平视魔女大人的耳垂。梨冉正出神的魂儿被魔女大人那阴森的回眸一笑瞬间镇回躯壳。   “再翻个白眼给我看看?”魔女大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再有下次我直接挖了泡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发现我写了半天还是没写到轻松?要不、要不,咱把标签换成正剧?   明天也会更新,然后俺就要闭关到下周一了。   上一章的微剧场其实还少了一句——空蝉吃掉小林姐后得了急性胃肠炎什么的我会乱说?   宣布一件事情,最后一个分卷相当于番外卷的,名叫与时俱进的魔女大人。   ☆、第三十幕 另一个“梨冉”   魔女大人的性子梨冉已经基本摸透了。所以无论玉髓做出怎样的事情她都不会意外。   回到长秋宫的第二天一大早,梨冉醒来的时候就那么突然地想起了被自己抛弃已久的菜园子。等她拎着扛着农具来到那久违的花园,却发现所有的花都变成了焦黄色。   焦花面前站着的是一身披着如瀑布般长发的魔女大人。这大概是第一次,魔女大人早起后没有“惊动”梨冉。看到梨冉出现,玉髓嫣然一笑:“小梨冉,你看这算不算‘野火烧不尽’?”   大人,那是花不是野草啊,没有春风吹又生的本事……梨冉心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梨冉那不知所措的样子,玉髓忍俊不禁:“小梨冉,娇花虽艳,却总也比不上草之坚强。”   梨冉回味着这句话,猜测魔女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中话要说。   “小梨冉就像那杂草一样。虽然普通,但是顽强、生命力旺盛。”玉髓说道,话语中是难得的赞许。玉髓昂着头,说完便转了身背对梨冉:“我的园子里,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争芳斗艳的花。毕竟,这里不是后宫、也没有帝王,不需要那些谄媚。”   玉髓,准备改变了么?梨冉心中一阵狂喜,说不出原因的高兴。   于是,花园就正式被梨冉改造成了菜园子。而那些娇花的残骸,也被制作成了肥料发挥最后的功效。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真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梨冉轻轻叹息。   “切,无病呻吟。”   梨冉渐渐不会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了。她从田里走出来,就着旁边的水池把自己洗干净。   “喂,别无视我!”   没有得到想要结果的,或许该被暂时称为“另一个梨冉”的人发泄着不满。   梨冉在心里默默道:“大人想跟你谈谈。”   那个声音沉寂了下来,并没有很快给出答复。梨冉轻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今日一切如常。   晚饭之后梨冉跟随魔女大人回房。不是睡觉,而是沐浴。当然,与美人共浴什么的,就算玉髓同意,梨冉也是不敢的。   自从花园被魔女大人一把暗火烧得干净后玉髓的花瓣浴便再也没有了重要道具花瓣。魔女大人小气地把一切罪过推给梨冉,从此,梨冉除了“陪睡”功能外又多了一向“擦浴陪伴”的工作。真是艳福不浅,可喜可贺。   每当这种时候,梨冉便会在烟雾缭绕的浴池边透过白色的雾气悄悄打量起魔女大人的肌肤、身材。果然是让人羡慕的。尤其是那两座玉峰和峰峦间那道沟壑,让小梨冉屡屡面红不忍之视不说,还有些呼吸困难。   然后,在魔女大人刻意为之的妖冶之下,小梨冉光荣的晕了过去。   “呵,你这没福气的小色胚!”魔女大人轻嗔,下一秒已经穿上了最艳丽的纱衣。等梨冉再回神的时候,玉髓知道,那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只是,与那个人的接触并不愉快。看着爬起来的梨冉竟然对着自己睇出一个嗔怪的勾人眼神,玉髓大人有了想掐死她的冲动。这个小梨冉,怎么总是状况频发?尤其是这一次,到底是沾染上了什么鬼东西!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嘴边是诡异的弧度,“梨冉”桀桀笑着,连看玉髓的眼神都是炙热。   玉髓蹙进了眉头。她一点也不喜欢“皇后”这个称呼。只是……   “你认得我?”玉髓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有谁不认识您呢?”“梨冉”弯下腰朝玉髓一拱手,“那个孩子知道的,我也知道。”   这种被陌生人看穿的感觉真是一点也不好。玉髓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眶里酝了些委屈且难堪的露珠。她眨眨眼让那些不该出现的象征软弱无力的东西收敛于眼睑之下。   她依然高高在上。   “那个孩子?”玉髓眯着眼睛,铿锵有力地缓慢说道,“看来,你果然是在祭祀的时候附在梨冉身上的。”   “梨冉”没有说话,她的左侧额面部附上了暗红色的繁杂花纹,那是血咒的一种。   道术在那时的研究一直潜藏在阴暗处。自武帝以来独尊儒术,道法只在民间一些地方被坚持,而且多也用作绝症的治疗或者长生术。到了汉末黄巾起义,就是这样的道家却出了几个应时局而生的道人。而其中被称为南华老仙的,更是被认为是一切乱局的罪魁。   一本太平要术竟倾颓了一个王朝。大厦之颠覆只在那一瞬。然只有当局人才知道并非如此简单。那是无数人为之“巧合”酿成的结果。简而言之,便是有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推翻刘家的统治地位。   “梨冉”轻声笑着,就像以往那般的纯真模样:“只要娘娘你遇见故人时不要心软就好,我待在这丫头身上也只是暂时。再说,我可暗中帮了她许多次。”   “故人?”玉髓无所谓地笑笑,“愚蠢的人类与我有何干系!”   “难道刘伯和也与你无关?”   话音一落,杀气凝聚的眼神如飞刀一般刺向“梨冉”,但她并无畏惧。更甚的,她惊喜、狂躁,就像是将猎物逼向了绝路的野兽。   玉髓厌恶被那样的眼神所视,眼前人用梨冉的脸做出了那种虚伪的恭敬。可面皮是无法挡住会泄露心灵真实情感的,那双污浊的眼神,让玉髓作呕。   “刘伯和自然跟娘娘您关系密切。”“梨冉”也不待玉髓回答,她似乎早已意识到自己已经惹怒了玉髓。而事实上,她或许真的只是想要激怒她。   如果说那些过往是魔女大人的逆鳞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那些话便是让玉髓再一次身临其境地体验了犹如溺水般的绝望。   “梨冉”残忍地帮助玉髓将那些腐烂在最深处的东西挖出来:“你可还记得你被伏将军剜去了心,你残喘着最后一口气被刘伯和亲手送给曹操?你可还记得你当时向他求救,他看也不曾看你,只留下一句‘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玉髓的脸色已经变得不能再难看了,梨冉怎么可能知道呢?梨冉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天之后的事情。这个人到底是谁!玉髓在脑中将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东西全部搜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梨冉”却见好就收,伸手将已经没有了攻击力的魔女大人揽入怀中。她用她那不大却温热的手将玉髓抱紧:“寿儿,你应该恨他!”   玉髓微微颤抖,用最大的力气推开“梨冉”。她轻轻喘息着,却发现“梨冉”已经又一次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用乐曲的方式来描述的话,这一章叫副歌。   梨冉二号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捏?   说起来,本文中出现的人物,好像还没有一个不悲剧的。所以,本文是在一桌杯具中找洗具咩~~   PS:今天不玩隐藏功能了。好久没上一整天手术了,累得要死的感觉。俺果然还是适合内科一些。   ☆、第三十一幕 帝后   梨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玉髓扳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盯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上扬声调,轻轻“哼”了一声作为观察后的总结。   被放开后,梨冉的双颊已经如冰块一般僵硬——魔女大人的手真是比冬天的白雪还要冰冷。梨冉莫名,尚还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记忆断在了魔女大人那馨香的花瓣浴池里,断在了那一抹白皙、娇艳欲滴的花瓣之上,断在了魔女大人那连女人都忍不住动心的渐渐靠近的芳容与娇躯……梨冉咬唇,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那些或许少儿不宜的东西。她虽然是个小女子,却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想那些东西的女孩子都不是好姑娘,她或许是真的被洛小林吓坏了也带坏了。   玉髓虽不知梨冉在想些什么,但看那小丫头红着小脸窘迫的模样便也猜到一二。魔女大人坏心眼的勾了勾唇角:“小鬼,想什么呢?”   “我……”梨冉想说自己在想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想问是不是身体里的那个声音和魔女大人发生了摩擦。只是魔女大人的眼神太过挑衅,让梨冉有种被洞悉的感觉。这么一来,梨冉就更不好意思回答自己在想的那些东西了。   见梨冉的脸蛋红得能滴出血来,玉髓竟蹙起了眉头。魔女大人意识到小梨冉与自己想的似乎不一样,但是她也并不准备将另一个“梨冉”的事情拿来跟梨冉分享。   那个人觉不可能是梨冉,虽然有异术杂书上记载过不曾碰面的人之两魂。但玉髓在那人开口说第一句话之后就认定了这一点,那个人能利用梨冉的感官但梨冉却不行。   思及此处,魔女大人轻轻叹气。眼前这个比她年轻一千多岁的小冉妹妹还真不是个好盟友。   梨冉歪着脑袋不解这魔女大人又是怎么了,谁知魔女大人的素手就那么在梨冉额上那么一戳,竟按出个红印儿来。   梨冉捂着额头,心里却是欢喜。戳额头什么的,肯定是亲密到一定程度才能做的吧?梨冉为自己跟玉髓姐姐的姐妹之情上了新台阶而感到欣喜。   不过自那天之后,身体里的另一个“梨冉”也再未出现过。魔女大人吊着的心并没有因此松懈的同时,她开始主动思考一些千年前的事情。   正巧,才休息了没几个日子,不耐寂寞的梨冉再次央求玉髓一起去做生意——也不知这姑娘为何对与人打交道如此感兴趣。   玉髓本也不愿意再像以前那般糊涂地睡过所有的日子,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不是因为梨冉的央求,而是为了自己心里那些疑问。变被动为主动,另一个“梨冉”的出现让玉髓知道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她想起妖道与父亲密谋的汉氏复兴大业,不由抬手按在了心口。从那里面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玉髓清楚的知道隔着这层皮骨的内里是空荡荡的,也或许那曾经空出的位置已经被周围其他的东西占据——就像自己这原本空落落的长秋宫一般。   其实那个时候,皇帝并不经常宿在她的宫里。后宫中有太多的如花美眷、温香软玉,她虽因法术不至于人老珠黄……为了拉拢朝臣稳固帝位,皇帝也是没有办法。   那时候她虽然贵为皇后,实际上却与囚徒无意。   还记得被皇帝亲手押解送给曹操的时候,她曾问过皇帝:“不能复相活邪?”   她的丈夫,那个帝王却是缩在王座上,甚至不曾看她一眼。没有哪一刻,刘协的声音能残酷到如此地步。就像是寒冬腊月时的刺骨风刀一般扎在她的心上,她唯一的希望低沉地回答道:“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是呢。一个妇道人家的性命如何及得上男子?一个皇后的身份又怎能敌国皇帝?更何况是一个处处受制于朝臣的傀儡皇帝。   汉室的兴复,其实早就是痴人说梦。   只是,被缚去曹贼那里她也并未受到虐待,操待她如上宾。他劝她离开皇帝,劝她让父亲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然而那时的她尚还存了一丝侥幸,希望父亲与那人纵然放弃了她也不会要她性命。   然她终究是错了。曹操并不是好人。这一代枭雄,于玉髓却是个恶魔。她讨厌那个自以为是的曹操,这种情绪牵连到整个曹姓。   因为正是这个姓曹的男子让她知道了自己曾经依靠着的两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狠毒,正是这个曹操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狼狈与孤独。被曾经心系的男子亲手喂下的毒酒尚还不够,她还要经历被生父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弃。   梨冉的痛苦她曾经也经历过——被刀强行打开的胸膛,被活生生挖出的心脏,被抛弃在地牢里的冰冷躯体……   她恨,恨不得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部都死去。   那仇恨的幽冥之火从冥界烧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她并没有死透。她的身体还能动,她的意识也还存在着。她忍着疼痛用绣花针将胸口的破洞缝补起来——那道疤虽然早已经被她用术法消除,但那段经历玉髓永不会忘。   她早已抛弃了人类的身份。她不是伏寿,不是皇后,不是刘协的结发妻子。她只是一块服之能升仙的行尸走肉。然她又不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从那天起,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名字——魔女玉髓。没有人,连玉髓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还能活着。像怪物一般,不老不死、连模样也不曾更改。   就在人间过上清明节的时候,玉髓第一次去看望了自己那早已经长眠底下的给了她生命又剥夺了她生之希望的父亲——别说破败的坟头,就是埋尸的地方也是利用特殊办法找到的。   玉髓站在那片因小雨而有些泥泞的土地上,她抬手撒下一壶清酒,冷笑:“瞧你如今这惨淡情状。问斩、灭门,如今连个安息的地方都没有。为了那样一个江山、一个帝王,值得么?真是愚蠢的人类!”   而后回到长秋宫的魔女大人接连在月下独酌,饮得是西域红如鲜血却比血更透明的葡萄美酒。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象了,梨冉在远处静默着。只是这样的美,却只让人心碎。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好几天不见了。   某阮实践技能考完而且通过了,非常高兴,所以今天就更个新。接下来到9月是更艰苦的笔试复习。而且,某阮不是蹲家写文的,本职工作也并不轻松,再加上要复习要生活,所以更新时间不能太确定。我会尽量在每次更新的作者有话提前预计下一次更新时间。   下次更新时间在此————下次更新时间在周二上午8点——————      ☆、第三十一幕 千里江山图   在梨冉插科打诨请求了许多次之后,玉髓随手将库里一幅名叫“千里江山图”的画卷扔给了梨冉。本以为没了希望的梨冉大喜过望,寻了识货的买家得了一笔不少的资金。这一次开的店依旧偏远,不再叫“长相思”,而是“君莫忘”,依旧是开茶铺卖茶水。   对于店名的题解,梨冉说:“相思不如不忘,只有不忘才会记得回来。”   意思倒是真白又明确。但是玉髓还是将这句话在口中反复咀嚼、回味,最终狠狠瞪梨冉一眼。   梨冉摸摸鼻子,也不知玉髓那一眼是何意。她还在揣度,却听玉髓凉凉开口:“梨冉,你虽与我亲近,但有些话有些事,你只闷着脑袋装糊涂就好。若惹得我不快,我并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   真是说话毫不留情的魔女大人,这话可真真伤人!梨冉撇撇嘴,嘴里应着。   “我知你只是嘴上应承我。”玉髓冷哼,“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这句不要忘记身份已经被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对梨冉的威慑力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梨冉虽然还是象征意思的抖了抖表示害怕,却并没有因为魔女大人的不亲近而怯步。   梨冉,是一个勇敢的士卒。   总而言之,莫相忘已然开张。梨冉忙活着,才觉得日子充实、满足起来。尤其是她在厨房把茶叶沉入卤水,又用卤水卤出香喷喷的鸡蛋的时候。   这卤鸡蛋在当地很是盛行,梨冉也不免学得两手。鸡蛋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染上了卤水的颜色,是真正的水.乳.交融。   每到这个时候空蝉都会等大那眯眯小眼,甚至于某些时候,她会突然化身人性自己动手去捞。   大狐狸突然变成小姑娘,总也会把梨冉吓一跳——毕竟已经好几百年不曾见到人模人样的空蝉了。   玉髓对这些吃食到展现出了非一般的定力,明明是那么贪吃的一个人。   不合口味?不,明显不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魔女大人坐立不安。她的心思停在来往茶铺的客人身上。她每天都在帘幕后静静聆听每一个故事,不发表任何看法意见。   那天梨冉记得很清楚,因为正是人间的乞巧节。鹊桥相会,被词人描述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牛郎织女的日子。   话是从一个从东边来的商贾那听来的。说的就是前不久现世的“千里江山图”。原来这千里江山图失踪百年,如今的现世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至于原因,自然是说这画中藏了玄机。   梨冉听了只当笑话,那画是她亲手接收检查过才入库的,能有什么玄机?但是梨冉可不会傻到去搞什么辟谣惹祸上身。   于是,那画被说得越加玄妙——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这画中远近山水,气势开阔,村舍集市、渔船客舟、桥梁水车和林木飞禽,笔墨工致,位置得宜;全卷青绿重设色,除了山河秀丽,的确是一幅传世佳作。但我实在看不出有甚玄机。至于那画师王希孟,更是天妒英才不过二十就病逝了。大人,梨冉鲁钝,实在看不出能藏些什么。”梨冉回忆着那幅已经被卖掉的墨宝,旁敲侧击地向魔女大人求解。   “你怎知那王希孟弱冠早逝?”玉髓反问,“莫非,你看见了?”   是了,这样就说得通了。梨冉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许头绪,然那头绪藏在一团乱麻中短时间又理不清楚。   就像过年时放的爆竹一样,当梨冉听到关于千里江山图的“真相”的时候那可真是外焦里嫩。   千里江山图里藏着宋王朝的遗世秘宝。   自从蒙古铁骑踏破了江南大地攻破临安,本就已经成了强弩之末的宋王朝再经不起战事的打击。残余的宋军在海上与元军对峙,最终全军覆灭。左相陆秀夫见逃出无望,遂背着时年8岁的幼主赵昺在崖山跳海而亡。那场旷世海战成为了宋王朝的终结。   这片土地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迎来了乱世,蒙古人虽然善战,但在其治世之下的确出现了很多的问题。诸如汉人备受歧视,诸如官宦皇家与民间犹如两层天的景象。这么一想来,会出现反元复宋的流言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让梨冉糊涂的是魔女大人那模棱两可的态度。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魔女大人明明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然随着事件的跟进,梨冉发现魔女大人原来只是在看热闹罢了。   梨冉,不想看到这样的魔女大人。   她喜欢的,是那个虽然被人类伤害了,却仍旧不曾失去最柔软的怜悯之心与善良的玉髓。   “大人,难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梨冉不由问道。   魔女大人只赐给梨冉一个充满鄙夷的斜眼,随后又埋头开始研磨。   玉髓不愧是曾经的皇后、大家闺秀,精通音律、善于博弈,更兼书画,梨冉对其敬仰就犹如那延绵不绝的长江之水。是以梨冉一面喜欢亲近玉髓,一面有对之敬畏有佳。很大程度上说,便是玉髓让梨冉跪下去亲吻她的足趾她也是不会犹豫的。   玉髓那一眼已经是对梨冉提出怀疑的警告。所以梨冉乖乖从玉髓手里接过研具研磨作为赔罪。墨香四溢,附于指尖与鼻腔——是梨冉喜欢的味道。   “最近生意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么?”玉髓侧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随手抱起一只凉凉的玉枕。玉石通体透亮,内里天然而成的红丝,盈盈波动,仿佛是透过雪白的皮肤看清了那暗色筋络血脉的流动。   “倒是有一件的。”梨冉偏头仔细想了想,“听说一个叫溥光的僧人,这些年一直珍藏着那卷千里江山图。可是,那图不是一直在咱们这儿么?”   “自宋以来已经百余年,做几幅能以假乱真的画又有何难?”   “可是、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是么?”梨冉嘟嘟嘴,有些不乐意道,“那老和尚可说了,那画是一个叫刘合施主送给他的谢礼。”   “刘……什么?”   “刘合啊。姓刘的‘刘’,‘六合’的‘合’。”梨冉将鼻子凑近砚台,却哪知魔女大人又抽什么风,居然一巴掌将她的脸按进了满满的墨汁里。   梨冉抬起那还在趟浓香墨汁的脸,恍惚不知所措地望向玉髓。   只见魔女大人紧咬着下唇,神色不安。梨冉心道,莫不是魔女大人不只讨厌姓“曹”的,对姓“刘”的也那么敏感?   沉默良久,玉髓才缓缓张开嘴,微末声音从那柔软的唇间飘了出来:“那时候,他也是这般告诉我的。他说,他叫刘合,不是帝王刘协,只是我的夫君……”   梨冉眼眶一热,也不知怎么眼泪就从里面溢了出来,和那些未干的墨汁容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晃几百年,小梨冉仍旧只是小仆从一只。   下一次更新,今晚上20点。   ☆、第三十三幕 刘合   玉髓拿出一块随身带着的帕子沾了水给梨冉擦掉那些黑漆漆的墨汁。她一边擦一边笑:“小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倒不知,你原还是个水袋子。”   “大人,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了好不好?”梨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会惹玉髓不快。可是玉髓持续这样的状态已经太久了,她宁愿大人能像以前那样带着坏笑继续作弄她。那时候的玉髓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   玉髓没有回答,对于梨冉逾矩的行为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她只是揉了揉梨冉的头,将手帕塞到梨冉手里:“自己擦干净,要变成黑炭了。”   望着玉髓离去的背影,梨冉轻轻叹气。   这一天,梨冉依旧按时开了店门。但这一天,注定是不能平静的一天。洛小林跟着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来到了“莫相忘”。   见到梨冉,洛小林嘴角一扬笑得诡异:“小冉,我终于找到你了。”   梨冉见到洛小林脸色一变。也不知道为何,梨冉下意识想要避开洛小林。隐隐约约,她总能感觉到洛小林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并非是因为洛小林喜欢女人,而是她的眼神让梨冉害怕——那眼睛里藏了太深的执念。就好像一个堕入地狱深渊的入口,只要靠近就会被里面藏着的恶魔抓住,再也无法逃脱。   “小林,姐姐……”梨冉轻声应着,眼神躲闪。   “这是我家老爷。”洛小林的目光只在梨冉身上一晃而过,她侧开身子将那名中年男子介绍给梨冉。在梨冉疑惑的目光中,她嫣然一笑:“我家老爷,是你屋里那位的夫君。”   梨冉一怔,怒气腾得一下就上来了。她扭头去打量那个男人:锦衣华服、那腰带上镶着一排宝石,就像一个暴发户一般。再想想她家魔女大人,梨冉不由冷哼:“小林姐姐,你恐怕搞错了。”   “这位姑娘,在下的确是为寻寿儿而来。”那男子倒还算有礼貌,他对梨冉作揖,说道,“姑娘,吾寻发妻已然多年,请姑娘多多通融,让我二人有机会破镜重圆。”   呵!   梨冉从没有一刻如此厌恶一个人。破镜重圆?他怎么好意思在伤害玉髓如此之深后还恬不知耻地想要破镜重圆?梨冉二话不说便将人往外推:“出去!衣服破了补上还有补丁呢,何况镜子。”   “小冉,你这就不对了。”洛小林见梨冉如此护着玉髓心里不悦,见自家主子使眼色忙帮腔道,“那毕竟是老爷与夫人之间的事情,你有何立场提夫人做决定。”   梨冉听着刺耳越发生气。有何立场?玉髓是她的家人啊!   “她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你们这些要伤害她的人,我不待见!”梨冉忿忿,指着男人骂道,“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像男人的男人,连自己妻儿都保不住。你!得到了长生不死是不是很开心?你嘴里手上的血能洗干净么!你还想破镜重圆?我呸!”   “冉冉,大清早的做什么呢?”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院传来,让堂里的三个人都不由停了下来。   “大人!”梨冉慌忙冲向后院,她不要让玉髓见到这个讨厌的男人。玉髓这几天好不容易才有了笑容!   梨冉几乎是直接撞进了玉髓的怀里,玉髓的手覆在她的头顶,浅笑:“今天你是这么了?生气气来倒和空蝉有那么几分相似了。”   玉髓果然是把她当作小宠物。梨冉嘟嘟嘴,说:“大人,你今天怎么叫我‘冉冉’了?听着怪怪的。”   玉髓莞尔一笑,她才不会说是因为听见洛小林喊她“小冉”才决定换个独属于自己的称呼来着。她在那两人踏入店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但是在知道刘协到来她并没有多么难以接受。她了解她的父亲,就是骗,他也会让他心爱的帝王活下去的。   刘协和洛小林此时已经不请自入。洛小林在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时握紧了拳头,她咬咬牙满眼的怒火。   然刘协此时根本未觉出什么身边女子的异样,他现在全神贯注在那红衣黑发的女子身上。他有些激动,连眼眶都红了。他轻声唤着:“寿儿!”   对于这声深情的呼唤,魔女大人只是蹙起了眉头。她那漆黑的瞳仁只在刘协身上聚焦了还不够倒茶的功夫。她只对刘协轻轻颔首,娇声巧笑:“这不是陛下么?一别千年,陛下别来无恙。”   “寿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刘协道,他丝毫不在意玉髓那大不敬的态度,“伏将军说我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机会见你,果然是真的!”   玉髓冷笑,讽刺道:“说起伏将军,陛下不尽早组织旧部恢复汉室,惦记着我这废后作何?”   刘协一听急了,道:“寿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要当皇帝了,我……”   “不当皇帝?”玉髓低低地笑着,她的脸藏在了散落了发丝之后看不清表情,“你不要当皇帝了,我爹和一百余亲族不是白死了?”   “我已去挖过曹贼的墓,想让他死也不得安宁。可是寿儿,那墓是空的。”刘协沮丧道。   这大概是玉髓听过最可笑的事情了,那位曾经吸引过她的胸怀抱负的帝王已经被现实折磨成了这副模样。挖坟鞭尸?这难道应该是一个有能力的帝王会做的事情?玉髓懒得理会刘协的心情,她问:“千里江山图的事儿是你做的?”   “不,是小林说这样就能引出梨冉姑娘。她说梨冉姑娘这些年一直跟着你。”刘协说道,似乎是怕被玉髓误会,他主动解释道,“小林和梨冉姑娘是姐妹。”   洛小林和梨冉是什么关系,再没有比玉髓更清楚的人了。   此时梨冉已经被被嫉妒填满的洛小林拉到了一旁,洛小林堵着梨冉急切逼问:“梨冉,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哪个女人?”梨冉漫不经心回道。如今她的一颗心与全部的心思全都留在玉髓那里,她害怕玉髓再受伤害。   “还问哪个女人?”洛小林讥笑,扳着梨冉的脸朝向自己,“我问你,我与那个女人,谁更重要?我和她,你更喜欢谁?”   完全,没有可比性。   梨冉脱开洛小林的手:“小林姐姐,你不要这么奇怪好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喜欢我。”梨冉曾经无意听过洛小林的房事,所以也知道洛小林是喜欢女人的。这些她都不在意,因为跟她并无太大关系。可是洛小林如今的样子,真是让梨冉难受极了。   洛小林却是苦涩地说道:“我不就是喜欢你么?心心念念着一个人,整夜整夜地煎熬着,难道小冉还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不然,你怎么还会这样问?”而后,她将梨冉紧紧用在怀里,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小冉,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洛小林:小冉,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深情拥抱~)   魔女大人:洛小林,快放开那只梨冉!   空蝉:旺!   梨冉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锵锵锵锵~~本次二更是用来答谢惜菌的长评滴。   PS:下一次更新在周五20点   ☆、第三十四幕 原来如此   玉髓大约是觉得叙旧还是各叙各的好,玉髓她将刘协引进了屋内。而梨冉和洛小林还留在院子里。   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样么?梨冉推开洛小林,简直不敢相信:“你喜欢我?所以,你以为我和大人是那种关系?”   “是以为么?”洛小林也不甘示弱,“你看看你对她好到什么程度?不是那种关系,那你说她是你什么人?!”   梨冉真不知怎样说才能把洛小林骂个狗血淋头。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自己心术不正居然还擅自臆想别人的关系。那可是魔女大人啊!洛小林怎么可以用那样的想法去亵渎她!   梨冉,在很久之后因为这件事被魔女大人不客气地素指一戳,嗔笑说:“呆子!”   梨冉不高兴洛小林这等卑劣的形式作风。她与魔女大人清清白白自不用说,就是有个什么,那也不是向洛小林那般。   只是,像洛小林哪般呢?梨冉也说不上来。反正她是不会去青楼和女人厮混的。言而总之,对于本来就越来越陌生的洛小林,梨冉打心里的越发不待见。   洛小林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梨冉讨厌。她还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以为梨冉已经知道自己的感情了,她并不是来提点梨冉的。也正是这一低头,让她错过了梨冉眼中转瞬即逝的厌烦。   此时正是寒冬,屋内生了炭火所以并不冷。但屋子外面就不行了,梨冉身上只穿了单衣,大袄子还放在里面的椅子上。寒风一吹,梨冉缩了缩脖子。她不安地朝房门里看了好几次,准备着随时冲进去救驾。   也只有这一刻,梨冉才发觉自己的没用。如果她能学到些术法或者学些武艺,那么现在她就可以把一切有可能伤害到玉髓的人与物挡在外面。那样,玉髓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将那些深藏在心里肉里的腐肉创伤都挖除掉。   洛小林越看梨冉那样越难受。她就是气不过,不过是个弃后、说白了就是双破鞋,凭什么让梨冉如此挂心?她承认玉髓比她长得好看、风情,可是,洛小林知道梨冉并非如此肤浅之人。   梨冉自然不是一个会因为外貌而滥情之人。只是洛小林不知道,当梨冉被村民绑在木桩上、被村人用刀刺进了肚子挖出了肠子,当梨冉因为疼痛、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意识模糊的时候,那个红衣黑发绝代风华的女子是怎样出现在梨冉的面前,用怎样高贵的眼神俯视了众生,最终将梨冉从阎王手里要了回来。洛小林自然也不会知道,玉髓那被千万盔甲裹紧身躯之中,藏着一个柔软又多情的灵魂。   “你以为你不说话便可以否认了么?”洛小林此刻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她现在只想把梨冉唤醒。她只想要那个会窝在她身边,软软地叫她“小林姐姐”的小冉。   “你想我承认什么?”   “你不承认是不是怕我报复她?”洛小林冷笑,“呵,主人会将她护好的。梨冉,你就算再喜欢她有什么用?她是主上的女人,是他的!而你……”洛小林痴迷地伸手,手指在梨冉脸上留恋眷恋,“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洛小林眉间的血痣太过吓人。那一点像是有生命一般吐出了如蜘蛛一般的红丝,那红丝顺着蜿蜒的管路一直爬到洛小林的眼角。梨冉几乎是在被触碰的一瞬间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在慌乱中跳退了几步,身体轻盈地一跃跳上了门口的台阶。   “冉冉,腮红没有了。陪我去买。”   伴随着一句打破紧张气氛的明显的谎言,“吱啦”一声梨冉身后的门开了,玉髓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步子不大,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站在梨冉身后,伸手将梨冉揽在自己怀里。玉髓轻轻在梨冉耳边吹起,似有若无就像是挑逗一般。她的脸上挂着挑衅般的笑容,猫一样绵软却藏着暗劲儿的声音从两片薄唇之间跃出:“冉冉选择和谁在一起,不是你说了就算。而我……”   之后,玉髓的话让梨冉的心也跟着一起颤了起来。因为玉髓说:“如果她愿意一直跟着我,我会很开心。”   洛小林是不会懂得。梨冉激动地恨不得立即对玉髓表示衷心。怎么会不愿意呢?只要能陪在玉髓身边……一辈子不承认“喜欢”玉髓,她都是愿意的。   但梨冉到底是含蓄的,她只是咧开嘴笑了起来:“大人,我听说风月轩的胭脂是城里姑娘们都喜欢的呢。”   玉髓转身面朝梨冉:“你也觉得我这昨日黄花该用妆容遮住自己的苍老么?”   梨冉忿忿:“谁敢这么说大人,真是没眼光。”   玉髓撇撇嘴:“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女子之内秀比容貌更重要。何况,大人已经是梨冉见过最美的女人了。”   “就属你最甜。”魔女大人似是愉悦,“今天有糖醋鱼吃么?”   “如果能买到鱼的话。”梨冉望了望天,不紧不慢跟上玉髓的步伐。   “买不到,你就不能去河里抓一条?”魔女大人有些不满。   “好。”梨冉说道,“不过大人能把空蝉借给我么?”   洛小林听着两人一问一答离去,心里就想被猫抓了一般。她几次想冲上去把被迷惑了的梨冉抢回来,可是现在还不能。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推开门进屋。   “主人?”   她不能离开刘协太远,不然,她会被放弃。   刘协仰躺在椅子上伸直了身体,大大咧咧一点也不像是曾经的一国之君。他看到洛小林进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长长地叹息:“小林,寿儿她为何不肯原谅我?”   洛小林动了动唇,却只是摇摇头:“夫人大约是,不想轻易原谅主人吧。她,很在意主人。”   “在意?”刘协的脸上浮动出诡异地笑容,“有你在意梨冉姑娘那么多么?”   洛小林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主人,奴婢心里只有您一人。奴婢只是、只是因为,小冉是奴婢的‘过往’里最后一人了。”   刘协“唉”了一声,起身将洛小林扶起。   “小林,给我把这胡子剃掉。”他摸了摸下巴,“这胡须,让我看起来像是寿儿的爹爹。”   洛小林轻声应了,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到刘协又说:“寿儿他们大约不会回来了。下次相见也不知是在何时。”   心不经意的缩紧,洛小林顿了一下。背对着刘协,她低声劝慰:“总会再见着的。”   “是啊,只要留着这贱命,总是要见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洛小林一出现梨冉妹纸就会变得很急躁。怎么说捏,梨冉妹纸其实是在害怕才对吧。   存稿箱君:下次更新是下周一20点。咱们保持每周一定有三更,有些时候四更的速度。   ☆、第三十五幕 年年有鱼   梨冉坐在魔女大人的宝库里,面朝着窗子。窗外是百花盛开,春风和畅。鸟鸣蝉唱的时候梨冉正在思念魔女大人。   前几天玉髓因为某件事情离开了长秋宫。所以如今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一人一狐。殿后的池塘里如今已经开满了莲花,白得似血。梨冉坐在池塘边,脚丫子伸进水里。水冰冰凉凉,让白白的脚趾头都随着水波摇晃。   梨冉身边,坐着的是小丫头模样的空蝉。如今梨冉和空蝉看着倒像是同龄人,只是一个娴然安静、一个活泼好动。   池塘里有鲜美的肥鱼,渔人梨冉拿着长柄的网子,盯着莲花根茎那一隅,随时准备下网打捞。   空蝉在旁边哼哼,不停叨叨:“大人把术法教给你不是让你用来抓鱼的。”   “那、你下水里去抓?”梨冉努努嘴。   这些年,玉髓高兴的时候会教一些小术法给梨冉。让梨冉好奇的是,这些术法不可能是玉髓天生就会的。那么到底是谁,这么凑巧地把这些“仙术”教给了不老不死的魔女大人呢?   “我才不要。”空蝉傲慢地昂着头,起身时又化作大狐狸模样。她爱极了自己那火焰一般绚丽的毛皮,每天都要把自己浸进花瓣温水中一个时辰,然后像晾衣服一般把自己挂在树枝上风干。   梨冉笑笑,已然习惯了空蝉那副牛气冲天的模样。她现在担心的事情,是魔女大人已经离开了许久,也不知会不会饿肚子。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梨冉的担心是多余的。玉髓回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贪玩的魔女大人轻手轻脚地靠近梨冉,伸手直接将她推进了池塘里与鱼同乐。在岸上的魔女大人笑靥如花,语气轻松地调笑道:“小梨冉,怎么跟我学了这么久,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   梨冉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无奈地纵容:“大人,我防备你作甚?”   “哼!哪天我要撕烂你那抹了蜜的小嘴。”魔女大人嫣然笑嗔道,乍眼正看见梨冉身后一条大鱼靠近,她指着梨冉背后,请呼道:“梨冉,后面有鱼!”   梨冉下意识伸手向背后一抓,果然触到之处都是滑溜溜的。她默默念动咒语,将鱼吸在手掌。   等梨冉抱着鱼跃出池塘,魔女大人已经在岸边的石案上勾画出一幅梨冉抱着鱼、象征“年年有余”的年画。   在梨冉诧异的目光中,玉髓柔和地一笑:“外面要过年了。”   梨冉的心满满的都是幸福。她激动地将鱼塞到玉髓怀里,自己又跳进池塘准备抓更多的鱼来。   乍一抱着满手滑腻、胸前湿漉漉的魔女大人突然惊声尖叫,转手就将大鱼砸向空蝉。魔女大人成功地完成了一次传递,空蝉长大嘴巴将鱼吞了下去。   梨冉在水里大喊大叫:“大人,你赔我的鱼!”   “胆儿肥了你!竟敢戏弄我!”玉髓笑骂道:“梨冉,你给我等着!”   梨冉不慌不忙:“魔女大人,我给您拜年送年货,您不该给我发压岁钱么?”   却见玉髓真的从袖里取出一串钱币掷向梨冉。   那一串钱正砸在梨冉脑门,砸得她是头晕眼花。串钱红绳末端的穗子狠狠抽在了梨冉的右脸,她龇牙咧嘴紧紧抓着钱串,低头一看,哭笑不得:“大人,这厌胜钱好像是汉时的东西了。你从哪里弄来的古董?”   问完梨冉就后悔了。厌胜钱最早便出现于汉代,作为“汉朝遗民”的魔女大人有那么几串不流通的钱币也没什么稀奇。   魔女大人说:“是刘协给我的。”   梨冉只差松开手扔了那东西。   “骗你的。”魔女大人紧接着又说,似乎早看出梨冉的心思,警告道,“梨冉,你要敢松手我扒了你的皮。”   于是梨冉将绳子抓得更紧,小心翼翼地收拢于手心。又有心情作弄人的魔女大人,看来是没事了吧?梨冉松了口气。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方让梨冉知道自己这一口气松的太早。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好奇心。老人常说好奇心不能太重,但是没有好奇心的驱使,有时候也会很危险。   梨冉爬上岸来,随口询问玉髓这些天的情况。她想尽量在不伤害到魔女大人的情况下从玉髓的字里行间得出些有用的信息。   玉髓似乎是有意透露:“千里江山图的阴谋被戳穿了,刘协虽然得了长生却还是个无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洛小林弃了他。”   洛小林,曾经的小林姐姐到底变成了一副怎样的嘴脸?梨冉感慨,却听玉髓又说:“虽然某些人让我不要插手,可是我便是不喜欢被警告、被命令……梨冉,你可听明白了?”   梨冉点点头,虽然她不清楚魔女大人为何要如此强调。但是既然魔女大人用了这般口气再说,那明确就是不愿意她再问了。于是她找了借口抱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鱼去了厨房。   玉髓盯着梨冉的背影,轻叹:“希望不是我杞人忧天。”   “大人,您不曾向梨冉问起她半夜偷偷去仓库的事情么?”空蝉问道,甩着身上的毛发,将刚才被魔女大人的“飞鱼”溅在身上的水。   “空蝉,你去悄悄跟着刘协。我到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玉髓沉思片刻后说道,“切记,莫让梨冉看到。”   “大人,梨冉似乎很喜欢您也很维护您,为何,要瞒着她?”虽然最初与梨冉不和,但慢慢与梨冉相处之后空蝉也知道这个人类的孩子并无害人之心。况且梨冉做得一手好菜,是以她渐渐也接受了这么个便宜厨娘。   “你当我有心瞒她么?”玉髓超空蝉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若非她身体里那个不知敌我的东西,我何必如此辛苦。”   空蝉低头,浅浅笑着:“可是大人,看着心情不错呢。”   玉髓微怔,而后抿着嘴微微扬唇。 作者有话要说:  俺不准备虐。目前正在思索小梨冉和魔女大人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好几百年过去了,小梨冉一点也不给力!   存稿箱君:突然想起周一要值班,更新不方便啊。所以,今天这一更是周一的份。然后下一更在周二或周三20点。   ☆、第三十六幕 白莲花   “千里江山图”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在刘协因为散播谣言动摇江山被人揭穿后的一个月后,有人在那幅图上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看到了一句话: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这句话过于暗示性,有人说那或许就是所谓天兆,预示着蒙古鞑子不能继续留在汉人的土地上,大元朝近百年的荒诞统治也该结束了。   白莲教这个名字于梨冉来说甚为陌生。但是它的某位德高望重的护法梨冉却曾经熟悉。没错,正是曾经那个温婉可人的洛小林。洛小林会和这个亦正亦邪的教派扯上关系梨冉是不曾想到的。可是因为这段时间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梨冉的脑海中已经渐渐勾勒出了大致的图像。现在,只差洛小林的主人登场,那么一切角色与棋子便都齐备了。   之后白莲教在大都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新年过后大都皇宫正殿的屋檐上停留了一对鸟儿。经证实那两只鸟分别叫青鴍、黄鷔。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把那些在朝为官的汉人官员吓得面色铁青。询问缘由却是《山海经》中记载,这种鸟“其所集者其国亡”。   英勇善战的大元将军不信这邪,挽弓将那双双对对的鸟儿射杀烹食。受了不小惊吓的皇帝与众贵族因为大将军的行为稍稍安下心,再等了月余不见任何不利响动之后便又埋头醉生梦死。没有人知道民间正在酝酿一场颠覆这个曾经叱咤风云、踏破了整片欧亚大陆的马背上民族的统治。   梨冉此时此刻,正在这个麻烦的漩涡中心——白莲教的总坛里。她亲眼看见洛小林指示匠人将那十四个意义非凡的字刻在了名叫圣莲令的令牌上。她见到总坛里的每一个人都用那极为喜悦、振奋的口吻呐喊着:“反蒙复汉。”   洛小林并没有时间搭理她,所以梨冉也不知道洛小林为什么会把她绑到这里。   再要说梨冉怎么会被洛小林绑架,那得从那天梨冉接到一单生意开始。那单生意的内容是“当红娘”。穷小子张公子与一个汉人大官家的小姐相恋了,但是门第差距让他们不能在一起。意外得知有神明存在了穷小子以祖传的宝玉许愿,所以梨冉就出现了。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事。实际上,那位贵族小姐就是隐藏身份的洛小林。相恋当然是假的,那个许愿方式也是她故意透露给张公子的,目的就是将玉髓召唤出来关押在总坛里。似乎洛小林的主人也担心这位随心所欲的魔女大人会成为变数。   一切准备都无任何问题,只是没想到出现的会是梨冉。在梨冉潜入贵族小姐的房间要将她带出来的时候,毫无防备的梨冉被洛小林用迷药迷晕了。得到梨冉完全在洛小林的意料之外,但是于她却比抓住了玉髓还开心。她兴奋地抱着梨冉,有些担忧。她不敢太过殷勤、频繁的出现,所以总是趁着梨冉睡着的时候去看她,害怕又欣喜地亲吻她的脸颊、眼睛。   梨冉醒来时就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脸上徘徊。她睁开眼看到洛小林,因意识到她的行为心里顿生反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被侵犯的感觉了,每次醒来时的“错觉”都让梨冉不安。如今抓到现行虽是首次,却让梨冉心里生出了许多不是滋味。   “小林姐姐,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过分么?”梨冉推开她,脸涨的通红。她想起百年前洛小林对一个如今已经被她忘记了长相姓名的女子做过的事情。而现在,梨冉以人度己便对洛小林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行为而毛骨悚然。   洛小林眼里却是痴迷——谁也比不上梨冉。她看着梨冉,就像是看着举世无双的宝贝。她轻轻叹气:“小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梨冉不说话,洛小林便自顾自继续说道:“小冉,我知道你会觉得这种感情不可理喻。最初我也不能接受。可是经过几百年,经历了那偌多的事情,我也将这些尘世凡规看透。没有人,能再阻止我。”   梨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从来没有渴求过情爱。她是魔女大人的使者,一生都会跟在魔女大人的身侧。所以虽然洛小林的行为让她疲乏之余存了感动,但她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态度。   “我,是魔女大人的人。”梨冉蹿下床榻,整理好装容,“我必须回去了,小林姐姐。你的话虽让我感动,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女人与女人,我和你。”   “不可能,么?”洛小林自嘲地笑着,“可是梨冉,你对你的魔女大人又是如何呢?你以为你真的能骗过她骗过我?你一面说着不可能,一面、不也是尽全力的爱着她么?”   梨冉咬咬牙:“那些都与你无关。”   “你放心,我不是会因此争风吃醋之人。”洛小林浅笑,“小冉,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多大的差距。所以我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   “这也不需要你一次一次的强调。”梨冉低头,攥紧了拳头。   “好,我不再提这个。”洛小林轻声说道,“咱们便等着吧,等到最后,一切都会见分晓。毕竟我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娘娘她的确是为能让人动心的女子。何况,她还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她伸手在梨冉头上揉了揉,如以往般的温柔,“小冉,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等着你被她利用到毫无价值转手丢弃之时,给你最热情的拥抱。”   “你的主人,到底是谁?”梨冉不想理会洛小林的恶言相向,临行前她问道。   “我也想知道呢。”洛小林撇撇嘴,不以为意,“小冉,我答应不去纠缠、强迫你,只是若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你。你可别忘了还有我在等你。”   梨冉为洛小林悲哀。不管怎么说,她是为自己才弄成了这副模样。然单纯的小梨冉此时还并不知道,在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生活就被眼前这个女人彻底颠覆了。   梨冉将张公子的祖传宝玉还给洛小林,说:“我觉得,欺骗他人的感情,是一件龌龊事。”   洛小林眉角上挑:“你便是觉得我龌蹉不堪么?没有关系的小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我依旧是你的小林姐姐,陪着你看日出日落的那一个。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梨冉深深叹了一口气。离开白莲教总坛后她没有立刻回到长秋宫,梨冉想一个人静一静。是洛小林让自己惊觉了对玉髓感情的不一般,是刘协的出现让自己知道了什么叫嫉妒叫吃醋。只是与此同时,梨冉太了解玉髓了——她是贵族、是皇后、是魔女,她有着非同寻常的骄傲。她明白纵然玉髓知道她的心意,也会恪守着礼仪与规则拒绝她。况且魔女大人的心结似乎总也牵扯着那个让梨冉又嫉妒又怨恨的男人身上。所以梨冉的爱只能藏在心底,只要能陪在玉髓身边就足够了。然而,最终让梨冉隐忍不发的原因却是——早在这百年的相处中梨冉便已经深刻也悲哀的认识到,玉髓已经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了。   “大人……”梨冉让自己被洛小林扰乱的情绪平复,她冷冷清清地站在寒风之中。寒风之后是骤雨,梨冉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告诫自己:“梨冉,你是不能爱魔女大人的。绝对不可以,让大人知道你有这样一颗肮脏的、觊觎她的心。你要、牢牢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的作者君决定今天二更,感谢f君的长评。   ——   一到元末我就想起敏敏郡主,有种特别想把某几只弄出来打酱油的欲望,这是病得治= =!   因为我们写了近九万字才写到小梨冉其实是深深喜欢着魔女大人的,所以关于爱情小梨冉必须继续纠结一段时间。契机是需要的,等待的同时作者君深切地安慰诸位道:“木有关系,大家都知道,魔女大人在上!”   ——   存稿箱君:因为今天更新了,所以下次更新就重新定在周三20点好了。天天赶稿的作者君伤不起。   ☆、第三十七幕 苏幕遮   梨花落尽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自那之后,梨冉去现世做生意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是她却再也未强求玉髓同往。   魔女大人对于梨冉这种近似于抛弃的行为很不满。但是她是骄傲的魔女大人,所以她只是静静看着、等着看这个一再给她带来温暖和惊喜的孩子又要折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然而,冬去春来春又过。梨冉似乎也并没有做出什么非同一般的事情来。有些不耐烦的魔女大人决定去主动抓梨冉。看看这个小丫头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此时的梨冉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从他们的谈话来看多是生意上的往来。但这些人中也不乏能人奇士。在他们有意或无意的“帮助”下,梨冉那家改头换面的“莫相忘”在本城站稳了跟脚。   说是朋友,但玉髓更愿意用“梨冉的同伴”称呼他们——毕竟他们只能陪梨冉同行一段。魔女大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给梨冉带来了怎样的灾难与痛苦。因为她的一时不忍,她将梨冉变得和她一样。她将梨冉强行留在她身边,并用一些事情去改变她让她逐渐依赖上自己。魔女大人因为这样的认知而放纵了梨冉。她忍受着自己独自一人躺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忆这几百年来的点点滴滴。   梨冉,会不会也需要爱情?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见到梨冉与那些人类男女相处甚欢而产生了这样的疑虑。魔女大人实在不能想像有一天梨冉跟着别人走了,然后长秋宫又只剩下自己的情况——到那个时候,她又得喝空蝉煮糊的白粥了!   魔女大人蹙紧眉头,坚决要阻止这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于是那一天,正在和这些新朋友们讨论生意的梨冉大惊失色地迎来了她从家乡来寻夫的结发妻子。魔女大人装模作样的本事一向很好,她怯生生站在梨冉身边。她低着头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小心翼翼去扯梨冉的袖子:“相公。”   每次魔女大人收敛了所有气场像个小女人一般时梨冉就全身鸡皮疙瘩地发抖。她害怕这样的玉髓,那会让她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冉哥儿,没想到弟妹这么漂亮。”说话的人叫贺兰,是个瘦高瘦高的青年男子。他一身黑衣劲装,武艺在这一群人中算得一二。   梨冉赔笑,压低声音:“大人,出了什么事么?”   玉髓更加不高兴了:“非得有事才来找你?”   梨冉回想自己最近的行为似乎不应该招惹到魔女大人才对。她见众男女的目光已经好奇地落在玉髓身上,于是她摇摇头将玉髓拉入席中:“诸位兄长、姐姐,这位便是我夫人……”说到介绍,梨冉却不知道该如何像诸位伙伴介绍玉髓的姓名。所以在话末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玉髓。玉髓此番是乔装打扮过的,她的眼睛此时就跟寻常人无意。她的年龄明显长于梨冉,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美貌,也不能让梨冉觉得自己配得上玉髓一分。   在座的都是在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大人物们人生便是对权力、金钱与美色的追求。虽说是梨冉的朋友,但说到底都只是利益关系更多。城守家的公子李泰源便趁着酒意笑道:“小冉哥儿,你说你竟是用了什么本事才骗来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弟妹?哥哥可真要向你好好讨教一番呢。”   “李公子的话头里,倒向觉得小冉哥儿配不上弟妹?”贺兰是个直性子,听到李泰源的话不高兴了。他本就压不住脾气,于是说道:“我看小冉哥儿与弟妹郎财女貌,也算是门户登对。”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玉髓只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今日听诸位公子的意思,奴方才知原来夫君是觉自己配不上奴才终日不肯回家么?”   魔女大人,您演戏演过了!梨冉如坐针毡,她捏着酒杯低头思索玉髓的来意,在外人看来却是承认。但这一次的沉默让本来只是想看梨冉为难才起了玩儿心的玉髓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玉髓默默看着梨冉半晌,突然站起:“梨冉,跟我回家。”   梨冉被吓了一跳茫然地起身,玉髓却根本没有给她任何询问的机会便已走远。梨冉向在座告辞之后追着玉髓离去。却听李泰源不屑笑道:“呵,还真当他有些能耐,原来是吃软饭的。本公子就说这少年如何可能成此大业。”   “李兄,小冉哥儿并非你说得那般。”贺兰辩解道。   却听方才一直不曾开口的一位锦衣公子说道:“二位莫因此上了和气。不论如何,那都是小冉哥儿的家务事。这些天与小冉哥儿相处,在下相信他并非池中之物,不然也不可能得到主上如此重视。再者,此番为谋大业,咱们少不得还要与之共事。诸君千万不可因小不忍而乱了大谋。”   玉髓把梨冉带回了她的“君莫忘”,赶人、关门、打烊。一切的行动玉髓几乎是用最严肃的口气命令梨冉。梨冉忐忑地跟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玉髓赶走。最担心,还是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玉髓戳破。她,一点也不想离开玉髓。   “梨冉,于你,我是什么人?”气定神闲的魔女大人捧着才沏好香茶的茶杯,在梨冉快被自己狂跳的小心脏害死之前开口问道。   “救命恩人。”梨冉很快便回答道,她在心里已经将这个答案演习过许多遍。   “那么,我让你做得事情你都会去做吧?”玉髓微微蹙眉。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梨冉忍不住颤抖,她并不擅长说谎。   “那好,你便以身相许吧。”魔女大人淡然说道,“说实话,作为暖床丫头,你真的很失职。”   本就已经快被这突如其来击溃的梨冉在听到这句话时忽得泪如雨下。大人的声音,太冷了。冻得她连心跳都将停止,冻得她连头颅都沉了下去。   “收起你的眼泪。”玉髓继续说道。她伸出手钳住梨冉的下巴,用她那蕴藏着魔力的眼眸凝视梨冉与之对视:“这是命令、梨冉。你现在必须放弃这具身体的控制权。除非得我命令,不然永远不许醒来。”   梨冉被迫望进玉髓的眼底。她在里面看到了漆黑的漩涡,她就那样、仿佛连灵魂一起被吸了进去。那一瞬间,她几乎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机会了。所以眼泪,毫无意识地流淌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玉髓将瘫软下去的梨冉抱在怀里防止她摔倒。她轻轻拍了拍梨冉的干瘦的脊背,呢喃:“何必,如此辛苦?真是个,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杀猫卷快要结束了。下一卷开始讲些快乐的事情好了。种田什么的最有爱了。\(^o^)/   那么,下一章会是魔女大人事件的一个小副歌。诸君,下次更新在周五。   ☆、第三十八幕 延维   香炉焚烟,魔女大人的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房间正对门的墙上挂着魔女大人亲笔的“年年有鱼”墨宝。魔女大人悠然枕于软榻之上,半阖着眼眸,她的手里拿着一卷大元著名杂剧作家王实甫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魔女大人信手翻页,细细品味着文中的语句、词藻,只听她低声念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一盏茶的功夫,一本小册子已经被阅读速度惊人的魔女大人翻到最末,最终,玉髓叹息低吟:““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么?”   “然总有这《西厢记》促成鸳鸯眷侣,早在唐时便盛传那‘张生’元稹对‘莺莺’始乱终弃,借张生之口反诬莺莺‘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借以赞扬自己不为美色所获、为善补过。”玉髓扬手将书本扔出窗外,“这等迷惑世人的妖书,留之何用!”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似乎对男女之情,充满怨怼啊。”发出声音的是梨冉,却也不是梨冉。自那日梨冉被魔女大人施咒陷入沉睡后,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便掌控了这具身体。而这个“梨冉”,显然比玉髓认识的那个要具有攻击力的多。打趣间,“梨冉”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要尝尝么?似乎是西湖的龙井?”   玉髓微微摇头,如果不是眼尖根本看不分明。她坐正身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有着梨冉的样貌,却是红发紫袍。那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在眼角的地方飞凤上扬。她的眼瞳是冰冷阴森的,就像诸如蛇蜥类的两栖动物那般仍然脊背发寒。这样的“梨冉”让玉髓产生了眼前的女孩其实就是个蛇妖的幻觉,让她不由浅叹问道:“你不怕烫么?”   “梨冉”嘻嘻笑着,倒也诚实:“我不怕烫,就怕雷。”   玉髓白了她一眼:“你一直呆在梨冉身上,到底为何?”她能看出这个不知名的人物暂时不会伤害梨冉,但是同样,魔女大人也不能猜到她到底想做什么。   “梨冉”昂着头,傲然挺胸:“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有何区别么?”   “哦?”玉髓挑眉。   “嘿嘿,娘娘,咱们相遇也算有缘。而且反正那小家伙也被你嫌弃了。不如就卖我个人情,这身子就给我处置了吧。”   “嬉皮笑脸!”玉髓闭目轻喃,“依你之言,莫不是那羊皮卷祭祀之物便是你?你便是在那时,附在了梨冉身上?”   “是也是也。娘娘当年神武,救了这小孩一命。只是娘娘你未曾早日给我找个安身之所,如今我与这孩子相合,怕是也再分不开了。”   “胡言乱语。”玉髓斥道,“你与刘协是何关系?”   “梨冉”呵呵赔笑:“娘娘啊,我与他可是仇人关系。”   “有何冤仇?”   “他的人要抓我去给他吃。想我堂堂天神,怎么能让凡人抓住?”“梨冉”嗤笑道,“况且那妖人误读古籍,简直是痴心妄想。本尊锱铢必较,怎会让他好过!”   “你是……延维?”玉髓不动声色试探道。   “娘娘真神人也!”“梨冉”或者说延维微微惊讶,几乎是立刻翘起大拇指称赞道。   玉髓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延维是《山海经·海内经》中记载的神明。相传它的真身是蛇身、有两头,它的身子是紫色的,头则是红色的,长度差不多和车辕相当。而说到它的弱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它特别讨厌雷声,每次打雷的时候它都会呆立不动。而在传说的最末,笔者提到:“人主得而飨食之,伯天下”。   “诶娘娘,你别睡啊。”延维见玉髓对于自己的身份似乎并不惊奇有些沉不住气了,“娘娘,本尊便直说也罢。你能见到我便是运气,你可知当年齐国那叫小白的小子只是沾了我的气息便成了一方霸主?”   “那又如何?”   “嘿,只要梨冉那丫头不再出来。天下,你我共享如何?”延维似乎对梨冉的身子十分满意,而在这满意之余它还不忘抱怨说,“你给了这丫头如此得天独厚的身体她却不会利用,这是暴殄天物。”   魔女大人怎会稀罕那天下?她只是略带嘲讽地笑了:“你以为我会在乎那天下?”   “那么梨冉呢?”延维偏着头,一脸天真地问,“梨冉如此喜欢你,你对她又如何?”   “她只是缺乏母爱。”玉髓轻笑,“虽然她于我很重要,但你也休想拿她来威胁我。”   “可怜的小梨冉。”延维笑,抬手捏着挡住了左眼的长发,“魔女大人,也许梨冉这辈子都没有机会醒过来了。您,觉得呢?”   魔女大人冷冷扫了延维一眼:“你很快就会知道。”   “说起来,洛小林那个女人其实也还不错。她对梨冉倒也执着。”延维咂咂嘴,这魔女大人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小梨冉喜欢她什么。为了刺激玉髓,延维故意挑拨道:“虽然趁别人睡着的时候做那么热情的事情,啧啧,让本神也不好意思了。”   玉髓一怔,翻手便钳住了延维的脖子。几乎是一瞬间,延维看到了魔女大人眼中越来越明显的漆黑旋涡。玉髓对延维用了她一直不太愿意使用读心术。解读梨冉的记忆,果然看到了梨冉被洛小林“绑架”的事情。梨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玉髓。玉髓一面忿然于梨冉的隐瞒,一面又十分护短地责怪洛小林居然会对梨冉作出这么不要脸、不守妇道的事情来。   “魔女大人,你再掐下去,小梨冉就被你掐死了。”延维弄了半天也拜托不了玉髓,它这才知道玉髓的可怕,于是胀红着脸喊道。   玉髓这才松开手,语气不善:“就算她死了,我也有办法让她再活过来。而就算你是神,我也能让你灰飞烟灭。”   延维露出惧怕的神色来,它扭着梨冉那具半熟的身子靠在玉髓身边,娇声讨好:“哎呦,大人,你把小的弄死了,谁来给你暖床呢?”   虽然梨冉是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在普通人家来说也算个小美人。但是那样的一个淳朴姑娘,被延维弄出一副那要娇不娇、要媚不媚的样子还是把魔女大人给恶心到了。所以她顾不得这身子其实是梨冉的,捏着她的衣领便把她从窗户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村长爷爷真的招了个了不得的东西在梨冉身上,吧?   说某阮更新时间奇葩滴某君,某阮经过深刻的反思自我总结更新特点为:   1.只要更新时间出现在8点或者20点,不管JJ有木有显示章节肯定是更新。   2.20点代表今天1更,8点代表今天2更。   3.更新预告下一章时间意味着下一章已经出现在存稿箱君肚中。   4.一般情况下,某阮不能忍受更新间隔时间超过4天。   一点也不奇葩嘛,这么有规律来着!( ⊙ o ⊙ )!   PS:下一次是周日20点。   ☆、第三十九幕 杀猫终篇   延维自以为的逍遥日子并没有到来,迫于魔女大人的无边法力她代替了被魔女“关押”的梨冉变成了煮饭婆。延维作为一个大神很是委屈,它觉得自己现在的地位比梨冉那时还不如。   它甚至主动求玉髓快把梨冉放出来,然魔女大人一直不肯松口。当然,她并不是要放弃抢夺这具已经足够接收它全部力量的身体。在它看来,它是不死的、这身体也是不死,那么一切都可以来日方长。   那之后大约过了三个月,空蝉才从人间回来。大狐狸孤傲地迈着有些得瑟的步子,带来了一则关于本来应该只出现在书本与历史中的汉献帝刘协的消息。原来洛小林并没有真正放弃刘协,她只是听从了那个神秘主人的命令顺应“白莲”筹划起义。他们的目标是拥立刘协称帝。而梨冉的店铺在梨冉离开后就被他们改头换面变成了起义军的军饷供给。   只是这一次的计划并未能完全成功。因为洛小林的疏忽、胜利的果实被一个叫朱元璋的教徒窃取,刘协至今下落不明。而这期间那位神秘主人虽然戴着面具出现了一次,空蝉却未能得到他的真实身份。   洛小林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如今她半边脸上都被一朵鲜红的牡丹花刺青覆盖,而隐隐的还能在刺青下看出细微的疤痕。也不知道那主人是如何想的,居然毁了洛小林半面容貌。   也不知空蝉是故意还是无意,“洛小林”这三个字出现的频率高到令人发指。明明是让这大狐狸去监视刘协,怎么到了最后却还是洛小林?魔女大人清了清嗓子:“那刘协现今如何?”   “这个嘛……那家的主子倒是有些本事,很快便找到了他。”空蝉努努嘴,不屑道,“他和洛小林同吃同住,也没什么特殊。”   孤男寡女、同吃同住?莫非他们两人耐不住寂寞最终结合在一起了不成?   玉髓皱眉,柳月眉间隆起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许久,她才压制住自己再问下去的好奇心。洛小林的野心、洛小林的真心都藏得太浅也太深,让她为了某个目的去亲近任何人、向任何人献身都是有可能的。在玉髓看来,刘协这条漫漫复国之路注定只能成为一场凄凉的闹剧。   “主人,梨冉呢?”回报完事情的空蝉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魔女的房里没有梨冉却多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存在。这女孩一头如葡萄酒色泽的红发,穿着紧贴身体露出细腰的紫色苗族服饰,脖子上还挂着亮闪闪的银饰。女孩的身上有梨冉的气息,却又夹杂者让空蝉警惕的或许该被形容为“危险”的东西。空蝉眨眨眼,在下一秒认定这个“苗女”一般的人物就是它的宿敌梨冉——梨冉的手背上还留着它撒气时咬出的齿痕。   “哟小狐狸,你盯着我作甚?”暂用梨冉身子的延维自恋的摸摸脸颊,“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可是啊,我对狐狸皮可是没有兴趣的哟……”   梨冉讨厌,这个长得很像梨冉的红发妖怪更讨厌。空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认定了这一结论。它冷哼一声,斜眼睇了延维一眼:“主人,这个讨厌的家伙附在梨冉身上干什么?”   玉髓拍拍空蝉毛茸茸的大脑袋,说:“谁知道呢?”   空蝉知道自己的主人心里有底,只是它越看这顶着梨冉面皮的家伙越讨厌。于是它缓缓走近延维,舔舔那手背上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延维因为这一示好而放松了警惕,在它准备学着魔女抚摸它的时候,空蝉张嘴就咬了它一口。   而另一只手,在延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女大人已经面无表情地快速给她戴上了一只红绳编成的手链。手链由一串代表不同意思的结串成,每一个结的编法都不一样。   在最末的死结被扣紧的时候延维几乎要哭了出来。它难以置信地盯着玉髓,颤抖地用手指着她:“杀神是要付出代价的……”   玉髓只是低着头微微扬了扬唇角:“我并没有杀你。只是,如果你不听话,我想我也并不惧怕你那所谓的‘代价’。”   延维含泪咬唇,好不委屈:“魔鬼!恶魔!”   魔女大人难得俏皮地一笑:“延维大神,我可不是白白养你那么多年的。说起来,那肉肉的红虫子好吃么?”   延维在这一刹那明白,原来自己从那么早就开始被眼前这个女人算计了:“你是故意让梨冉有机会接触到那虫子的?”   “上仙活下来虽是因为我,但她能一直保持容貌却是靠着剑南的一种蛊虫。”玉髓幽幽道,“你为了保护梨冉的身体不受侵害吃掉了它,却不知我最初的目标就是你。”如果不是延维在这百年里偶尔还会出现,玉髓就差点忘记了当年在化生池看到的奇异景象——泡在池子里的梨冉生出了蛇身!她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给梨冉下禁咒的原因。   “这些年我到处走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当初祭祀时用过的羊皮卷、知道了整个祭祀的过程,最终确定了你的身份。”玉髓继续陈述着整件事情的经过。她小心翼翼抬起梨冉被空蝉咬过的手臂,手指在那个有些黯淡了的符咒上一点,那奇怪的符文便化开来顺着手臂的经脉走行全身:“你一直无法吞噬梨冉,便是这个上古的符文的功劳。而如今,这具身体已经不能再属于你了。”   “玉髓!”延维恨恨,“你我可有怨仇?”   “不曾。”犹豫半晌,玉髓说道。是的,延维和玉髓是没有仇的,只是……   “这些天我可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这倒未曾。”   “那我们为何不可以是同盟?为何,你要消灭我?”   魔女大人长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是因为……”警醒的魔女大人突然顿住,她低下头,吻落在梨冉的唇角,就像她们最初相遇时那样:“小冉,你可不能再睡了。再这样下去,这身体真的要被抢走了。”玉髓的声音具有唤醒的魔力。   “你就那么相信她一个人类的小丫头能吞噬得了我吗?你不是说我听话你就不会……”延维着急想要挣脱手腕上的咒术,那个东西大幅度削弱了她的力量,让它来不及去阻止身体里那个被魔女召唤的灵魂。   “相传有一只九命猫妖便是丧生于你口,想来你更应该知道不要让好奇心害死自己的道理。”玉髓笑道,“小冉虽然不能奈你何,我却可以。延维,你不应该因为好奇而一再试探我。”   “玉髓!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让你这么无休无止地活下去的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初那个炼化你的……”   “吃我的心能成仙,吃你的肉能称帝。说实话,对于那个妖道的真实身份,我早已不在意了。”玉髓掐住延维或者说梨冉的脖颈,轻轻叹气,“可是你偏偏要以身犯险再来招惹我。我不得,不除掉你。”   延维凄厉地叫喊着,伸出手死命抓玉髓的手臂。咒语,让全身的血液凝固。红虫,准确定位了它的意识所在。魔女大人一击即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延维的脸上还挂着两道诡异的泪痕,它低声哭喊着仍旧不能平静:“玉髓,你会后悔的。”   延维又叫委蛇,为人首蛇身貌的神明。相传只要见过它并活下来,就可以得到天下。然实际上,最想得到天下的便是它自己。或者说,它只是想要体验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命掌控帝王的快感罢了。而玉髓、高傲的魔女大人,宁愿身边跟着的是那个没有任何战斗力却单纯喜欢着她的梨冉,也无需这样一个深藏心机、熏心利益的盟友。   魔女大人轻轻叹息:“你不知道,你的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你第一次从梨冉的身体里苏醒过来我就知道了。当初在炼丹炉里、在长秋宫中,我已经死死将你的眼睛刻在了记忆中了……”   延维最后一次瞪大了眼睛,动了动嘴。如果魔女大人仔细去分辨她就会发现那是一个“不”的嘴型。 作者有话要说:  嘛~虽然小梨冉还木有回来,但是我想诸位聪明的读者已经看出来了。魔女大人很早以前就一直在为咱们小梨冉打算着。   ——小冉冉对于自己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及关心表示害羞,并保证很快就会回来消灭山寨货滴。   PS:下次更新时间下周二20点,进入新卷——向魔女大人起誓!   最后俺再啰嗦一句,某阮的存稿暂时是充足的。唯一就是,某阮现在码字速度锐降,日更完全跟不上。   ☆、第四十幕 躲猫猫   在梨冉被玉髓施下咒语时起,她便陷入了一场玉髓刻意为她编织的美梦。梦里她回到了她的故乡,回到了阳关边上那默默无名的小村庄。   那一天,梨冉如往常一般醒来,她几乎是习惯性地圾了鞋去厨房。灶上炊烟袅袅,台下劈里啪啦柴火烧得正旺。梨冉摸摸脑袋,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习惯性”地来到厨房。   “冉儿,起来啦?”阿娘笑道,手里正捧着一只小盆子。盆子里是梨冉再熟悉不过的面团子,她知道阿娘今天又要做她最拿手的小葱饼了。   梨冉舔舔干干的嘴皮子,不知怎么眼眶就热了起来,把阿娘吓了一跳。   阿娘放下小盆用没有蘸上面粉的手腕碰碰梨冉的头:“傻姑娘,莫不是做了噩梦?”   梨冉摇摇头,很快就被阿娘从厨房赶了出来。阿爹和阿兄都不在,可是小院里的瘦马让梨冉知道他们都未走远。果然不出她所料,不一会儿她的父兄就带着猎物回来。   阿兄的箭法可厉害,他的怀里还抓了只活兔子。   “小冉,快看阿兄给你捉了个什么?”阿兄像孩子一般给妹妹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梨冉小心翼翼抱过那只白兔,手里软软茸茸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   “冉冉,今天还要跟阿爹一起读书么?”爹爹也还是那憨憨的模样。他很瘦,却是梨冉心中最高大的存在。   梨冉甜甜一笑,唤了声“爹爹”。   阿爹果然很开心地应了,抱着梨冉扛在肩上:“冉冉,还记得爹爹昨天教你的诗么?”   昨天、教的诗?梨冉惊讶。她什么都不记得呀?   “你这小糊涂,又忘了?”阿爹却没有生气,只是出声提醒道,“‘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还能接着背么?”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梨冉轻声念道,心里却暗叫不对。不对啊。《锦瑟》是李商隐的诗,而这个时候还没有这号人物。不对,阿爹不可能知道这首诗的!这首诗不是阿爹教她的,而是……而是……   “真聪明!”阿爹亲亲梨冉的小脸,打乱了梨冉的思绪。   而此时,阿娘已经做好了早餐,一家人围了一桌难得的热闹。梨冉静静啃着香脆的小饼,连心都在颤抖。   “小冉,出来玩呀!”正吃着饭,门外小林姐姐已经在喊了。小林姐姐是村里女孩子最漂亮的,男孩子都要讨好她。不过她只和梨冉亲近,每天都带着梨冉一起和大家玩。   梨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母亲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去吧,别回来太晚。”   清晨的阳光与清风和煦而温柔,她告别父母兄长跑出家门去和小伙伴们玩耍。   她的嘴里叼着才啃了半张的饼子,小林姐姐看到她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林用手拈去梨冉嘴角的饼屑,宠溺地拿出帕子给她擦擦嘴:“瞧你急得!”   梨冉恍然想躲,下意识地害怕。   “你这孩子,才一天不见就不认识了?”洛小林却很快发现梨冉的闪躲,她没好气道。   “小林姐姐。”梨冉低头,三下五除二消灭了剩下的饼。   “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了。”洛小林“唉”了一声,主动牵着梨冉软软的小手,“今天啊,一定要让你当鬼!”   梨冉撇撇嘴,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要玩捉迷藏的游戏。   “梨冉,你太傻了。”   梨冉的耳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侧过头去看小林,却发现小林正咬着唇看着村里最强壮的男孩大山和小林的死对头张小妹在村口的老树下约会。她们的身后是一条蜿蜒的小河。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梨冉不知怎么就自己冒出了这么一句。   “小冉真是博学多才。这诗写得真好。”洛小林突然道。   “不是的,这是元……”梨冉一怔,她刚才想说的是元时的戏曲家马致远的名句。可是,梨冉突然不太确定“元”是哪个国家,而马致远又是何人了。她的头有些痛,梨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定神发现张小妹对自己笑了一下。   “可恶!”梨冉听到洛小林恼道,拖着梨冉就往村外走。   “小林姐姐,不是和他们一起玩么?”   “玩什么玩!”洛小林气急败坏,“那乱勾引人的狐媚子!”   “你是说……张小妹?”梨冉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洛小林说出的话。可是她身边除了洛小林再没有其他人了。   “小冉,你不许喜欢她。”洛小林说道,撅着嘴好不委屈。   梨冉觉得她无理取闹,心里压抑着一些不好的情绪点点头。她没有必要为了本来就不熟的张小妹去得罪洛小林,可是这样的洛小林真的让她喜欢不起来。   所以说不对啊,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小林姐姐才不是这副可怕的模样!   梨冉摇摇头,压制住心里那些如泉水一般从泉眼冒出来的疑问。   “昨天的大火可真吓人。”洛小林突然说,她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包说道,“小冉,你说神明大人真的存在么?”   “这……”梨冉蹙眉。神明有没有她不知道,不过魔女……   梨冉恍然醒悟。是了!这里是哪里?她本来应该是在魔女大人的身边的啊!她本来应该,在她深深喜爱着的魔女大人身边才对。   肋骨下的肚子突然开始绞痛,梨冉不由捂着肚子弯下身来。她咬着牙,疼出的汗水一颗一颗睡着额角滑下来。   “小冉,你怎么了?”洛小林扑在她身边,眼神关切。   “魔女大人,玉髓……”声音从齿缝里滑出来,梨冉想起了她是如何出现在这层幻境中。   是魔女、是玉髓啊!是她发现了自己不容于世的感情,是她发现了自己居然对她存有那样恶心的感情……   悲从中来,梨冉无法遏制自己的心强力地收缩。眼泪低落在黄沙之上,洛小林的呼喊声早就听不见了。就在梨冉不知道该如何救赎自己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让她的眼泪停滞、心渐渐慢下来的声音:“小冉,你可不能再睡了。再这样下去,这身体真的要被抢走了。”伴随着的,是一个落在嘴角的软绵的吻。   手背上突然亮起了波动的符咒,她听到玉髓轻声地召唤:“梨冉,时机到了。消灭这个占据了你身体的灵魂,回到我身边来。”   那声音让梨冉瞬间充满了力量。她站起来,对身边的洛小林置若罔闻。   要,回去么?回到玉髓的身边?   “冉冉,我需要你。”   她听到玉髓如此说,于是,再无疑虑。   梨冉,是要陪在魔女大人身边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向魔女大人起誓,这一卷所有的内容都是毫无隐瞒的。   某阮要利用小梨冉的沉睡来做些文章讲讲故事,诸君可不要嫌弃俺啰嗦。   看着这几章的蠢蠢欲动像“拨露”一般滴节奏,大家应该就看出某阮又到10W的关卡了。啊哈哈哈~~   下一次更新,周四20点   ☆、第四十一幕 贪婪之宴   玉髓在等待,等待梨冉战胜延维重新掌控身体。比起空蝉,她显然淡定许多。空蝉认为梨冉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可是魔女大人却只是拍了拍空蝉歪着的脑袋:“你不懂的。梨冉就像那杂草一样。虽然卑贱却总不能除尽。比起精致却又破烂的我们,她才是真正能够无往不胜的。”   “说她是杂草空蝉同意,但是‘无往不胜’该如何说起?”空蝉不解。毕竟它讨厌人类,也没有兴趣去解读人心。它只要坚定不移跟着它的饲主就够了。   梨冉的身体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处于高热状态。无论是用水、还是用酒甚至冰块都不能将温度降下来。玉髓虽然不说,空蝉却知道她的担心。魔女大人已经有许久不曾这样不眠不休等待一个结果了。   “大人,如果、醒过来的不是梨冉,怎么办?”空蝉还是忍不住问道。   玉髓却只是眯起了眼睛,毫无所谓地说道:“那就把这没用的躯壳烧掉。”   您会舍得么?空蝉趴在地上,不再说话。它只要老老实实当她的狐狸就好了,才不会把惹大人不高兴的话问出来。它才不是,梨冉那种傻蛋。   而此时的梨冉,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然,这么说的话或许会有些歧义与争议。梨冉的确是被玉髓唤醒了,只是她现在却看到了别的东西。没能一举回到玉髓身边,而是进入了属于延维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类未知的东西,他们或多或少有一些自己的本领。比如延维,比如玉髓。这些能力让他们成为了贪婪的人类都想要争先得到的瑰宝——就像所有的妖怪都想要吃唐僧肉一般。金钱、地位、权利,没有人能真正的将之全部看淡。   在那场回忆里,梨冉看见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为了永世的帝位将延维囚禁在他的宫殿里。延维并没有任何能置人死地的力量。除却身体本身的柔韧与厚重的充满能量的肌肉,它没有空蝉那般尖利的牙齿、也不能像玉髓一样通过咒语招徕火焰。那个男人在它最讨厌的雷雨夜将它抓了起来。被制服之后它就成为了如猫狗一般的普通宠物。   而那个男人为了掩饰自己囚禁了象征得天下的神明,居然编出了赤帝子斩杀白帝子的故事。   众人所知的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也有“平帝还命”的后续。说刘邦趁着醉意斩了拦路白蟒当晚就梦见那白蟒追着他要之偿命。刘邦被逼无奈,或骗或只是应付地说到平地再还命。蛇闻言点头离去,惊出冷汗醒来的高祖只当是一句戏言将之骗走。却不想到了平帝继位,刘家天下真的被一个叫王莽的人夺了去。他自己编的故事也被新党好好利用了一番。   那是延维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它不是为人类权术而存在的。而那个关于能从它手中活下来能得江山的传说,也只不过是人类为了让自己的权位来得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它藏在暗处,盘旋在阴暗冰凉的地下,冷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会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它已经在刘邦死前被转移到了帝陵。而王莽,如果不是他无意到来,延维也不知道自己重见天日的日子在何处。   就在汉王朝与新朝争斗不休的时候,重获新生的延维得到了一片金箔。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详细记载了一个服之能成仙的名叫“玉髓”的东西。   王莽失去了延维。这位在位十五年的皇帝在更始军攻入常安后在乱军中被杀。到了光武中兴东汉建立,延维已经作为吉祥的天尊长居于刘秀的后花园里了。   它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报复刘邦。延维的生命太漫长了,它看着刘秀从意气风发的青年走向迟暮。这位有着汉室血脉却同时对它有恩的男人坐在案前,轻声问它:“延维,我死后,你可还会留在这里?”   当然是不要!延维几乎是立刻给出答案。   “是么?”帝王陷入了沉思,挥了挥手,“也罢,也罢。”   也罢,是什么意思?延维还不曾明白,眼前白光一闪它断成了两截。   “我不能留你。”帝王抱起它滑而冰凉的身子,几滴眼泪落下,“为了,我汉室江山。我不能让你落入,其他人手中。”   延维心都凉了,它用阴毒地眼神死死盯着抱着它的男人。   普通的方法只能消灭它的肉身,它很快找到了能够暂时收容它灵魂的容器,一个已经死透了的老道士。   它已经知道自己要如何报复刘邦报复刘秀了,延维蠢蠢欲动地兴奋着。   它要彻底毁掉刘邦的江山、要让他的后人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它要逐渐掌握那个能够决定人类生死之人的生杀大权。不,或许也不对。人的生命太短暂了,那短短几十年根本不足以承受它的怨气。它要的是一个长生不死的无能帝王。   百年来延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材料,能够炼成“玉髓”。直到有一天,它在郊外见到了随帝出游的皇后,听到了她与她那忠于皇室的父亲的对话。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它的心中如蛛网一般逐渐被编织周详。它欺骗了那位对帝王忠心耿耿不得已牺牲了亲生女儿的父亲,它捧着那鲜血淋淋的心脏低低地笑着,它亲眼看到那名残忍地父亲将自己女儿的心脏交给那位帝王女婿烹食。   它回到那个被抛弃的女人身边,将那张金箔攥到她手里。它在她耳畔用最幽柔地声音诅咒:“快快从地狱里回来吧,我的魔女——玉髓。”   梨冉怨恨这个可怜也可恨的家伙,她的眼中全是对玉髓的心疼。这一切的苦难本就不该由玉髓、一个女人来承担。   透过雾蒙蒙的双眼,梨冉看到一个紫色的影子渐渐向自己靠近。她咬紧了牙,努力将眼泪逼回。她要看清这个害苦了玉髓一生的混蛋!   “你真的太弱了。”延维在距离梨冉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让本尊,不忍心下手将你撕碎。”   梨冉默不作声,心里开始计算延维下一个动作的可能性。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延维,突然有一串字符从眼前飘过。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们,某阮要出差学习去,为期四五天的样子。   下一次更新是27号,是某阮提前码好的存稿。   ☆、第四十二幕 梨冉说:   梨冉深刻的明白这一场战斗她必须破釜沉舟。她绝不能输——如果让延维出去那么魔女大人一定会遭受到最严酷的打击报复。   “延维?”面对面前那阴森的黑影,梨冉出声。   延维此时保持着人类的模样,那张脸分明就是梨冉的样子。只是她看起来远没有梨冉的稚嫩,满满的都是仇恨与被时间消磨了棱角的沧桑。这一认知让梨冉不禁颤了一下。   延维的笑梨冉并不陌生,那是她曾经在洛小林脸上看到过的。算计、狡诈。不难想象眼前这个人对洛小林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就好像梨冉主动地去模仿玉髓一样,洛小林也因为某种原因而学会了延维的姿态。   “这的确是你的身体。”延维似乎因为梨冉的轻唤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它点点头,睁大眼睛:“可是,现在它也是我的了。梨冉,你可知我为何一直留着你?”   梨冉摇摇头。   “因为你有那个女人守着啊!”延维冷笑,“那个女人会变得那么厉害是我不曾想到的。可是啊梨冉,就算她为你做再多的事情她也是没有心的。她的心,早就被刘协、被她的心上人给吃掉了啊!哈哈哈哈……”   延维笑得疯狂,一双眼瞳布满了血丝。它张着嘴,露出了两颗尖利的毒牙。蛇的阴狠、蛇的速度,梨冉躲避着它的攻击有些吃力。   “如果被咬到可是会麻痹的哟。”延维兴致勃勃,并不着急一击致胜。它在等待一个让梨冉分神的机会。它要让玉髓后悔得罪于它。它要让玉髓亲眼看着梨冉痛苦的死去,它要让玉髓知道纵然魔女也是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梨冉握紧脖子上的白玉,在心里祈祷着。她要回到玉髓身边去,无论以后是何身份。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确定,梨冉深吸了一口气。魔女大人是有心的,纵然她的胸膛里已经没有了那活蹦乱跳的东西、纵然她的手总是冰冷。   其实延维并不是弱者,作为神明它自然比梨冉高出好几个段数。然而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梨冉要利用的就是这个。   也不知道这位经常通过自己来了解世界的妖道知不知道,玉髓一直在给自己灌输一些术法。而现在回过头去看这些法术,梨冉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它们的共通之处。所有的术法都与光与雷相关。   梨冉背在身后的手里捏了一个雷光决——她的能力有限必须等着延维与它足够近。   而此时的延维只是在远处守着并不靠近,它要消耗梨冉的耐心增长它的恐惧。下一次出招,就会决定胜负与生死。这一点梨冉与延维都清楚。   “梨冉,你还在等什么?”   伴随着不知从哪里来得声音骤然一个晴天霹雳,延维的身子随着雷声明显地抖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延维咬着牙死死盯着梨冉:“你、作弊!”   这雷的力量明显比梨冉自己的高出太多。是魔女大人!梨冉在得到这个认识之后只愣了一下,便施展出早就蓄能的术法劈向了延维。   延维面对魂飞魄散的威胁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它又有了一个能让玉髓一辈子难受的好法子了。在雷光劈中了延维的时候,它趁着破碎冲进并融入了梨冉的魂魄。   梨冉被那猛烈的撞击一骇不由闭上了眼。等她睁开眼时,正看见冷若冰霜站在她身旁的魔女大人。   “大人?”梨冉揉了揉眼睛,软绵绵地唤了一声。   玉髓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一直停在梨冉垂在枕上的那一小撮头发。那种暗冷的红色,玉髓再熟悉不过了。   梨冉顺着玉髓的眼神看去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她默默拽了拽那撮红发,余光又瞟了一眼仍旧看不出心思的玉髓。最终她咬咬牙,狠心一用力将那头发直接扯了下来。   “你……”玉髓知道梨冉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只是没有想到延维居然会这样做,可是这样的做法也的确符合它穷途末路、锱铢必较的性格。   “我不要它的东西。”梨冉低着头,手指在那撮发丝上转着圈,“大人,我不会让它得逞的。”   梨冉和延维,都高估了那个妖道在玉髓心中的地位——他们都以为玉髓会恨他入骨。   “小梨冉,你想要了解我么?”玉髓问得突兀。   梨冉诧异地抬头。却见魔女大人只是弯了弯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缝。   “大、大人。您平时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您在想什么。但好歹能通过您的眼睛判断您的喜怒。”梨冉嘟着嘴,“可您眼睛一眯,梨冉完全猜不出您的意思了。”   “哦?”玉髓笑,“小梨冉,你吃了条小蛇就以为自己能如蛇那边滑溜溜的让我奈何不得你了么?”   “小的哪敢呢。”梨冉讪笑,“那小蛇再滑溜还不是被大人您天雷一劈魄散魂飞了。”   “哦?那你说说,这么些年你呆在我身边全心全意地对我好……”玉髓挡在梨冉床边让她没有机会借口逃脱,“你为我洗衣做饭、陪我共渡难关、还说我是你的家人……究竟、是安得什么心呢?”   魔女大人凉凉的玉手捏着梨冉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梨冉望进玉髓漆黑的瞳,心跳愈烈。   “我……我……”   “你让我渐渐习惯你的存在,让我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魔女大人眸中幽光一闪,“莫不是以为我救了你便不会再杀你?”   梨冉脸上一僵,她或许完全误解了玉髓的意思。她哭丧着脸举起手作发誓状:“向魔女大人起誓,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   魔女大人不说话,等待着梨冉的解释。   “我、我只是想对大人好……”   “嗯?”玉髓轻哼,示意梨冉继续说下去。   “我……”梨冉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大义凛然道,“我喜欢大人。像阿爹、喜欢阿娘那般。”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30号20点~是最后的存稿   魔女大人表示:你喜欢我你就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我不知道怎么鼓励你追我呢?你不追我我怎么知道要不要接受你呢?   所以说啊,都是梨(shi)冉(chen)的错!   ☆、第四十三幕 关于喜欢   魔女大人啊,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梨冉的心跳得跟狂奔的骏马一般,不需要使用任何工具都能听到耳畔“咚咚咚”的心跳声。   再看让梨冉变得如此焦灼不安的魔女大人呢?   在梨冉视死如归、被逼说出心里话之后,魔女大人几乎是立刻很愉悦地“哦”了一声。她甚至退了几步还转了个圈让裙子都飞了起来——只是几个随意的漫步都让梨冉心驰神往。但魔女大人非但没有回复梨冉的告白,反而很认真地问道:“梨冉,你觉得我美么?”   梨冉点头。其实对于她来说,魔女大人到底是美是丑已经不再重要了。仔细想来,虽然魔女大人总是很惊艳,但是与之相处这么些年,吸引梨冉的早已不是那曾让帝王念念不忘的容颜。实际上,这个世上根本再没有一个人、一个女人能跟魔女大人媲美。玉髓的美是时间的精心陈酿——她不但拥有惊艳的外表。任何词汇用在玉髓的身上都不足以将其描述,因为这世间再没有另一个女人如她一般经历千年时间的锤炼,也再没有一个人能如魔女大人这般善变莫测。她的存在完美的诠释了一种叫“矛盾”的美。   “喜欢么?”魔女大人又问。今天魔女大人的打扮稍有不同。虽然她依旧着了艳红的长裙,但是这是第一次玉髓将头发全数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梨冉又点头,她在等待魔女大人的审判。   “你既然喜欢我,却为何不让我知道?”魔女大人像个孩子一般勤学好问,“你说你喜欢我,又是从何时开始的?你又是如何知道这种喜欢就像你阿爹喜欢阿娘那般?”   梨冉微微蹙眉,窘然。这些问题,梨冉一个也不愿意回答。   魔女大人显然也看出梨冉的心思,对于梨冉的沉默她只一笑置之:“也罢,比起这些事情,如今如何让你把那自以为是的‘虫子’消化了才最重要。”   梨冉一怔,不明白玉髓是何意。但她能察觉到属于魔女大人的怒火。有些人发怒时会又吼又叫甚至拍桌子摔东西,但也有些人生气时总是一声不吭越发难以琢磨。显然玉髓就属于后者。   莲步生姿,玉髓已经快步移动了起来。她走到门口,转身一睨,轻叹道:“呆子,还傻站着作何?”   “大人,您的发式?”梨冉这才像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上玉髓的步伐——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追上玉髓的脚步。   “发式?”玉髓扬眉,手抚在鬓角,“哦?你说这个?”   梨冉第一次见玉髓到现在已经经过了九百年,这时间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骇人的悠远。   随着文化风俗的变迁魔女大人也换过许多衣装饰品。从唐到五代十国、两宋又大元,她的善变梨冉一向看在眼里。梨冉将之理解为迫于流逝的时间不得不改变自己去习惯去适应人世沧桑的无奈。但这么多年来唯独发式一点魔女大人似乎并不甚在意——那瀑布一般的乌黑、柔顺、令人欣羡的长发要么披着要么只随意用红绳拢起。万变中的不变,本是魔女大人的坚持。在今天之前,梨冉一直是如此以为的。   “自己想。”魔女大人几不可闻地一哼,顺手便想将梨冉拎起来。可是才拎了一下便发现梨冉现在的高度要像原来那般提起来已经有些费劲儿了。玉髓浅浅叹气:“连你这小鬼都长大了。”   “我不是小鬼!”梨冉急急辩解。除了对于自己不能再成长的怨念之外,她隐隐再不愿被玉髓当作孩子。成人和孩子的差距比女人和女人的爱情更让她不安——如果玉髓一直将她当作孩子,就算她是男孩子也不可能被接受。   “哼。”魔女大人按住她的肩带着梨冉瞬间转移,目的地是化生池上方。一到化生池上空玉髓便松开手让梨冉自由落体掉入池中。梨冉不备猛喝了一大口浓浆,呛得连连咳嗽。   很快,梨冉便顾不上其他,她的身子被猩红的浆液包裹越来越沉越来越热。她不能自己地向玉髓伸手求救,她抓住自己的脖子却无法挽回的事实——空气越发稀薄已不足以维持呼吸。   透过半清的红色池水,玉髓隐隐能看见梨冉的腿不自主地在变化。她静静等待着,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紫色的蛇蜕顺着水从梨冉的双腿滑落。延维的力量让梨冉重获新生。玉髓并不介意这种力量的融合,因为梨冉将要通过此次获得的是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最最渴望、属于生命固有的能力——成长。   只是蜕皮的过程异常艰辛,这其中所经历的都必须靠梨冉自己。玉髓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再去强加干预、揠苗助长。她只是安静地守着,手中捏着一个字诀,随时准备对可能出现危险的梨冉施救。   等到整张皮退下来时梨冉的身体又拉长了些许。不过她自己现在并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小脸通红、身子滚烫,人也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魔女大人直接把梨冉烘干了裹进被子里。要说为什么要裹起来,那自然是因为蜕皮成长的时候小梨冉已经果奔在水里了。   此时此刻,魔女大人的手指在梨冉的眉间鼻梁轻抚,她抿抿嘴,附在梨冉耳畔,眸光瞟向不远处桌上的蛇蜕,说道:“小鬼,瞧你蜕下那张美人皮,莫不是,想要色诱我么?”   没人性的魔女大人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可偏偏就对这个毫无特色的人类姑娘起了怜悯。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何在看到小梨冉惨兮兮被绑在木桩上开膛破肚时她会愤怒到极点。   “喜欢,么?”玉髓戳了戳梨冉肉肉的小脸,“臭小鬼,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魔女大人忧愁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使劲儿捏了梨冉的鼻子拽了拽:“明明,这种感情……唉……”   “大人,梨冉怎么样?”空蝉用尾巴卷着盆子走进来,盆里是它刚接的温水和一张完全浸湿的帕子。   “你倒是关心她。”玉髓略显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空蝉,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   “他们?”大狐狸将水盆放在桌上,而后蜷在魔女大人脚边蹭蹭她的腿,“大人,空蝉只记得您。”   唉……她就不该问空蝉。梨冉好歹还是半个人,空蝉可是一张纯洁又臭美的狐狸皮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思考了很久,魔女大人如此“内敛”,小梨冉如此纠结,两只要在一起要多久啊。。。   PS:某阮今天不码字,所以下次更新待定。   ☆、第四十四幕 金缕衣   梨冉在魔女大人的帮助下逐渐适应了如今的身体与力量。不过,好事情并没有如预计的那般迅速的到来。延维不可能不知道玉髓拥有怎样的能力,所以她在用那自灭的方法撞向梨冉意图报复玉髓的时候,也将自己背负了千年的噩梦同时传承了下来。   是以击败延维后梨冉不但没能过上好日子反而离地狱进了一步——用中华民族古老的鬼神之说来解释那就是开了天眼。   梨冉的梦里开始频繁与充斥着死亡的事故擦肩。每夜每夜,总会连贯性地出现一些她以前从不曾见过的画面——每一场梦,都是一个故事。   今夜也不例外。   今天的梦是从崇山峻岭开始的。一群冒险者或者说盗墓者光顾了某帝王的陵墓。那座陵寝依山傍水,如果梨冉没有认出那大门上的刻印与棺内的传铭,梨冉根本不会知道那里原来就是大汉最后一位帝王的安息之地。   可是,刘协不是没有死么?那棺木里的骨架又是谁的呢?   就在一个小姑娘进行开棺的时候,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快跑”。之后棺木里浓烟四起并向周围扩散。待烟雾散去,只余了那个负责撬棺的小姑娘被年长的壮汉在危机时推出寝殿而存活下来。   只是……   “都是我的错。”那个小姑娘泪眼婆娑站在梨冉的视野正中。她伸出手就抓住了梨冉的撸起袖子的胳膊。这个梦境似乎太过真实——那双手沾满了黏滑而冰凉的血液。   “陛下,我求您了。”小姑娘哭泣着,“我们并不想要冒犯您。”   梨冉默然。陛下?   “我需要金缕衣。他们抓住了我唯一的弟弟。”   梨冉方想追问,就听到玉髓的声音:“梨冉,快快醒来。”   梨冉就那么自然地睁开了眼睛。玉髓守在她的床边,在梨冉睁眼的第一刻浅叹道:“梨冉,你险些被延维的梦吞噬了。”   梨冉额上还有些薄汗,她愣愣看着玉髓还未完全回神。她的嘴里无声地唤道:“大人……”   玉髓不说话,只是将手附在了梨冉额头。梨冉不由自主抓住那只冰凉的手,轻喃:“大人,延维说你没有心。我也知道你以前……可是,我不在乎!”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梨冉咬唇,“我觉得……我一定会比刘协对你好的。你、不要为他伤心了好不好?”   怕是再没有一个人像梨冉这般可爱让人无法拒绝了。然魔女大人不是人,她只是沉默了半晌:“我并未,为他伤心。”   “没有么……”梨冉嘟着嘴表现得有些难以置信。可她明明就是不相信的,却似乎并不想质疑玉髓的话。梨冉只是握紧了玉髓的手,说:“我不会给他机会再接近你了。”   这个孩子是不是突然变得有些太霸道了?玉髓不高兴——还从来没有哪个凡人敢这样擅自替自己做决定。她想要教训梨冉一番,可是又怕力道掌握的不好伤害了这个一直都在维护自己的小鬼。   魔女大人还在自己的思绪中左右为难着,梨冉已经迅速坐起来低头吻了玉髓的指尖。这个总是显得有些老成却又不是可爱的孩子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找任何退路。她像是在和玉髓发誓又好像是在鼓励自己:“向魔女大人起誓,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自顾自的梨冉把魔女大人惊得缩回了手,手指似乎还沾染了梨冉柔软的嘴唇的温度。玉髓无可奈何又一次放纵了梨冉:“随便你吧。”   要知道,自从玉髓成为玉髓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依靠过任何人。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件事再能够左右她的决定。   “玉髓,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意。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的感情不予回应,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梨冉信誓旦旦说道。   “切,臭小鬼!”玉髓嗤之以鼻,嘴角却向上弯了起来,“到底是谁给了你胆子说出这么多不怕死的言论?”   不怕死的言论?梨冉憨憨笑着:“大人,你不会真要杀死我吧?”   魔女大人撇过头一哼,这种被梨冉吃定的感觉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好啊。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先不说这女人与女人的感情是对是错,就梨冉会喜欢自己这一点她就很无法理解了。她对梨冉很好么?好到可以让这个小鬼罔顾人伦的恋上?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梨冉摇头晃脑地背着诗,“大人,这可是位晚唐时期了不起的女人所著。梨冉深以为然。”   “可惜这杜丽最终也只落得个冻死玄武湖畔的下场。”   魔女大人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的本领梨冉是见识过的很多次深深记在骨髓里了的。梨冉辩驳道:“杜秋娘结局固然凄凉,但为妃时深得宪宗专宠也是事实。而且她与玄宗时的贵妃杨氏不同,她一面拴住了宪宗的心,一面也潜移默化影响着宪宗帮助他安邦治国。这等夫唱妇随、鸳鸯眷侣,又何尝不让人欣羡?”   见玉髓低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话,梨冉又道:“梨冉引用杜秋娘的《金缕衣》并非仅仅是羡慕,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玉髓,梨冉与卿相识已九百年余。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难道你对我,没有哪怕一点超出界限的感情吗?”   玉髓动了动唇,小声嘟哝了一句:“兔子不食窝边草。”   “嗯,但是老牛可以吃嫩草。”梨冉噗哧一笑。她觉得现在这样弱势的魔女大人太可爱了。   玉髓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道:“难怪洛小林多次戳穿你的假面你却一直不肯承认。原来,你嫌我老。”   魔女大人起身,挣开梨冉的手:“如此,你我之事还须从长计议。”   梨冉不明白魔女大人怎么能如此快得翻脸不认人,皱着脸赶紧跳下床榻追着魔女大人喊道:“诶,玉髓,你别跑啊。不带这么敷衍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某阮考试还有42天。后面的不用俺明说了,咱知道,聪明的你们都懂的。   to 板凳王爷惜菌,俺期待乃说“可以!!!!”的那个番外   PS:某阮虽然木有用手码字,休息的时候却用脑构思了很多情节。如果特别篇(也就是现代篇)有一点点长,乃们会介意么?   ☆、第四十五幕 点绛唇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契机使本就已经很亲密的梨冉和魔女大人关系从友达以上正式踏入情侣阶段的话,那么这件事应该被载入史册成为一座不朽的里程碑。不过显然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容易就给你一个良好的契机。   对于梨冉来说,头疼的并非什么契机。而是魔女大人,那个一向果断决然的魔女大人居然逃了!   魔女大人,难道真的不喜欢她么?梨冉略微苦恼。她不知道魔女大人躲避她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而比起长秋宫里突然开始流行的捉迷藏。人间最近正颁布了什么“剃发令”,号称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很多汉人为了活命不得不抛弃了传统削发垂辫。   人间哀声一片,梨冉也不想再去惹多的麻烦。想到自己穿男装留个那样的一撮像尾巴一样的毛,梨冉就浑身鸡皮疙瘩。况且,现在已经有比做生意更有趣且更有意义的事了不是么?   玉髓石曾经受过情伤的人,梨冉也知道要将两人之间的某些隐秘的暧昧戳破除了需要勇气之外还要有绝对的耐心。不过既然魔女大人没有拒绝她,她也不会就那么轻易放弃。   于是捉迷藏的游戏每天都在长秋宫上演。   魔女大人对于梨冉越发的殷勤一事有些招架不住。躲无可躲,玉髓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并将空蝉派守门口,并嘱咐道:“守好门,别让梨冉进来。”   梨冉看到空蝉趴在门口便已经知道魔女大人又在躲她了。她想笑又觉得不该如此得意忘形,想了想她转身去厨房端来一盆卤肉。   空蝉闻到香味警惕地朝周围望了望,却见梨冉笑眯眯地盯着它:“空蝉啊,大人是如何跟你交代的?”   空蝉盯了盯那盆冒着热气的美味又看了看梨冉,最终哼了一声说道:“守好门,别让梨冉进来。”   梨冉噗哧一笑,她摸了摸空蝉的头,将盆子推近了些:“谢啦。看来我只能先回去了。”   躲在房间里魔女大人并没有心情睡眠。她手里攥着一本诗集随意地翻看着。玉髓能听见梨冉在外面和空蝉交涉,当听到梨冉似乎已经放弃的时候翻页的手顿了一下。   也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玉髓高高在上的时间太久了。她习惯于被人捧着,对于梨冉萌生出的与众不同的感情,或许因为洛小林曾经的咄咄逼人而被玉髓轻描淡写地接受了。唯一让她苦恼的就是——梨冉倾慕之人是自己。   玉髓的世界里,这种不是为了她的能力而想要将她占据的人,梨冉还是第一个。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诶~好可爱的词啊。”梨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玉髓转手便将书卷扔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转身后,却见梨冉手里正抓着那卷刚被她当作暗器的词集,笑道:“大人也会看如此小女人的东西呀。”   玉髓恼羞成怒,抬起那“纤纤手”指着梨冉:“死小鬼,你给我过来!”   “为什么是我过去不是你过来呢?”梨冉歪着脑袋问道。   欠揍!魔女大人脑内此刻只想到这两个字。她冷笑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缝缓缓说道:“让我过去是么?你确定?”   梨冉才不是要魔女大人跟自己玩那无聊的“你追我呀追我呀追我呀”“你别跑呀别跑呀别跑呀”的游戏呢!很会迂回地梨冉甜甜一笑将拿着书地手背到了身后:“大人,今天我做了绿豆汤,你要尝尝么?”   见玉髓没有回答,梨冉赶快抓住机会自荐手艺:“大人,绿豆汤可是去热解暑的良品哟。”   “哼。”魔女大人意味深长地一哼,顿足坐在了桌前。梨冉笑靥如花,忙不失从自己进来的窗子跳出去奔向厨房。   “笨蛋。”玉髓仰起头闭上眼,轻声嗔道。只听“哐”的一声,那扇窗户已经被严实的关了起来。   “大人?”空蝉听到声响进门来,见到主人靠在椅背上休息似乎很累的样子有些担心。能让魔女大人如此的就只有梨冉了吧?空蝉有些不高兴:“梨冉又惹你生气了?”   生气到不至于。魔女大人轻轻叹息。只是这乱了的神,到底是怎么个道理?明明已经没有心了,没有心还能爱人么?   “大人,要不要空蝉去教训教训她?”空蝉早已知道自家主人对那个半路捡来的小姑娘有所不同。魔女大人似乎把梨冉当做宝库中的一件宝物,不一样的是这件宝物有生命且在魔女心中非同寻常。空蝉是玉髓的使魔,她虽然不知道主人到底在为难什么却永远记得那一次她本以为成功赶走的梨冉居然被魔女大人亲自接了回来。梨冉能给主人的,是不是就是自己陪伴再多年也无法给予的呢?   “梨冉去端绿豆汤了。”魔女大人果然答非所问道,“空蝉,你觉得刘协和梨冉,谁好?”   提到刘协空蝉竟磨起了牙:“大人,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魔女大人低低地笑着:“也对。况且,这本就是无可比较的两个人。”   “空蝉,你一会帮我问问梨冉。一生一世到底有多长,若她答得好,你就将她放进来。若不好,便让她走吧。”   “空蝉如何能辨出好坏?”   “若她答得真诚……”玉髓想想笑了,“实际上,我亦不知这道题最好的答案在何处。”   “既然大人您也不知道答案,何不与我一同去寻找呢?”却见梨冉捧着一块冰走了进来。那冰块中间凿出了一个刚好能容下一只碗的窝。她将冰块中的碗拿出来递给玉髓:“大人,趁着温度适宜味道才好。”   玉髓接过微凉的碗,用小勺舀了一勺清香的豆汤。凉而不冰、甜而不腻,梨冉果然在这一方面有些天赋的。玉髓点点头:“那便,一同去找找看吧。”在梨冉期待的目光中,玉髓侧过脸小声说道:“那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怎么有种小林姐姐好久没来捣乱了的感觉。某阮不喜欢大清朝的原因大概来源于乱套的各种清代剧,所以这个朝代直接跳过。   PS:某阮给了自己一个黑百合公寓的时间码字,说是恐怖片,其实只能算一个悲伤的故事吧。   最后,魔女大人和梨冉只是做了个约定,并不是正式在一起。大家懂得,正式在一起要等改革开放,哈~   ☆、第四十七幕 翡翠壶   既然决定了窝居在家,梨冉就想要做回本职、化商为农自给自足。但是种子是不能凭空变出来的,梨冉只得打扮成人间女子的样子出门去买。   玉髓听到梨冉又要去人间似乎是不放心一般第一次强硬地让空蝉跟了去。   梨冉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大人担心那就让空蝉跟着了。她却哪里知道玉髓让空蝉跟着她去买种子是假,真正的原因却是再过几年将迎来一个对梨冉来说很重要的日子——梨冉的千岁生辰。   玉髓默不作声地准备给梨冉做做寿,理由竟是梨冉也是快千岁的老人了却从没有过过寿没有得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   空蝉遵照主子的命令一路跟着梨冉,顺便偷偷看这丫的对什么东西驻足时间最久。魔女大人交待道:“你见梨冉在何物面前驻足最久拿起却最终又放下,便将它买回来。”   空蝉谨遵主人吩咐,把梨冉把玩过的小东西全都偷偷买了回来。这些东西小到毫无特色的毛笔,大也不过是不怎么好看的衣裳。魔女大人一边感慨梨冉的奇异审美,一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污糟物扔得到处都是。直到大件东西都被处理干净,才在众“宝物山”的深处发现了一只翡翠玉壶。   那是一只刚好能嵌在掌中的翡翠玉壶。它的通体晶莹剔透,如果盯着上面的纹路久了会出现壶体天然而成的暗纹在流动的错觉。而这只玉壶看起来就像是活生生从原石上挖出来的一般,形态虽不如一般“壶”那般圆润,但它的周身棱角平滑也证明了它已经不知经过了多少主人之手。   “梨冉,喜欢这个?”玉髓打量着掌中的翡翠玉壶,微微蹙眉。她缓缓打开壶盖,里面有一股淡而清香的烟草味撺进鼻腔。玉髓眨了眨眼,漆黑的瞳仁一亮。   “这是何物?”玉髓真是许久都不曾再去玩那实现愿望的游戏,只觉得这东西很是稀奇。   “似乎是叫鼻烟壶,大人。”空蝉想起自己买下此物时店主的介绍,“似乎是哪位家道中落的秀才死当的传家宝。”   “梨冉,会喜欢么?”玉髓对这东西的来历并不在意。不过她却知道自唐代开始便有“一片冰心在玉壶”的说法,这让魔女大人犹豫万分。如果送了,她和梨冉又算什么呢?她对梨冉的“特殊”真的是爱么?   “自打大人将仓库钥匙给了她,哪次拿回来的不是那些玉石的瓶瓶罐罐?”空蝉却是不读书不知诗词的,它只对梨冉的品味鄙夷道。不过空蝉也没忘记正事:“大人,空蝉道法低微,将这玉壶带回其实也是想让您辨识一下它是否有甚不妥。”   见玉髓不解,空蝉才道:“在人间时梨冉打开它之后,有一瞬间神志险些脱离躯壳。”   “玉自古便是有灵气之物,人玉相养也是常事。但若被邪物侵入,倒也有可能袭击旁人。”听到梨冉出门又召回了不得了的东西,玉髓缓缓说着将小玉壶拎起来透过阳光,“这是……”透过阳光,玉髓便发现了这只翡翠壶的不同。那以为是视觉误差的暗纹流动是真实存在的。这只翡翠壶果然有生命的痕迹!   众生六道,自有其存在的法则。玉髓以异术脱离人道而存于六道之外,纵然后天习得了看似无所不能的术法却始终无法凌驾于六道之上。即,魔女也有不能为之事。   只是玉髓自化为魔女越发怨恨循规蹈矩与迂腐不化之所为,是以性子越发乖张阴厉。说阴晴不定还算轻的,动则血流成河亦为常态。直到她救下了梨冉才渐渐又有了人气,也平和了许多。   但戾气虽已化解,罪孽却不能轻易被宽恕。玉髓一直被噩梦缠绕也正因为此,也正因为玉髓脱不开那噩梦才让梨冉有了走进玉髓的过往的机会。   “空蝉,梨冉她……可有何不适?”这一认知让玉髓的心一紧,“梨冉为何到了此时仍未来见我?”   “大人,梨冉一回来就兴冲冲去田里了。”空蝉回答道,很是在意玉髓的感受而出口责怪梨冉,“真不知种个地有什么好开心的,居然连大人的花园都给破坏了。”   空蝉是不会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的责怪梨冉的!它对梨冉的不满应该是全然用行动发泄了,而不是现在这般。玉髓猛然站起来,手指在空蝉眉心一点便见着有一缕青色的烟钻了出来转而附进翡翠壶里。而空蝉在瞬间变为了大狐狸的样子侧倒在地上。   玉髓捻起了那巴掌大的玉壶,壶上的气焰很快就弱了下去。它在害怕玉髓,害怕她身上静止不动的戾气。   “你蛊惑空蝉带你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见我么?”玉髓笑道,幽潭般的眸子里流动着戏谑,“怎么,现在见到我却无话可说?”   玉壶在地砖的投影渐渐浮现出一个窈窕的黑影,似是犹豫了一会儿,它终于开始渐渐凝聚成形化为一名身着淡绿纱裙的女子。那女人抿着嘴似是委屈,眼角莹莹一点泪星就顺着眼角落下汇集于下巴那尖尖一点。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跪在玉髓面前:“求您,救救王公子。”   “王、公子?”玉髓只觉好笑,“我看你身为壶仙,竟连救人的能力都没有么?”   “琬珞虽为壶仙,却无力干涉人间之事。这世上,唯有大人您……”这叫琬珞的女人低泣道,“大人,如今清帝大兴文字之狱。王公子因与编写《字贯》的王锡侯是远亲而牵连。如今,怕是命不久矣。琬珞多方求见大人却不得见,不得已才用此法求见大人。”   “如此,你欲用何物换他安然?”   “琬珞知道大人身边的梨冉姑娘长年为阴气所困,愿自化一道护身符守她安康。”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梨冉被玉髓强行拉出生死违背了伦常,她的身上的确一直有死气存在。而如今魂魄又经过了延维的重击,梨冉的气息越发妖邪。玉髓虽然不曾将此告诉梨冉,却也一直放在心上。如果真能得这玉壶仙化为驱邪玉,或许还真能挡去许多麻烦。   “我就算不这么做,要得一块有魂之玉又有何难。”玉髓幽幽说道,“这等交换,尚不足让我动心。”   琬珞一怔,竟是绝望。她狠狠咬着牙,下定决心一般:“可是,如我这般成为玉仙的却寥寥可计。”   “呵。”玉髓凉凉一笑,“人类数十年生命,竟让你愿意用万年辛苦来换么。玉石本无灵,成仙更是艰难。你可真的想好了?”   “琬珞此刻还有退缩的余地么?”琬珞缓缓站起来,“琬珞冒犯大人仆从,早就做好玉碎的打算了。”   “原来,我竟是那般可怕的一个人物。”玉髓突然自嘲道,“梨冉,你在外面偷听够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阮突然觉得本文结构实在过于松散,于是很不开心。加之这一次的感情戏我个人认为处理困难,为难的我都想放弃感情戏了,摔!   小梨冉乃怎么就这么不给力!魔女大人果然是要在上的么??!!   ☆、第四十八幕 琬珞   听到玉髓的话,一直“等候”在门侧的梨冉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了一个自认为还算美好的笑容从藏身的门边探出头来。她冲着玉髓嫣然一笑,玉髓却回给她一个“快滚出来”的眼神。   梨冉心里一腾,“呵呵”笑着走出来:“大人,我给你送粥来啦。这一次是新鲜的时蔬肉粥哟。”   玉髓微微仰头,发出意味不明的“唔”的一声。只是那幽森的眼神还是让梨冉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琬珞也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打量梨冉,只是她的注视似乎让这个小姑娘有些不适。梨冉很明显地侧了下身,一脸天真地问玉髓:“大人,这位漂亮姐姐是谁?”   琬珞本就是跪在玉髓面前的,对于这位据说是“魔女大人面前的红人”的话也不敢怠慢。何况作为仙中最下品阶,她可没胆子等这位让上仙都谈之色变的魔女开口来介绍自己。只见这小仙保持跪地地姿势转向梨冉,弯腰叩首道:“奴家乃玉仙琬珞,如今的主家姓王。”   梨冉哪受过这样的大礼?就算是当初被当作神使的时候也不曾被跪拜过。她连忙侧身放下手里的碗,趋步往玉髓身后一躲,急切道:“这位姐姐,梨冉只是伴在魔女大人身边的凡人罢了,受不起如此大礼。”   琬珞低头不语,不敢真跟梨冉客气。魔女大人身边的这个孩子她成仙之后还听以前的邻居朋友说起过,这是个敢跟魔女大人顶嘴且奇迹一般活下来的家伙。   “诶,大人,你就帮帮琬珞姐姐呗。”见琬珞眼角一滴清泪,梨冉觉着怪可怜的,“你看她多可怜啊。”凭魔女大人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从人类皇帝那弄出个人来还不容易?可关键还在于魔女大人她愿不愿意!梨冉自己也没把握玉髓能同意。可她这孩子向来“心善”,又许久不曾接触人间险恶。再加上最近“苦恋”魔女大人得不到结果,小姑娘见着这不能成眷属的有情人一掉泪,那心就软成一汪春水。   “笨蛋!”玉髓看着梨冉那小模样如何不知这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她脸上却还是平静,甚至是坐在了她新买的太师椅上开始喝茶看书。可是梨冉也是个固执的小家伙,她怎么可能让玉髓就这么安心看书喝茶?但终究是“魔高一尺”。魔女大人的心是不可猜测的,她在梨冉那期待的目光下不单没有屈服反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梨冉,我送你的白玉已经占了尘污了,换一块吧。”   顺着玉髓的话,梨冉和琬珞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梨冉颈上挂着的那块白玉上。这块白玉梨冉已经贴身戴了许多年,人玉相养大概就体现在梨冉本人的茁壮成长和白玉中心越来越黯淡的黑色。玉髓说得不错,这块玉已经沾染了尘污。但也说得不够准确。这不是普通的尘污,不能通过用布或者水的清洁来去除。那黯淡的尘污就像是从白玉的内部扩散出来一般将原本无暇的白璧侵蚀、玷污。   “这……”这是连琬珞也不曾预料到的严重事态。她有些惊讶地想要说话,却被玉髓一记冷然的眼刀射的硬生生将话卡在了嗓子眼。魔女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可怕。琬珞缩了缩脖子,心里越发焦虑起来——只怕再晚些王公子就……   “可是玉髓,我喜欢这块玉。”梨冉固执地抓紧那块其实已经预示了自身身体危机的白玉。如果以前还不明白为何每过一段时间玉髓就会带她去化生池进行洗浴净身的话,那么今天偷听到的线索已经明显说明了她的长生不死都是玉髓的功劳。如果这还不足以证明以及让梨冉明白“魔女大人的厚爱”的话,她就只有自己去菜园里化为梨花树了。   “大人,我的身上……”违背了自然规律,违反了人生的常态。纵然有魔女大人的庇护依然是不行的吧?梨冉歪着脑袋,咧开嘴一笑:“大人,梨冉其实并不怕死。能跟在您身边这么久,已经很幸福了。”   魔女大人面带微笑,是那种以前梨冉在人间的后宫中才会见到的那种经过人为包装刻意维持的美丽——但依旧是迷死人不赔命:“梨冉,谁说你要死了?嗯?”没有谁敢判魔女大人要活的人死。   现在可不是看魔女大人和她家小孩打情骂俏的时候!琬珞的脑中突然窜过这样一句不着头脑的话来,她大着胆子高声道:“魔女大人,求求您了。抛却相许之心,王公子于我有恩。小仙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玉髓,你又不是非要靠这块仙玉才能救我。”梨冉却嘟嘟嘴,“况且这玉有魂魄,平时可就得一直跟着我了。你就不会介意么?”   魔女大人听了梨冉的话,做出了“梨冉在挑衅她”这样的结论。可是转念一想以后梨冉身边总也跟着这么个柔弱的跟兔子一般实际却颇有心机的女人果然还是不让人放心的。玉髓清了清嗓子:“那你想如何?”   梨冉嘟嘟嘴,扯着玉髓的袖子:“大人,咱们想个办法把白玉净化了不就好了么。再说,既然我又不会因此死,那便称不上什么大事。不如就救那王公子一命当作是行善积德好了嘛。”   “如果说净化玉小仙倒有一处好地方。昆仑山多有化海为峰者,其中有一千年寒泉……”琬珞听到梨冉帮自己求情大喜,忙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救了他又能如何。”玉髓却突然蹙眉,“他本已负了你。”   “小仙既已为仙,本就该恪守仙规不得妄动凡心。”琬珞只一愣便答道,“大人,琬珞本就不是王公子姻缘簿上红线那头所牵之人,能得一时真情已然满足。”   “那你又可知一旦我帮了你,那些老迂腐一样不会放过你?”玉髓虽然是对着琬珞说得目光却冲着梨冉,仿佛是在暗示梨冉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有理有据。这个玉仙心思并不单纯。且不论她与那王公子之间那些事情,她自己不出手救那王公子就是怕再犯仙规枉改生死。而求玉髓就不一样了。一来魔女逃出六道不归任何一界管束,二来自己化作护身玉保护梨冉万一遇到上仙追捕魔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闻言,琬珞黯然低头。梨冉也是犹豫了好半天才道:“求大人救他。”或许是梨冉的错觉,她好像看到魔女大人翻了白眼?她听到玉髓嘟嘟了一句“顽固不化”便唤来空蝉去救人。   琬珞连连磕头道谢,却遭到玉髓的无视。梨冉摸摸鼻子,非常抱歉且吞吞吐吐说道:“琬珞姐姐,这个、这个啊……我家大人困了的时候就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上的事弄得某阮有点小小的不愉快,然后满脑子都是复习所以实在是写不出文来。更新慢神马的都是暂时的,考完试会好很多。   另外,俺决定写完玉髓休息一阵。一直不停的码字会让文章质量下降啊~   ☆、第四十九幕 过渡   魔女大人自方才嗔了梨冉一眼便不见了人影。仿佛又过了百年一般却仍旧不见魔女大人回来,小心思被看破的琬珞不安地跟在梨冉身后。那窸窣的步子让梨冉顿时有了被打扰的感觉,可是她又不好将这位客人赶出去。想想了,梨冉取了张帕子开始收拾起玉髓的房间。   如今叠被打扫什么的都被梨冉一身包揽,打扫时余光瞄到这也不知成仙几岁的小玉仙终于坐了下来梨冉嘴里竟哼哼起歌谣来。待哼完一曲,梨冉扭头发现琬珞脸色甚是难看,于是安慰道:“你其实不必如此担心,大人既然点了头,就绝不会有失信的道理。”   这个叫梨冉的姑娘果然如表面一般单纯么?琬珞勉强笑笑。她担心的哪里是王公子的安危?现在的情状正应了那句“泥菩萨过河”,她本就不该将小聪明用在魔女这样的人身上。她算到了几乎每一个救王公子的细节,却唯独漏算了自己。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梨冉姑娘若不留下小仙,小仙真没有东西可以抵押。”琬珞涩然一笑,脸上流露出落寞与无助,“琬珞本就是山中顽石,被开采出来后几经转手历经打磨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小仙孑然一身却受了姑娘如此大礼,无以为报只求姑娘同意我常伴身旁。”   梨冉此时却不再如方才那般好说话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敛下眼睑:“你可知我帮你并非为了留你?魔女大人身边又怎会缺什么千年万年的古玉?你引之为傲的身世在这里并不稀罕。”   不是为了留下自己?琬珞紧蹙眉头,竟觉得这梨冉也是看不大透的:“如此说来,你又是为何?”   “进门之前我便已经知晓那王公子本命不该绝,若非是你贸然现身且让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会着此大劫。这一点,你不是心知肚明?”梨冉最讨厌这等肚中心思千千绕之人。算计来算计去的,不累么?   玉髓的每一桩生意都是梨冉亲自安排了解的,她如今早就有了自己的耳目。方才边偷听玉髓与琬珞的对话,她就已经着人问了过整件事情的始末。这玉仙因害怕被人毁掉贸然让那王公子见了真身,从此这两人郎情妾意虽未做什么坏事却坏了仙规。再后来祸事上身这王公子也身陷囹圄犯了牢狱之灾。唯一不明,却是这玉仙是如何将主意打在了魔女身上。   “呵,你有什么立场说我?”被知道了根底,琬珞也就不再装可怜,她冷笑道,“你为了能跟在魔女身边长生不死连曾定下誓约生死契阔之人都能背叛。梨冉,你以为你就能比我高尚到哪里?我不过是想为我和王公子寻条活路,何错之有?”   “定下誓约生死契阔?”梨冉微惊。洛小林?被扣下如此大帽也不知怎么的梨冉脑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这个人来。说来也是好些年未见,此番看来她也是不曾“忘记”自己。梨冉哭笑不得,这算欠的哪门子的桃花债!   “还想抵赖不成?”琬珞鄙夷着站起身来,径自地就显得高傲飘然。都是在此间求生,个人凭本事罢了。任何人可以说她恬不知耻,这不要脸的梨冉却是不能的!   被“误解”的梨冉兀得笑了起来,却也懒得向这不想干的人解释:“我与那人的恩怨自会在某时某刻有个了结,不过现下先容我看看戏取取经也好。”   只是梨冉的不解释在琬珞眼里却成了承认,她越发不屑梨冉这等贪生怕死之人:“能使人长生之法又不止一种。纵然你忍受不了红虫之痛……受一时之苦将自己变成第二个魔女也并非不可能。”   “住口!”梨冉喝道。想到洛小林还在想法设法败坏玉髓,梨冉心烦意乱自不必说。再者要她变成第二个魔女?此事若真如琬珞说得那般轻巧,这个世界怕是要乱了。   “你莫非以为成为魔女是多么困难之事?每年每月堕入魔道的六界众生岂还少了!只是如玉髓这般好运的确实少有。”琬珞见梨冉跟了玉髓这么多年似乎仍然对玉髓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更加瞧不起她,“见你这般懵懂怕是根本不知道你跟着的这个主子曾经做了些什么。她如今能够任性妄为连众仙主也不敢招惹,也是因了当年……”   “不论如何那都是玉髓的本事。”梨冉退后几步与琬珞形成对立,“比起你这个所谓的仙家,玉髓真不知是好上了多少倍。”   “无怪洛小林说你已被玉髓同化。”琬珞阴阳怪气道,“也罢,我只管做好我……”   只是她并未能将话说完,因为玉髓已经带着空蝉和那位青衫布衣的王公子走了进来。她挑了挑眉,不似告诫:“你早就该如此了。”   “琬珞!”那王公子见到琬珞亦是激动,上前握了琬珞的手道,“累卿为小生受苦了。”   琬珞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微微一笑:“公子无碍便好。”   玉髓摸了摸身边大狐狸毛茸茸的头:“空蝉,把这些讨厌的东西都扔出去。”   大狐狸得了命令,几乎是飞速卷了一仙一人张开血盆大口就叼着出去了。   梨冉捂着肚子想笑又没敢笑出声来:“大人,这样好么?她还没还咱们人情呢。”   玉髓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斜了梨冉一眼:“小冉,我很困了。”   困了?梨冉疑惑,魔女大人睡觉不就是玩么?但她不好直说,还是问道:“那、那你睡会儿?”   “但是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玉髓似乎很苦恼地盯着梨冉不放。   梨冉恍然大悟:“我刚刚打扫过呢。”   “诶,可是既然要打扫,为何不连房梁和床底也一起清扫?”玉髓努努嘴,“以前可是天天有人打扫的呢。”   以前,该不会是魔女大人当皇后的时候吧?梨冉苦着脸还不及接话,就听到玉髓笑盈盈说道:“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   魔女大人,您也就会欺负欺负我!梨冉捂着脸长叹了口气:“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细菌提到小林姐姐,这不就是又要来捣乱了么?哼哼~虽然小林登场的前奏俺的确有点啰嗦了...   PS:本来是准备让梨冉和魔女大人一路收集着各色古董走到洛小林再次搅局的。八过某阮的队友师出丐帮尤其擅用打狗棒法之拖字诀,从玉髓开更到现在3个多月了也没见着她给我准备的古董大全目录。而某阮自己大脑贫乏实在想不出那么多故事满足小梨冉的收集癖,所以这部分的缺失等以后正文完结了根据情况番个外好了。      ☆、第五十幕 迁居   乖巧懂事的梨冉第一时间将自己与琬珞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向玉髓做了报告,这一次汇报甚至详细到了每一个细节动作。说小梨冉你没有点小心思谁信呢?一说到洛小林你丫的就来劲!魔女大人听后一句感想也没未发表,推开梨冉自顾自地躺床上睡了。   梨冉站在床边尴尬又无辜,可魔女大人根本不给她无辜的机会。曾几何时她也曾试图将魔女大人的美梦打断,只是结果总有些差强人意。况那个“曾几何时”还是为了确保魔女大人温饱而不得已为之。梨冉不敢在这个“魔女大人似乎生气了”的紧要关头自找苦吃。权衡了利弊,她叹着气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仰着头望着这个背对着她的魔女大人,梨冉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明明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就是那样,自己还沉不住气想刺激刺激她。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梨冉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小声嘟哝。   “再念也成不了屈原。要念诗,滚出去念。”   说话的是魔女大人,冷冰冰的毫不留情面。梨冉微惊盯着突然转过来的玉髓,嘿嘿嘿地笑了:“大人,还没睡呢?”   “叫空蝉进来,房间里有老鼠。”玉髓白了她一眼。魔女大人的眼眸本来全是漆黑的,但是似乎梨冉需要接受白目的地方太多了,为了配合这一点玉髓已经很久都没有露出过“本来面目”。但对于梨冉来说,这样的玉髓反而更近人些。   “大人,我不是老鼠。”梨冉抓住玉髓的手,那凉凉的温度与她的炙热形成对比。她就是想多些时间和玉髓相处么。她们已经错失了一见钟情的机会,可不能连日久生情都错过。梨冉每天都给自己打起,要追求到魔女大人,必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而现在的每一份辛苦,日后都会化作成功的喜悦与甜蜜。   玉髓轻哼一声,抽出手道:“你有何话要说与我最好现在就说,否则,过时不候。”   “我……”梨冉有点羞涩,道,“玉髓,你可要保护我哟。小林姐姐好可怕。”   “她喜欢你,这么多年还记得你。不是正好么?你应是欢喜还来不及,何须我保护?”   “可是,我又不喜欢她啊。”梨冉凑到玉髓身边并排坐好,“大人,你是不是有点点吃醋啊?”   玉髓只是瞥了梨冉一眼,最终缓缓答道:“我是淑女。”   梨冉不解:“是淑女怎样?”若说千年前的伏寿是淑女她相信,可说魔女大人是淑女,这不是睁眼瞎说么!   很快,魔女大人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淑女”的意义:“空蝉,把梨冉扔出去。”   原来淑女,在某种含义上是与君子等同的——只动口不动手。   如今的空蝉早已不是梨冉的对手,听到召唤她朝梨冉冲了几步就眼尖的发现梨冉居然在手里捏了一个小天雷。空蝉几乎是跳脚:“梨冉,你要把大人的屋子毁了么!”空蝉的弱点是,太爱惜她那一身皮毛。   梨冉往窗边挪了几步将战斗区域从魔女大人床边拉远了些:“你若不过来,我又怎会有这个机会?”   空蝉现在有玉髓撑腰,对于梨冉的行为也不客气地还击:“我是奉大人的命令行事。大人的话你也不听了?”   梨冉瞄了一眼玉髓。魔女大人已经昏昏欲睡又倒了下去。既然空蝉的主子都歇下了,梨冉自然不用再客气,她捏着那个越聚越大的天雷嘻嘻笑着:“大狐狸,你就快出去吧。不然火狐狸变黑狐狸什么的……”   “大人怎么又睡了!”空蝉压低声音怒吼,双眼红彤彤恨不得把梨冉给啃了,“梨冉,别以为你吃了条蛇就能跟那毒蛇一样!”   于是空蝉退梨冉进,两人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僵持着。梨冉的计划是将空蝉赶出魔女大人的房间然后立即关门。   一人一狐许是太过的全神贯注,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侧着身用手肘撑着头的魔女大人的眼皮在动。眼见着空蝉已经退到了门外,梨冉心道时机到了抢身就冲了上去。空蝉见状连连退了几步生怕梨冉手里那坨“嗞嗞”叫着的东西伤了自己锃亮的狐狸毛。   而抢着关门的梨冉或许太过得意忘形,自己居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哇!”   “轰隆!”   梨冉的叫声伴随着一声响雷,空蝉眼见着魔女大人长秋宫主殿的房顶斜斜地划了下去砸向了梨冉的菜园。刺眼的阳光一下子侵占了整个房间。   “梨冉!”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不、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魔女大人大吼大叫是什么样子。被点名的梨冉缩着脖子猫着身子不敢吭声。魔女大人那过度白皙脸上的表情已经过了克制和收敛。她指着梨冉,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梨冉垂头丧气道。空蝉却在后面瞪亮了眼睛准备看好戏。   玉髓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你什么时候故意做过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天天都在做什么?幼稚!说得就是你。”   “我给你盖个新房子吧玉髓。”梨冉被玉髓重重说了几句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不想玉髓生气却又忍不住小声嘟哝,“反正,我早看这长秋宫不顺眼了。”   “你说什么?”听到梨冉那不知悔改的一句,玉髓的声音又高了一层。   “我说,我不要你再住在刘协赐你的宫殿里,不想再让你重复那场走不出去的噩梦!”梨冉喊道。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无理与冲动之后又垂下了头:“我不是故意的,玉髓。对不起。”   只是玉髓却因为这句话沉默了良久,硬生生道:“限你三天之内建好新居。”   在魔女大人心里,梨冉果然是不一样的。等着看好戏的大狐狸抖了抖毛,眨着眼睛迈步菜园去视察灾情。   玉髓长长舒了口气,第一次不含戏谑地拥抱了梨冉:“你这小鬼,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魔女大人连怀抱都是凉凉的。梨冉回抱玉髓,轻哼道:“跟你一个材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这一卷只写15章~跳过最惨烈的一段历史~   PS:小林姐姐作为目前唯二长寿的非正面形象也是很重要的。这几百年捏,她对梨冉的执念变成了对魔女大人的敌视。嘛,和魔女大人做对不是找死么?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对吧?   ☆、第五十一幕 家   梨冉的动作很快。应魔女大人的要求她很快就在西北方找了处无主之峰,选了处精致怡人的谷底开始“大兴土木”。梨冉不是木匠也建不来房子。边现学着手艺边用着渐渐熟练了的术法赶着魔女大人的“三日之约”。不过好在这孩子自小实心眼,做事情倒也不马虎不浮夸。三天后果然让她建成了一处临时居所。按梨冉的意思,先把魔女大人搬过去再说。   这或许也算是先见之明,等洛小林和刘协从琬珞那里得到消息兴冲冲找上门的时候,只有幸观赏了长秋宫的惨不忍睹和人去楼空。   刘协从进了院子就一直沉默着,这里的环境他再熟悉不过了。曾经他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宿在这里。而那次临别也是在这。一边千载早已物是人非,百感交集之下他迅速转过身背着洛小林用袖子拭了下眼角。   然这一小动作还是被洛小林发现了。洛小林曾在李隆基麾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差,与那位唐明皇相比这位大汉的末代天子果然如书中记载的那般优柔。也无怪会失了皇位,连妻儿也保护不了。反而是洛小林自认的生平第一劲敌玉髓、这位皇帝曾经的正妻或许更适合君临天下呢……   只是洛小林心里认定玉髓为敌人的观念已然根深蒂固,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与之和平相处。最重要的,她一定要将梨冉从玉髓手中夺过来!   “陛下,此时还不是伤心的时刻。”思及此处,洛小林柔了声音动作假意安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通过那小仙找到了夫人这些年所在,如若夫人生了警惕下次再找可就困难了。”   “小林言之有理。”刘协点点头,有些感动,“小林,这些年多亏你陪伴左右,不然孤尚不知该如何自处。如今天师也不知去了何处,竟是百年未得联系。吾向卿许诺,待找回寿儿成就了大业,必定会重重报答于你。”   洛小林浅浅一笑:“陛下这是说得哪里话?小林只要找回妹妹就好,其他别无所求。只希望到时候陛下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就好。”   “唉,我也知寿儿这些年孤独寂寞,难得寻得一个贴心的难免想留在身边。此事你放心,只要求得寿儿原谅,我定会想法让你们姐妹团聚。”刘协此时信心大增。这么多年寿儿一直住在这他们曾经温存曾经满怀神情的地方不正是说明了她心里还有自己么?   那边正商量着如何瓜分魔女主仆,这头已经乔迁新居的梨冉突然脊背一凉仿佛有什么顺着脊柱滑了下去。吓了一跳,她扭头就看见魔女大人学着观世音菩萨的样子一手托着一只玉瓶一只手拿着柳枝往她领子里滴水。梨冉舒了口气,抗议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玉髓耸耸肩:“防暑。”   防……暑?梨冉哭笑不得,站在自带冷气的魔女大人身边还需要防暑么?况且,这里已经够冷了!   “梨冉,这就是你盖得房子?”比起原来的宫殿,这个在山间河边的房子明显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屋。如果有人告诉玉髓这是猎户狩猎期间的临时住所她都会相信。魔女大人扬起唇角:“小冉,这一次咱们是要打猎为生了么?”   “这只是暂时的。”梨冉说道,牵着玉髓地手朝门口走,“三天时间有点紧张,再过几天就可以把宝库搬过来了。”   魔女大人轻轻“哦”了一声便抬步往房间里走去。   不只外表,连小屋内部都尚简陋。没有能让魔女大人在上面翻滚的华丽大床,甚至连椅子都只有一只。屋子的一个窗边的角落铺着地毯,上面厚厚的叠了好几层被褥。玉髓看到不经意蹙眉,问道:“莫非,那是我的床?”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玉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试着坐下。在确定不会内陷之后玉髓问道:“只有这一间屋子,你睡哪里?”   梨冉笑眯眯拿出一堆绳子编成的像梯子一般的东西两头系在房梁之间:“我睡这里。”   玉髓看着梨冉在那绳子结成的“床”上摇来荡去,蓦地想起儿时玩过的秋千绳。好在魔女大人尚不能也不屑于预知未来,不然定会狠狠嘲笑梨冉一番顺便给她起个“古墓传人”的雅号。   魔女大人的居所尚且如此空蝉就更可怜了,它的窝是梨冉拿床单和麦秆缝制的一只大垫子。虽然松软。但靠得近了总有一股麦田的味道。   此地靠近昆仑山脉,地处又高。虽还不至于常年积雪,小屋旁边的小河流水却是雪水化成。冰凉刺骨的一条玉带绕过连带着周围的气温也及不上长秋宫温暖。不过这并不影响魔女与大狐狸什么,虽然两个人在看到如此简陋的环境时都小小吃了一惊。   “以后会更好的。”梨冉许诺。这个小屋比以前在荒漠边的家要好多了所以她尚还满意,但梨冉也清楚从官小姐到皇后再到魔女的玉髓并未在物质上受过大苦难。她微微红脸:“抱歉啊玉髓,我是不是很没用?”   以魔女的能力来说,不过是坏了个房顶。只要她愿意,历时就能将一切还原。然而胸口那处生出的些末感动还是让她难得收敛隐藏了自己的能力。想看一看梨冉究竟能为她做到哪一步。这不是试探也不是比较,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罢了。   “我觉得还不错。”所以玉髓侧着脸露出了微笑,手按在软硬恰到好处的用被子叠成的床上。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魔女大人坐姿十分随意极为享受的样子,只自顾自点点头:“我见屋外寒水中有逆流向上的鱼,想来味道应是极为鲜美。不知小冉是否能去捉一条来?”   很容易被感动、很容易就能满足的梨冉立刻卯足了劲儿带着工具冲向河边。   “大人,您对梨冉真是太好了。”空蝉在软垫上蹭着,毛茸茸地脑袋一个劲儿晃荡着。   “空蝉,去帮她。”玉髓撇撇嘴,不经意笑着,“其实有她在身边也是不错的。这屋子,造的还真是不错。有模有样的不是?”   空蝉爬起来叹了口气,心道:大人,您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在我要5章之内搞定魔女大人……   洛小林就是来促成感情的大善人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的PS很重要:8月31日有可能会更新,但是不论更新与否本文都会停更半个月持续到9月半之后。考试最后冲刺阶段,望理解。   ☆、第五十二幕 醋   隐居就是梨冉的衣柜里放着汉服唐装甚至是大清花盆底鞋等一系列收藏而她本人还穿着杏黄色纱衣梳着堕马髻的时候。一个戴着大盖帽的短发男人穿着厚厚的黄绿色奇装异服和凉凉的皮靴满身是血倒在你家门前的小河边。   他当然不会是被山上的雪水冲下来的。而且他的手中还捏着一只黑乎乎的形状奇怪的铁块。   已经许多年不曾离开过家的梨冉惊讶地阻止了空蝉准备张开的大嘴。   “空蝉等等,这似乎是外面的人。”   听到声音,男人缓缓睁眼。实际上,他因了失血过多如今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影子罢了。穿着古代衣裙的少女……与狐狸?他张了张嘴,手从按住伤口的腹部抬起来:“我是……找到了桃花源么?”之后终是因不支陷入了昏迷。   魔女大人此时尚在休息。最近几日玉髓也不知是怎么了精神一直不好。梨冉因此而苦恼。眼前这个外人是扔掉还是置之不理呢?如果捡回家,一定会造成麻烦的吧?   “你决定好没有?”空蝉受不了梨冉这慢吞吞的性子,“是清蒸还是红烧?”   “玉髓喜欢清蒸的。”梨冉顺着空蝉的话说道,但很快反应过来摇头道,“不不,这人吃不得。”   “切。”大狐狸似乎早就知道梨冉会这么说,张口就准备将人叼起来。   不过梨冉显然误会了难得发善心的大狐狸,大声喊道:“使不得!这人受了重伤急需救治,我等不该如此落井下石。”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梨冉的一声吼,果然打扰了玉髓的清静。当初玉髓选址于此并不仅仅是因为偏僻少人,这里是那小玉仙口中能净化戾气的仙潭所在。只是这么多年虽也未能发现那寒潭,梨冉的身体却确实有好转。是以玉髓也未再搬家。   最重要的却是,他们回长秋宫搬东西的时候,发现仓库里少了一卷羊皮卷。那上面的东西正是那部炼就玉髓之法。想来也只可能是洛小林及刘协,如此一来玉髓更不愿意回去了。   这短短百年时光,玉髓已经越发明白梨冉于她的重要程度。虽然魔女表面上不动声色按捺着不说,心里却十分介意梨冉被洛小林窥伺这件事情。   玉髓从屋里出来,还是睡意朦胧的样子。梨冉忙凑到她身边扶住她:“没睡醒出来做什么?”   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玉髓嗔了她一眼,道:“你在外面吵吵嚷嚷的还是我的错了?”   梨冉哪次斗嘴赢过玉髓?她努努嘴指了下地上的人:“大人,河边出现了一个受伤的人。”   玉髓跟着梨冉来到那伤者面前,只淡淡瞟了一眼:“救,还是留?”   梨冉已经很久不曾离开过昆仑山,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人类的着装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原先“授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发被剪去,身上的衣装和手里的铁器也变得非常的奇怪。梨冉大着胆子拿起那黑乎乎的铁器,发现那较长的一面的管子头上有个圆溜溜的开口。她好奇的往里面望了望,仍旧不明白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无奈之下,梨冉将那铁器交给玉髓:“大人,先看看这是何物?”   梨冉不知道,玉髓就能知道了么?不过魔女大人自然有胜她一筹的本事,她走到已经命在旦夕的男人跟前蹲下,手指在眉心一点。不过半刻功夫玉髓便站了起来,拿着那铁器对准了家门前的一棵老树,扣动了一个可以活动的地方。   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待硝烟散去,那老树上居然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洞。那声音尤其响亮把玉髓和空蝉都吓了一跳。梨冉更是不自主得哆嗦了一下。她方才也是把眼睛对着那个洞看了好半天,要是不小心碰到了机关……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她再也不想让玉髓修补她的伤了。   梨冉的脸蛋上冒出一坨诡异的羞红,她抿着嘴扯了扯玉髓的袖子:“就、就让他躺在这里好了。”   “不救了?”玉髓反问道。她家这爱管闲事的小梨冉也会害怕么?   “反正又不是我把他弄成这样的。”梨冉说着,又觉得心里过不去。她揉了揉有些发紧的胸口:“要不,救了就扔出去。咱们把这个黑东西留下。”   “哦?”玉髓意味深长地看了梨冉一眼,未再说话。   梨冉咬着唇像是在抉择着什么,她叹了口气似是妥协:“玉髓,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没有必要这么看我,况且,咱们家没有空房子给他住。总不能,让外人扰了这百年清静。至于这危险的黑家伙……难道玉髓不觉得留下会更好吗?”   貌似梨冉说得也没错。只是……玉髓揉揉梨冉的发:“小冉,我不想看你变得与我一般的冷血绝情。”   会因为心软惹出很多祸事的梨冉,如果渐渐变得开始考虑“伸出援手”的后果了的话还会是那个曾经给她无数温暖的人么?拥有着无限生命的玉髓早已厌倦了身边的事物不断发生改变。千年来,不变的似乎只有她和那夜夜入梦的梦魔。明明是梦魇、明明只要睁开眼睛就好,她却自残自伤一般地无数次去回忆去重复那些伤痛——只是不想要忘记自己存在的原因罢了。活得太久,连记忆都开始扭曲。时间越长,连自己都不再能相信。   “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梨冉说道,这才开始用新学的术法给这个已经大半身子进了鬼门关的人止血治伤。但她终究是不忍心害人,最后还是以一只鸡腿为代价请空蝉将男人送到了百里外一处农家门口。   只是梨冉却不知,正是这个男人的误入让那厢已经寻找了魔女百年的人寻着了端倪找上门来。告诉外人就再也找不到的桃花源真实与否梨冉不知,只是再一次看到满眼期盼与热切的洛小林时她的心里真的是“咯噔”了一下。   洛小林只觉功夫不负有心人,再见梨冉她竟有些怯步。诗人说“近乡情更怯”或许就如她这一般。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这种心跳加速、呼吸急迫的时候。她动了动手想上前去拥抱这个她思念了太久的女孩,却又怕自己的孟浪吓坏了她。   “小冉!”洛小林几乎是热泪盈眶。为了今日的重逢,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她上前几步,却不急于与梨冉肌肤相亲。她仔细打量了长成大姑娘的梨冉,激动道:“你果然如我想象的那般变成了美人儿。”   梨冉已经害怕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抽风的小林姐姐。她想避开,又怕太过明显会刺激到她。正在犹豫,却听到背后冷冰冰地一哼,恍然间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避开了洛小林伸出的手。   梨冉嘴里喊着的是玉髓的名字,几步退开也是站在了她的身边。   “洛小林,梨冉是我的人。”玉髓本不屑如此,却又出乎梨冉意料梦幻般如此宣告道。   “寿儿,小林只是想找回她的妹妹。”刘协也是激动,只是他到了如今仍不愿去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认定玉髓心中有她,认定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妻他的后。他的情不曾变,伏寿也定然如此。   “这位公子有何赐教?”玉髓傲然冷笑,手已经自然而然将梨冉拉到自己身后——就如母亲护犊那般小心翼翼警惕着闯入的两人。空蝉今天下山去了,不然此时她便已经唤了大狐狸将这不速之客扔出去。   “寿儿,别再生我气了好么?”刘协急切说道,“如今好不容易曹贼不在了,我们再也不会……”   “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后在位二十年,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玉髓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颂出的正是《后汉书》上记录伏皇后的结局。一字一句,激得刘协 心冷如冰。   这位曾经的帝王手足无措站在玉髓面前,垂头低眉:“寿儿,其实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好一句身不由己。玉髓道:“我并不想再听刘公子狡辩。如今已是另一行人生,我二人本不该再有交集。忆往昔不可追,公子当怜惜身边人才是。”   “身边人?”刘协蹙眉,苦笑道,“我向来孤家寡人,哪里还有什么身边人。”   梨冉此时早被玉髓一句“是我的人”震得不知所以云里雾里,她藏在玉髓身后犹是安心。欣喜这么多年总算见着些希望的同时更是坚定了信念。她从玉髓身后站出来,道:“小林姐姐,前次别时你问我的问题如今已有了答案。梨冉不能自已倾慕爱恋着大人自愿伴其左右,你就不要再……”   梨冉一眼,洛小林只是早有预料的变了脸色,但她早有准备倒也不曾方寸大乱。但这女子与女子的禁忌之情刘协却哪里知道?纵然后宫中断袖分桃早屡见不鲜,那也是下等贱民的事情。如今一听自己的皇后也是这般这位受了太多压抑的先皇帝如何接受的了:“寿儿,这梨冉姑娘是何意?倾慕?爱恋?莫非你也……寿儿,你身为皇后,岂可如此自甘堕落!”   笨蛋梨冉!玉髓在心里浅叹,眸子扫过刘协时已然彻头彻尾如见陌生人一般:“你二人无缘无故打扰我与梨冉清静,如今又妄自在我家门前教训起我来。”   “寿儿!你这是自甘堕落!”   “我本就是魔女,堕落又如何?”玉髓挑眉,似乎是要证明什么一般一指勾起梨冉下颌,“冉冉可愿陪我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梨冉答得情真意切,当真是被这魔女迷得痴了心智。洛小林咬着牙攥着拳,心里暗恨这刘协次次都拖累于她!真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把梨冉从玉髓身边夺过来!她这些年所受的苦、遭得罪如何得到平衡?   洛小林眼睁睁看着玉髓似乎是故意刺激她一般在梨冉唇上落下一吻——那是她渴望触碰却一直不敢触碰的圣洁禁地!   “不、寿儿这……”但显然最沉不住气的还是刘协,他难以置信退了好几步,最终铁青着脸疾步离开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说落荒而逃也不为过。真是,奇耻大辱!   “怎么?洛姑娘喜欢看别人亲热不成?”说话的是玉髓,眼角眉梢都是媚都是惑。   连洛小林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容易让人动心,她咬着唇,嘴里全是腥涩味。她不想走,一点也不想。可是当她眼睁睁看着梨冉攀着玉髓的肩那般娇弱顺从,她的心就像被鞭子抽打了千百回又淋上辣椒水一般。   “玉髓,今日的耻辱,洛小林不会忘的!”然此时她的这句狠话,只是脆弱不堪的力证而已。她抬起沉重的脚步,轻声说道:“小冉,纵然你和她……我不会放弃你的。下一次见面、下一次……”   还有比这更难缠更厚脸皮的女人么?玉髓心里的不悦越发扩大,她拉着被自己的吻化作菟丝子的梨冉进了屋。   “玉、玉髓……你、我……”梨冉被拉得一个踉跄。那哐当的关门巨响将她从混乱中惊醒。这是她表达过爱慕之情后玉髓第一次亲吻她,还是当着刘协和洛小林的面!梨冉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   玉髓见梨冉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会放狠话的可不止洛小林,魔女大人冷不丁那么一睇:“洛小林的事儿你给我好好处理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梨冉甜甜一笑,倒也不在意魔女大人的不解释。她知道的,都知道!拉起玉髓的手,梨冉紧紧握住,傻笑道:“玉髓,我知道的。”   玉髓没好气瞪她一眼:“不许瞎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明天,结果今天就码好了就发了吧~~   TO 猫君 梨冉用术法建房其实就是用巧劲儿锯木头搭房子什么的,不是念个咒就有房子了哟~哈哈~~   广告时间——   过去好几天2K字,太少!今天好了,一更顶过去二更,4K字,全主角,一口气读下来,不费劲儿!   魔女大人气势佳,趁机推倒不用愁!   那么亲爱滴们,下个月15号再见~存稿箱君已经准备好了。   ☆、第五十三幕 冉冉有余   梨冉极度怀疑是上次好心救起来的男人泄漏了他们的行踪。总结来说就是梨冉的一时大意——凡人自然是不能通过他的口述找到这里的,但是洛小林他们就不同了。   自唐至今已过千年,如果说洛小林仅仅是因为喜欢自己就这么不懈的追寻,梨冉根本就不相信。这些年洛小林做过什么?她帮助李隆基抓住自己、她协助延维妄图夺取天下,哪一样不是因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除却这些不说,洛小林一面说着喜欢自己,一面又在青楼楚馆之流流连鬼混,梨冉如何敢相信这是爱?不,这根本就不是爱!是嫉妒、是恨、是不甘!但独独不可能是爱。梨冉根本无法理解洛小林那种扭曲到变质的“爱”!   玉髓似乎对见到那两个千年来仅剩的与世间的联系也无法开怀。只是她比梨冉想得更为深远,不光是洛小林那纠缠不休的样子让她担心,还有就是——   “梨冉,那让洛小林迈出轮回的红虫你还记得?”   “自然。”梨冉满脑子都是如何驱逐刘协和洛小林的事情,听玉髓提起红虫若有所思,“难道这些年她一直不断在自己体内养那虫子?”   玉髓没有说话。洛小林身上的戾气比梨冉浓重多了,那是屡造杀戮之人身上才会有的。就如,自己这般。而偏偏,那戾气与梨冉身上的死气竟是同宗。   “玉髓,咱们出去看看吧。”梨冉深吸了一口气道,“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儿。咱们越是躲,给敌人准备的时间越充分。”   “敌人?”玉髓的侧脸稍稍柔和,“他们也能配得上敌人二字?”   魔女大人已经心高气傲到了咬文嚼字的地步了么?如此自负到底是好是坏啊。梨冉在心中暗暗担心,说:“万不可大意。”   “连你都敢教训起我来,我如何还敢大意?”玉髓轻哼一声,撇过脸去。   梨冉知玉髓并未生气,可是几次想拉着她把话说清楚都被拒绝以后心里也开始泛起嘀咕。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梨冉捏着衣角握着拳倾身上前在玉髓面颊上轻轻一吻:“别生气了嘛,我还不是担心你。”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反倒吓到了玉髓。她俏脸泛上了红晕,红唇一张一翕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谁许你如此无礼?”   梨冉还从未见过玉髓这般如小女儿家一般的羞涩模样,顿时心都软成了暖春的湖水。只是如此轻薄的动作于她来说也是豁出去了才好不容易做出的,被玉髓这一嗔怪哪里还敢再接茬?她握着玉髓凉凉的手不说话。父母早逝的她根本忘记了如何撒娇,慢吞吞的性子让她在村里也很不讨喜。坚韧的杂草说得就是梨冉这种孩子。   “玉髓。”可是梨冉还是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所以她唤了玉髓一声。可喊了人家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稍稍抬头就对上玉髓等待着又似乎有些期待的眼神,终于鼓足了勇气:“这样算是,找到那个答案了吧?”   魔女大人怎么可能回答这种问题?或许她早就忘了要跟自己“从长计议”要跟自己一起去找“一个答案”,毕竟那已经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儿了。梨冉问出去就后悔了。   不过这一次玉髓给足了面子,哼哼唧唧半天总算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轻轻的:“算是吧。”   连玉髓自己都不明白她怎么会栽在梨冉手上。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丫头罢了。虽然长得很乖巧可爱,但是比自己差得还远;虽然读过些书,但是很多时候笨的让她想用槌子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啥。除了,手和怀抱都是暖暖的之外……明明什么特长也没有……   梨冉咧开嘴就笑了,开心之余还有些感慨——这个答案她可真是等了太久了。   于单纯的梨冉来说,所谓的喜欢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如她的父母已经给她做了很好的蓝本。然懵懂年少,成人们总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就如没有人告诉她情之所至不论男男女女都会有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而清心寡欲的小梨冉自然早就把多年前在青楼里看到的那一幕遗忘在了后脑勺。但是梨冉不明白,不代表玉髓也不懂。   这位有过一次失败情感或者说姻缘的魔女大人显然更加重视这一段刚刚开了门缝的新感情。她将过去的失败总结后认定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要由自己占据主动。而与梨冉比之,显然由自己主导的爱情才更让人安心。玉髓不愿意屈居于“李大官人夫人”这一地位。   “冉冉是否愿意听我的话?”这是玉髓想明白这一要害问题后问的第一句话。知道玉髓不会害自己的梨冉自然不会拒绝这一要求。   “那么以后在外,我为夫你为妇。”那时候在感情上也是半罐水的魔女大人决定用男女之情为范本同理推之女子之间的感情。   “为何?”梨冉总没有玉髓想得深想得远,她只是单纯想知道玉髓这一安排的原因。   “因为我比你高。”玉髓莞尔一笑,得意地挑起的眉。   又是那怨念的身高啊……梨冉巴巴地低头,轻轻叹气、小声嘟哝:“如此,那也是没办法了。”   得到首肯,魔女大人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体现地位与重要性了。作为一个行动派她决心办一场婚礼正式把梨冉娶回家门。纵然这家里只有三个活物,扩大到周边地方有的也只是些飞禽走兽,这场兴起的婚礼定然会冷冷清清。   玉髓当然不是拘泥形式的人,既然要办就很有行动力地办了起来——虽然见证人只有空蝉一个,怎么看也像是场笑话。不过面对如此认真又真诚的魔女大人,梨冉竟还是感动地落了泪。玉髓把这解释为愿望得以实现的激动,然后认认真真带着梨冉走完了民间婚礼的全部过程,甚至还祭奠了一下梨冉那对说不准已经投胎的父母。当然,这全部过程自然也包括了最最重要的洞房花烛。   那夜,梨冉在被魔女以“合卺酒”的名义逼着饮了些自家酿的酒后就有些醉了。在一阵又冷又热似冰如火的亲密接触之后,她只模糊地记得穿着那一身大红喜服的玉髓轻吻了自己的嘴角,就像是最初相见的时候一般。那一刻,她的眼中映出的全是熊熊的烈火,直到对上玉髓泛着幽光的眼神时才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模模糊糊地问了玉髓一句:“我、我能喝酒么?”   “不能,么?”玉髓的嘴角嗪了一丝悠然,眼底尽是戏谑,“可是已经喝了怎么办?”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放过她的魔女大人真是可恶极了!梨冉忆起了那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的难堪,她慌乱地想要将玉髓推开。可是坏心的魔女大人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攥着梨冉的手腕,玉髓吻了吻她不安的眼睛而后是颤抖的唇,眼神迷离而诱惑:“放心吧冉冉,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而你是否也该把自己作为礼物回馈于我?”话语间,玉髓将手掌覆在了梨冉的腹部:“你无需再因此自卑。”   玉髓的话包涵了太多的引导性又仿佛具有魔力一般,梨冉已经分不清了。眼中的泪还没来得及溢出,本应该因被戏弄而生气的她只是轻声开口:“你吓坏我了,玉髓。”   玉髓浅浅笑着,不依不饶拉着她的新嫁娘讨要好处:“快说,我的礼物你给是不给?”   “你其实,早就在等我往里跳了吧?”梨冉此时已经被剥得只能拿被子稍微遮挡一下羞人之处,她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就一直没有想明白呢?玉髓不是对她没有情,只是这个骄傲的魔女大人一直在等一个占据主动的机会!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玉髓感慨道。   没有脾气的梨冉此时生着闷气,气得牙都痒痒了。可是长期的顺从让她都不知道这一口咬下去魔女大人会不会直接把她扔下床去。要不,等今天过后再说?梨冉模模糊糊地想着,很快就被魔女大人的一个吻迷去了心神投入了那一场她从未体验过的欲.望之战中去。   待到第二天醒来,梨冉已经来不及去秋后算账。因为穿着比喜服还要艳丽的魔女大人意味伸长拿在手里的床单已经足够让她去纠结。   “嗯,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卧室里。”玉髓笑盈盈如是说着,将沾着点点落红的床单抖了抖。   “不要做这么奇怪的事情!”梨冉顾不得其他,光着身子就冲下床来加入床单抢夺战。   玉髓转了一个圈躲过梨冉的手:“要不,和我的画换换位置挂在客厅?”说得是那副挂在客厅里的“年年有余”。   “玉髓!”   “冉冉,身材不错呢。”   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最喜欢打趣她看她羞红脸样子的魔女玉髓又回来了呢?   可是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梨冉红着脸连滚带爬回床上裹了被子缩在一角做出最后的让步:“放在,仓库里。”   大清早“不小心”路过的空蝉轱辘着漆黑的眼珠子感慨起来:就说大人不可能一直吃亏的嘛。看看梨冉,不就自己送上去给大人吃了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方法,果然是有很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复习了大半年,结果考试的真题和做练习时的往届真题总觉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摔!也不知道过不过的了,果然这个证也不是那么好拿的,o(︶︿︶)o 唉~   下一次更新是17号,好不容易解脱了容我缓缓,身心疲惫啊。      ☆、第五十四幕 酒吧呀?好时尚~   既然决定不再躲避,那么避世的举动已然不再必要。梨冉变卖了一部分物资换做了新店的启动资金。经过了近百年的纷争之后华夏大地总算又重归了平静,最近人间正在进行大改革。“朝廷”这个权力的代名词已然换做了一个名为“政府”的机构。商人开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大陆最南的几处被划为了“经济开发区”。将新政策研究了许久的梨冉终于在玉髓的指点下加入了这个新潮的大军中也的确成功赚到了梨冉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巨额第一金。   至此,梨冉对玉髓的崇拜之情怕是要从海底到喜马拉雅那么多还装不满。为了更好的融入生活,梨冉忙着学习新知识的同时也不忘了置办房产。只是到底是从古走来的人,要让她住在楼房里实在是有些为难。最后梨冉咬咬牙还是买下了一幢独栋的别墅,成为了当下少有的少年富婆。装修是复古的,地下室变作仓库改了个名字叫“栖宝轩”。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连空蝉也有了一间不小的私有领地。   接着梨冉跟着潮流开了一家酒吧,日子倒是过得自由自在。   很快,她又一次见到了洛小林。相较于前几次的重逢,洛小林这一次总算看着不那么苦情。她穿着与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旗袍,手里擒着一只高脚杯。她眉间那一点红似乎被什么包绕了起来看不真切,但梨冉在那里体会到了从未曾察觉到的熟悉感觉。她想了许久,在洛小林诡异地笑着走向自己的时候才恍然大悟——那气息不正是延维!   “你以为延维那么容易就能被你吃掉是为什么?”洛小林见梨冉已经反应过来时妖惑地笑了,她抿了一口酒,声音沙沙的,“我已经摆脱了那恶心的虫子了小冉。你不为我高兴么?”   魔女大人是魔女,却不能算真正的堕入魔道。而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书上描述的“邪魔”的模样。梨冉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小林姐姐,其实怎样于我都无所谓的。”   “那妖女到底是怎么你了?嗯?”洛小林显得有些寂寥,“我有时候真的是不懂。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梨冉轻笑出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总有人想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在别人身上,刘协是、伏完是、洛小林亦然。但这些人或已作古,或也与梨冉没甚相干,她并不想过多干涉置喙。唯独洛小林,无论如何都要正确的处理好。如若不然,只怕玉髓好些天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思及此处,梨冉清了清嗓子:“小林姐姐,昔日种种就让它过去吧。若说是入了邪门歪道,梨冉也是心甘情愿的。”说道这里梨冉顿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你大概是听不进去的。”   洛小林实在讨厌梨冉这好像自己病入膏肓的怜悯表情,她咬咬牙淡淡地伤感:“你又何必一再激我?”   激她?不,梨冉的本意并非如此。她只是对自己对洛小林有些失望罢了。在意的并非洛小林的纠缠不休,而是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给玉髓落下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她急于摆脱洛小林,却偏偏忘记了这个人曾经也是自己舍不得的。失望于洛小林变得越发自私,失望于自己也越发的无情。   可说到底,她这一生的情感早已系在了那位寂寥寡情的魔女身上。想起今晨晨起时玉髓难得的温情将她抱在怀里,想起魔女大人嫣红着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想起玉髓轻声嘱咐她万事小心……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玉髓的身边。   “酒吧,生意不错。”洛小林突然嘟哝了一句,“我实在想不到不过几百年这人间居然沧桑变化成了这般模样。”   梨冉默默坐在吧台前不吭声。   “小冉,并非是我不放过你们。”洛小林眨着略带醉意的眸子,“是时间不放过我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不爱吭声的小丫头。可转眼间……”洛小林伸手拉扯住梨冉的衣领,在那突起的锁骨上、在梨冉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一个吻痕。洛小林就这么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小冉,你说我当初要是死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不甘,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得如苦行僧一般。因此我恨透了延维,恨得要将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可她如今真的没了,我却连个说话的都找不到。”   梨冉不知洛小林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洛小林和延维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她发现纵然洛小林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痛苦的表情,她依旧心如止水。梨冉轻叹了口气:“小林姐姐,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洛小林突然狠狠说道,“小冉,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回阳关去,回去了再也不出来好不好?把我的小冉还给我,好不好?”   “这是你真正的目的么?”说话的是玉髓。弃了儒裙的魔女大人很快接受了当今的风俗穿起了露出修长双腿的短裙。她的领子上别着一副大的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拿着生啤杯的手上戴了一圈又一圈的镶了钻的银饰。她将梨冉从座位上赶下来自己坐了上去:“你难道不是想骗梨冉跟你回去,然后把它身体里的延维弄出来?洛小林,你明知道那恶心的东西已经与梨冉融为一体,却还要如此伤害她么?”   “梨冉跟了你就是我的敌人。”洛小林嘲讽地笑了起来,对于玉髓揭露的真相倒也不否认。她眯着眼睛打量着玉髓:“妖女就是妖女!如此的不害臊!”   玉髓低头看自己的装束并未觉得不妥,她回头望向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梨冉,说:“冉冉,我好看么?”   玉髓就算穿成乞丐在梨冉眼中都是美的。至于露大腿什么的,早在唐时她就见识过了根本不觉稀奇。是以梨冉毫不犹豫的点头再次重伤了洛小林,她觉得自己来找梨冉就是来自虐了。只是如今既然已经摊开了,她也不再装什么直言不讳道:“恶心!”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玉髓挑眉,“梨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几百年来一直纠缠着她,我已经很不高兴了。”   “明媒正娶?”洛小林沉声笑着,“果然是好不要脸。你拿什么明媒正娶!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玉髓已经觉出洛小林醉了,说话毫无重点不说还颠三倒四。对于这个人她是一点好感也无。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洛小林对权力的追求超过了一切。莫非她到了如今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着有一天能荣登大宝享有天下。   洛小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得话,她怔怔望着梨冉好半天,起身撂下一句:“我今天就是来说一声,梨冉我抢定了。我本来就是个坏人,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玉髓,别和她计较。”望着洛小林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梨冉暗暗握紧了玉髓的手,“我知你一直看着我的面子不曾伤害小林姐姐,不然以你的本事,她早死了千万回。我也知她心存祸心本不该留,但终究……”   玉髓挑眉:“你如此袒护于她,就不怕我吃醋?”   梨冉低头,轻声嘟哝:“你不会的。”   “呵,你怎知我不会?”玉髓笑着,挑起梨冉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我就知道。”   白痴小鬼!玉髓轻叹,头枕在梨冉肩上:“可我已经吃醋了怎么办?”   梨冉微怔,似乎有些意外。她踟躇半响,说:“要不,要不我做好吃的给你赔罪?”   赔罪?真当她是吃货一顿好吃的就能打发了么?玉髓蹙着眉很不满意。她摇了摇头:“不够。”   “那要怎样?”梨冉已经是被玉髓这突然的一出弄得晕头转向。   “明天歇业一天在家陪我。”   “好。”   “做一桌好菜,我要吃糖醋排骨。”   “好。”   “晚上,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我。”   “好……”梨冉下意识应声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入了怎样一个大坑。对上魔女大人亮如明珠的眼睛,梨冉不由就侧过脸躲闪开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姐姐也就是在梨冉的忍让和魔女大人的放纵下越来越矫情了,不过冉冉和魔女大人都没把她当回事儿。   关于洛小林啊,我很少写她。每次都是那么一点点又或者通过别人的话来描写一下她,所以这一章可能会有点突兀。八过我觉得大家仔细想就能明白,洛小林和小梨冉的起点是同样的。不过造化弄人,在现实面前一再低头却又心存不甘的小林想要掌握权利让自己强大起来,而小梨冉却愿意放下那些悲伤的过去重新开始。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同吧。   ☆、第五十五幕 春天的故事   伴随着大江南北唱响的春天的故事,梨冉迎来了生命中第一千好几百个春天。现今热爱学习的她已经知道了她们生活在一个椭圆球上、知道这个球上有很多水、知道除了东土之外的西域比她想象中还要广阔。科技的进步在这个时代达到了一次空前飞跃,网络让信息通过光纤几秒内飞跃千里。尤其是在梨冉将之与自己曾生活过的那个盛世对比之后。   依稀记得当初阿爹被征召上战场后曾寄过一次家书,竟是好几个月后和战死的急报前后送达。可怜她们孤儿寡母边看着那渴望团聚的信边听着官家信差说着阿爹的后事,酸楚一阵接着一阵。不过好在时间的药效和如“再生父母”一般的玉髓的存在让这种凄凉显得越发渺小。梨冉现今很幸福,有家、有爱人、有工作还有宠物。   梨冉珍惜和玉髓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但纵然生命无限、偶尔的分开却也是必须。   到五月的时候酒吧的生意遇到了些阻力需要梨冉去外地出差。说到底在很多人眼里什么酒吧舞厅都是些供不良聚集的地方,不出点不法勾当那都不正常。逛吧的都不是好人,自然给他们提供聚集场所的也不是好人。   有个女学生利用梨冉的酒吧给自己拉了些不那么光彩的生意被梨冉当场撞见。起初梨冉看她毕竟可怜只教导一番就让她回去了。谁知那姑娘不单屡教不改,发展到最后居然诓骗了自己的同学拉着横幅在酒吧门口静坐示威扰乱正常经营。带头的男生更是软硬不吃只想着拿拳头办事儿。   这事儿原本就是可大可小。梨冉因为平时的和善占了先机,而那些学生本也就是想讹点钱教训教训梨冉这多管闲事的臭丫头。却也不知道是哪家媒体神通广大,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将事件变得比悬疑小说还精彩。梨冉的酒吧因此招惹上了大麻烦,名声渐渐变得狼藉起来。   梨冉哪能看着自己的辛苦一朝付诸东流?她跟玉髓说明了事由,决定去和本部在临市的某社好好谈谈人生。   说到玉髓,梨冉总觉得自己有些怂。按说她二人相处了那么久、梨冉追了那么久应该不陌生才是,可每次梨冉心里生出和玉髓亲近一番的念头时只要看到玉髓的眉头那么一挑,她就再不敢造次。是以这么些年过去,改了革又开了放,梨冉还是在下面的那个。怎么想着,似乎都有点不大对劲儿。每次这事儿被梨冉提起,玉髓却是笑说:“你是我娶来的,有何不对?”如此以来,梨冉便只能叹气称是了。   某社是家公信力极好的媒体,此次报道出这种严重失实的事情让梨冉寒了心。她只身约谈对方社长,得到的答复却是社长去某某岛度假了。然这些却并非是重点,因为社长的秘书送上的那只“社长留下”的文件袋让梨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以往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曾有过现在这样迅速的通信手段,媒体挖新闻的实力也实在不可小觑。这次要说得是一对不老不死的少女和她们身边会变成人的大狐狸的故事。于梨冉来说这算是一个晴天霹雳,她从未想到会有人发现她们与世人的特异。   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梨冉还未找到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就接到了玉髓的电话:“冉冉,家门口围了很多奇怪的人。你再不回来我就让空蝉把他们都吞了。”   魔女大人前几天学会了用手机,还对梨冉做了推广与教学。看着魔女大人发来的两眼发光的大狐狸和门口堆着的一群拿着横幅的群众的照片,梨冉脑海里只留下一句很多年前玉髓说过的话——空蝉,一个不留!   于是梨冉哪里顾得上找什么社长扭头冲向机场。   只是等梨冉回到家里,门口哪里还有什么人?剩下的都是一些写着梨冉名字的爱心牌子——弄得梨冉是一头雾水。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开门进屋,梨冉就看见玉髓穿着清凉的睡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赶忙问道。   “似乎是你的,支持者。”玉髓似笑非笑,眼睛却盯着茶几上粉红色的盒子。   梨冉在她的示意下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盒盒饭。满满的饱满米饭上浓香的酱汁牛肉,还有绿油油的小菜叶和一个煎蛋。这显然不是出于玉髓的手笔,梨冉惊讶地看着玉髓:“这,这是何意?”   “饿了么?饿了就吃点尝尝看。”玉髓眯着眼睛如若无骨一般依靠着沙发背,“免得负了心意。”   魔女大人这样也太可疑了!但是梨冉此时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去深究。她坐在玉髓身边,轻声道:“玉髓,那个报酒吧负面新闻的社长,似乎知道咱们不是这个时代的臣民。”   玉髓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咱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梨冉略微沮丧。她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罢了,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小时候因为战争她家破人亡。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玉髓,又是这番场景。难道是她强求了么?   玉髓最见不得这样的梨冉,她轻轻叹气命令道:“空蝉,去把那个什么社长弄到这儿来。”   玉髓托起梨冉垂下的头,说道:“冉冉,难道你觉得那些人类能将你我怎样么?这么些年,我的本事如何你还能不知?可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哭你却仍是这般,真真让我难过。”   “我、我只是有感而发……”梨冉也知自己这泪来得没甚道理,可就是忍不住。   “有感而发。”玉髓似有若无地笑了,又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东西,“总之你让我难过了,自然是要补偿的。”   “如何,补偿?”梨冉话还未说完,魔女大人已经以唇覆口将那些软绵绵的声音吞进了口中。缠绵吻后,魔女大人瞄着羞红脸的梨冉舔了舔湿润的唇:“其实我实不该太过纵容你让你去开什么酒吧,此后冉冉还是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免得再发生今日之事。”   “所以、所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爱慕于我。”魔女大人略略昂头,有些不自然。   梨冉刚要追问却见空蝉已经叼着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出现了。那女人的尖叫声让梨冉都忍不住塞住了耳朵。待空蝉放开那女人,女人跌坐在地上险些再次尖叫。那声音却是在于玉髓四目相对之后硬生生吞回了肚中。   “钱社长。”玉髓道,“你让冉冉不高兴了。”   这位性感美人社长眼珠子一转,立马狗腿地扑到玉髓身边:“魔女大人呀,小的可算是见到你了。当初听……”   “闭嘴!”玉髓皱眉远离了几步,“把那些不实新闻撤了。”   “可以可以,完全没有问题。”钱社长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只是,我希望魔女大人能答应小的一个很容易办到的条件。”   “说。”   “小的想讨一个人……”说着,钱社长凑到玉髓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说得时候还偷看了梨冉一眼。   玉髓的眸子也在下一刻落在梨冉身上,许久之后她微不可见的颔首:“尊驾随意。”   钱社长立刻欢天喜地,还不忘对玉髓说道:“大人哪,其实吧。像您这样的大师一直隐居真的太可惜了,不如小的帮您报道一番拉拉信徒,也好过小妹妹抛头露面辛苦嘛。”   玉髓浅笑,别有深意地望了梨冉一眼:“不劳费心。”   待那比基尼社长欢快地出了门去,梨冉才愤愤不平道:“大人,你怎么就这么放过了她!”   玉髓又坐回沙发,捧着茶杯默然半晌。最后她清了清嗓子:“冉冉,我觉得那钱社长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可是……”梨冉嘟着嘴不满道,“不开酒吧咱们吃什么!”   “我若接一单生意,怕是够吃很久了吧。况且,家里的古董花瓶还多得很。”   “你要重操旧业么。”梨冉不安道,“今时不同往昔,我觉得……”   魔女大人打断梨冉的话:“你一个女孩子混迹在那吵闹的酒吧中也的确不大合适。你若舍不得那档生意,便请个管事儿的。”见梨冉还有话要说,玉髓抿了抿嘴:“你最近总是忙碌,我很挂念。况且……回来的也的确太晚了。”   回来得晚了?梨冉仔细回忆发现自己回家时间从没有超过22点,对于做酒吧生意的来说已经是很早了。再看玉髓那深闺怨妇一般的眼眸,梨冉一时也软了心:“说得、说得也是。”   “既然如此,天色已然黯淡。歇了吧。”玉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回房,离去前还意味深长地瞟了梨冉一眼。   梨冉顿时心猿意马,今天的玉髓,真的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至于那奇妙的具体含义,也只有等梨冉自行去验证了。洗漱完的梨冉对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身走进卧室扑向被窝——那里已经躺下了她心爱的女人。她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抱紧了玉髓因为她的靠近而渐渐僵硬的腰身,轻声诉道:“那啥,大人,让我给你讲一个春天的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真的是忙翻了,各种事情接踵而至让某阮心烦意乱应接不暇顾不得更新。感谢大家近一个月滴不离不弃。于是到现在,玉髓也更了好几个月了,虽然某阮速度捉鸡,但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面是好久没有举办的第N届点名大会——————————   大会主办方某阮一本正经说道:   惜菌,自从璞玉认识乃后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乃真是个卖得萌出得门虐得主角当得后妈的新世纪好姑娘。在某阮更文期间给我带来了很多惊喜与快乐~鼓掌啪啪啪~   风默者,这位童鞋更了不得,从某阮开同人堂到现在好些年基本上篇篇都能找到乃。感动得俺热泪盈眶,鼓掌啪啪啪~   还有YUI菌啊、猫菌啊、暖木菌啊、晓木菌啊、最近来关心问更好几次的路人甲菌……以及无数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潜了又浮、浮了又潜的诸位~乃们才是某阮舍不得离开JJ的原因啊~~   ———————这里是之后的计划———————————   那么煽情结束,向大家汇报一下进度:   1.玉髓的特别篇会分为几个小故事。都是最初某阮就构思好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写的内容。   与此同时某阮还在酝酿没有番外的FREEDOM的特别篇,是关于Oshima和M.A的故事。(虽然某阮的码字热情受到了M.A尚未大白的喜事之一点点影响)   2.某阮目前在外地参加省厅要求的规范化培训,时间是2年。在其他地方上班说实话有点忐忑又寂寞呢。   3.玉髓写完以后,某阮就开始努力把以前的某些旧文重新修一遍。也不知道大家觉得先修哪个比较合适?      ☆、蜜糖之战 第一幕 蛋糕战略   梨冉收到了一个委托,内容简单回报可观。很心动的她准备和魔女大人商量一下如何将这件“一定要得到的宝贝”收入囊中。   回家的时候迷上狗血电视剧的魔女大人正捧着iPad看得欢畅。梨冉有些好奇,凑过去想探个究竟。她把脸贴在玉髓脸上,侧耳偷听从耳机漏出来的声音。那是一个听着还悦耳的女声,说自己去了山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志愿者,还感谢主角挽救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嘿,还挺感人啊。”梨冉伸手环在玉髓腰上,头枕在魔女大人肩上,不用深吸气都可以闻到玉髓身上淡淡的香气。   “是啊。”玉髓似乎有些困倦,她在梨冉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解释说,“这女的是主角的小三,后来被主角的老婆救了。就改邪归正了。”   “这么狗、狗血?”梨冉蹙眉。随着时代的进步这新鲜词汇真是越来越多,原本说着标准的国语的梨冉如今为了听懂现代人类的对话不得不与魔女大人一同学习了普通话。也不知道魔女大人是怎么毫无别扭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全学会了不说还能如此应用自如的,梨冉到如今有些词语还不太明白不说连普通话也带着所谓“乡音”不标准得让玉髓笑话了好久。   “嗯。这女人得不到爱情,又被情敌所救。最终她大彻大悟放手离开去乡村援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对人民有益的人。”魔女大人客观地评价道,说着揪住了梨冉在她小腹乱动的准备侵入的手。   “哼哼。”梨冉笑,在玉髓颈窝蹭了蹭,“反正我就是个脱离不了低级趣味的人。”自从给魔女大人讲了一次故事,梨冉对讲故事这件事也十分热心。只是她终究是顾及玉髓的感受的,倒也不曾随性乱来。   玉髓偏头躲闪,嗔道:“去做饭,空蝉还饿着呢。”   怪不得今天空蝉没来打扰她和魔女大人亲近呢!梨冉恍然大悟。看来以后要多让空蝉姑娘饿着,免得老呲牙咧嘴地坏人好事。   “是空蝉饿还是你饿?”梨冉低头在玉髓唇边一啄,“想吃什么?”   “蛋糕。”魔女大人说着,视线一刻也没离开那一方小小的屏幕。   也不怕近视!而且,蛋糕能当饭吃么!梨冉腹诽着却还是乖乖爬起来去了厨房。   空蝉已经在厨房趴了很久了,听到脚步声它微微睁开眼。一见来得是梨冉立即精神了许多,它高兴地用嘴扯着梨冉的牛仔裤把她往冰箱前带。梨冉努力保持着平衡边挪动着——最初她可是只有被空蝉叼来叼去的份。   冰箱里整齐地放着各类新鲜蔬菜,还有今早上买回来的鲈鱼。魔女大人一向注重营养均衡搭配,最初的菜谱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与时俱进的可不只是两人的关系。   “空蝉啊,今天吃糖醋排骨还是辣子鸡丁?”梨冉问道,手却已经自觉选择了魔女大人喜爱的排骨君。空蝉是只要有肉就行的,所以它只是鄙夷地扔给梨冉一对黑溜溜的眼球。“可是鱼放久了就不新鲜了。”梨冉笑笑将鱼也拿了出来放进水池,转身举刀把排骨剁成小节。那过程乒乒乓乓、惊心动魄,看得空蝉都有些害怕——生怕梨冉一个不小心菜刀脱手在它满布疮痍的真身上再填一笔。   这边糖醋排骨材料如火如荼地准备就绪,梨冉变法术似的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卤鸡腿扔给空蝉。一只鸡腿把大狐狸感动地眼里盈盈的光,它蹭蹭梨冉的裤脚高高兴兴咬着鸡腿出去了。   “梨冉你偏心!”接着来打扰的是魔女大人。玉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太多的电影电视剧,现在的演技不说是影后级也差不多了。撒娇的魔女大人让梨冉的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她们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天差地别,虽然梨冉曾经给玉髓带来了很多感动。   而如今社会越开放,虽然门第观念已经被淡化了许多,但也不意味着婚姻的结合就没了附加条件。外面的诱惑太多了,梨冉庆幸于自家大人是个从古时就爱宅在家里的“宅女之鼻祖”。   “吶,快尝尝看。”梨冉的心也是偏的,她把藏在柜子深处的小盒子拿了出来递给玉髓。   玉髓疑惑地开了盒子,眉眼都弯成了新月:“蛋糕?你藏的?”   魔女大人自从那天好不容易去她“投资”的酒吧找梨冉碰上酒吧的调酒师Sunny的生日吃了次蛋糕以后便对这软软绵绵的点心爱不释口起来。为了满足玉髓的需要,梨冉练就了十八般武艺。厨房里设备齐全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嗯,对了。魔女大人看电视的时候接触到了一些金发碧眼的怪人,据说是生活在海的那一边的一群人类。而魔女大人爱吃的蛋糕,制作方法似乎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原来还有魔女大人也不清楚的新世界!梨冉听着玉髓的说辞,当时就决定向那个明明是汉人脸庞、却有个据说是外国名字读作“桑尼”写作“Sunny”的家伙打听打听。而这做蛋糕的技术也是那会学来的。   “嗯,还有啊大人。”梨冉突然想起回家之前去见的委托人,“今天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的交换品很吸引人。不过要求有些……”   “什么要求?”魔女大人随口问道。   “委托人的女朋友在上次电视上那起特大交通事故中遇难,如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他想治好她?”   “不,委托人只想再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梨冉摇摇头。她似乎怕玉髓不答应,于是又补充道:“委托人,也是女孩子。”   “所以你就心软了?”   “反正也不会有损失么。”梨冉扭扭捏捏道。魔女大人淡淡一瞥,梨冉缩了缩脖子,撒娇道:“玉髓,我想要她的交换品。再没有比那更好的东西了。”   魔女大人黝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来回,没好气地一笑:“家里那些宝贝还不够么?”   “那个不一样。”梨冉撅着嘴道,“反正我想要。”   “冉冉,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吃不到糖的孩子?”魔女大人打趣道,“不过看在这蛋糕这么好吃,我就破例去见见那委托人好了。”   梨冉这才甜甜一笑:“我就知道大人你最好了。”   玉髓瘪瘪嘴、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用叉子将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还不快做排骨给我吃。”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肯定不知道,最初的魔女大人其实是被某阮pass掉的。也就是FREEDOM末说得两个女主一块二的故事。比起那个二的故事,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个假正经的魔女大人啦~   这章其实是很早以前就写好的存稿。乃不要以为昨天更新今天更新明天还会更新!哼!   ☆、蜜糖之战 第二幕 隔行如隔山   这是梨冉第一次来医院。虽然如今她和魔女大人已经成功得到了第二代身份证,但逃离生老病死的人和医院这迎来送往的地方向来没有缘分。   来到委托人所在的16L神经外科N17室,虽然没有见过委托人,但梨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委托人穿着白大衣,背影纤细坐在床边握着床榻上穿病号服女孩的手。旁边的护士正在给病人吊瓶,边对那穿工作服的委托人说道:“祝医生,你对你朋友真好。对了,刚才马医生让我告诉你一声,那个会诊病人回来了。”   委托人、该院内分泌科优秀青年医师祝之婉礼貌地笑笑:“好,我知道了。”   祝之婉站起来、转身,在看到门口提着果篮的梨冉时怔了一下。她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下意识低头整理了一下工作服和胸牌:“梨冉?”   “是我。”梨冉放下果篮,“还在工作么?”   祝之婉一笑:“等我几分钟,有个会诊。”之后,祝之婉从容不迫地侧身出门,留下梨冉在病房中。   梨冉一个人在病房里有些不知所措,她因这陌生的环境而局促。病床上的女人看着与祝之婉一般年纪,只是手指上的象征已婚的戒指让梨冉稍稍在意。莫非,祝之婉骗了自己么?   梨冉在床边站了一会,很快就像是熟悉环境一般在病房里踱步起来。这间病房与方才路过的那些不太一样,光是病床的数目就可以看出这一间的特殊。梨冉在床头发现了一张卡片,拿出来一看上面详细地写着床上女的姓名、年龄等一系列信息。这个和祝之婉有着说不清道不楚关系的女人名叫陶婠。此时或许是因为住院已久,她的身上没有安置任何的用来检测生命的仪器——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梨冉并不知道陶婠的伤势到了何种程度,但像睡美人一般长睡不行的确是让醒着的人着急了。梨冉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   “抱歉,让你久等了。”祝之婉再进来的时候已经脱去了白大衣。她梳着简单的马尾戴着一副红边框眼镜、穿着休闲,看起来怎么都与梨冉之前听到了关于她的事迹难以吻合。   梨冉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祝医生,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的愿望我已经向我家大人转达。大人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虽然冒昧,却不知能否……将这故事始末告知?”   祝之婉犹豫了一下:“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要求。”见梨冉似乎很理解的了然模样,祝之婉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一年她输的很惨,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被心仪的导师退档……紧接着就连最爱的她也另嫁他人。   五年过去她以为她早淡忘了这一切,却哪知心还是在急诊科门口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时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若不是这次遇见,我也不会再去找她。”祝之婉道,“或许是执念,我只是想亲口问问她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梨冉若有所思,她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将这个貌似会变得异常难缠的故事告诉玉髓。若说了,且不说玉髓是否还能同意救人,这陶婠醒来又该如何处理?   “大人,只答应让你们说说话。”梨冉为难道,“祝医生,您是医者,应该知道陶小姐的身子早就是回天乏术。让她醒过来容易,但立时死去的风险也是等同的。”   被梨冉这么一说,祝之婉一怔尔后浅浅笑了:“梨小姐所说的倒和我们平时和患者家属说得差不多。”祝之婉在房间里踱了三步,道:“此事的确应该问问陶婠再做决定。”   跟半死的人商量么?梨冉觉得自己接了一个不得了的活。她皱着眉看着祝之婉走到床边,看着她弯下腰对着陶婠说了什么。她看见祝之婉对着陶婠做了简单的查体,最后皱眉说道:“赵师兄果然没有骗我,她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亲口告诉我了。梨小姐,既然魔女能有那等本事,就把陶婠唤醒给我看吧。之后,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交给你。”   梨冉对祝之婉的口气感到很不舒服,她皱着眉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会得到那个东西了。”   “你为何对……那种东西如此在意?我是说,那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我对古董都很在意。”梨冉笑笑,露出一对梨窝来甚是无害。但祝之婉也不是才出社会的学生了,她能看出眼前这个猜不出年龄的所谓“魔女的使者”想要与自己保持的距离。祝之婉挑挑眉,不再凭自己的一点点好奇心追问。   “那么就是明天早上。”梨冉许下了承诺后与祝之婉告别。回到家里时玉髓果然又抱着一袋薯片在看电视。这个时代把魔女大人都腐坏了,梨冉想着在玄关换了鞋:“玉髓,我回来了。”   魔女大人用嚼薯片的咔嚓声作为回答,她今天看的是用电脑特效装点的玄妙精彩的所谓武侠片。梨冉看着电视里打得稀里哗啦,那特效光芒的色彩之多几乎拼出了一道彩虹。魔女大人的品味越来越奇怪了呢。梨冉一边腹诽,一边坐到玉髓身边。她很随意地从玉髓手中接过薯片口袋,将最后那些不完整的碎屑一股脑倒进嘴里,嘟哝道:“我说啊玉髓,这次的委托人真的好奇怪。”   魔女大人动了动眉不说话,等着梨冉的下文。   梨冉将自己见祝之婉的细节一一描述,听完梨冉的叙述玉髓微微眯眼:“我更好奇她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说着玉髓拿起Ipad在上面点点划划一翻指给梨冉看,说道:“这篇文章说到女孩要富养的重要性。可怎么我这百年来如此娇惯于你,却还是有东西能轻易将你吸引了去?”   梨冉大致扫了眼那些被简化的快认不出来的字,头疼道:“大人,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玉髓靠在梨冉身上,闭上了眼睛,“冉冉为何一直对,赚钱如此感兴趣?”   梨冉咬咬唇:“你误会了玉髓。祝之婉许诺把她家传的灯给我。你还记得吧?你曾经交给我的那盏长秋宫灯。”   玉髓微怔,久久才低声笑了起来。她埋首于梨冉颈间,呼着热气:“冉冉……”   梨冉口拙,她本欲给玉髓一个惊喜。虽然玉髓和刘协已经没了关系,但长秋宫毕竟有着她为人时太多的记忆。而梨冉自己的私心则在于,她不想再靠玉髓的接济完成自己的愿望。比起一直被玉髓扶持着,她也想凭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保护玉髓。   “你啊……”玉髓说,“小小年纪,有些时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梨冉嘟嘟嘴不吭声,心里却道:想得不都是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今天下夜班,于是我就更新啦~   ☆、蜜糖之战 第三幕 局   在从梨冉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处之后,玉髓通过梨冉间接把陶婠从“深度睡眠”中拉了回来。庆幸的是陶婠没有狗血的失忆而且身体也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她不只醒了过来,生命体征逐渐稳定身体机能也在逐步恢复。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魔女”在作祟,祝之婉真想惊呼一句:“医学奇迹真TM存在!”   只是陶婠意识完全恢复之后,祝之婉并没有如梨冉所预想的那般急切地出现在16楼与之相认。陶婠的亲戚朋友倒是来了一波又一波,只是陶婠病中不曾出现的这些人此次却好像是邀功一般狠命在她面前挣起表现来。谁也不曾提起过那个为她的苏醒贡献了力量的祝之婉。   陶婠本人根本不知道是谁对她的康复起到了关键作用!这让本还好奇后续的梨冉心里像猫抓一般蠢蠢欲动。祝之婉早在陶婠即将苏醒的时候就将长秋宫灯交给了梨冉,是以她也没有理由再去接近这个明显不想再和自己有牵扯的委托人。   或许祝之婉并不打算这么快与陶婠相认?梨冉如此推测倒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不可能太开心。这样的重逢也同样不会让似乎对陶婠仍有余情未了的祝之婉得到幸福。   好在在梨冉心中最重要的还是玉髓,她虽然极度想要了解那两个和自己一样喜欢上女孩子的女子但也没有因此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依旧一日三餐的“照顾”着她心爱的魔女大人,更多的时间则窝在家里陪着玉髓一起堕落。   古装狗血电视剧什么的最有爱了!每每听到魔女大人平平淡淡的吐槽着这些被臆想出来的根本不会出现在曾经历史上的某些剧情和行为,梨冉心里就热乎热乎的跟刚出炉的肉包子一样,还是灌汤的。   只是自从家里购进了那先进的平板电脑,玉髓大人似乎变得有点沉迷。毕竟以前的魔女大人只是有点小懒散而已。   对于梨冉的小抱怨玉髓却不大在意,以前到处奔波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说到底就是无聊。玉髓从来都不是那大有善心的圣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事儿她可不曾少做。现在好不容易弄了个能愉悦自己的东西,魔女大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小平板可比那些苦情的委托人有意思多了。   梨冉苦说无果之后,也只好对自家的宅女大人认了命。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对里面情侣的某些行为害羞才拒绝接受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情爱片呢!   祝之婉的事情很快就被梨冉抛之脑后。比起那些,她现在最头疼的是魔女大人越刁的味觉——那些于常人来说的山珍海味根本入不得玉髓法眼。   不过祝陶二人的事情梨冉忘记了不代表有些人不在意——比如最爱斤斤计较的魔女大人。   长秋宫灯的确是真的,甚至上面的痕迹可以直接用来推测当年梨冉将之变卖后经历了几朝几代几人之手。但委托人那凄凉身世却因为太过悲惨反而引起了玉髓的注意。   “电视剧的狗血很多时候是为了将主人公的某些情绪扩大化来引起更多人的共鸣,而人生的大多时候其实很难将祸不单行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并非是没有那么可怜的人,而是我无法相信我们总能那么凑巧的遇上那些人。”表面上对梨冉的行事毫无在意的玉髓在听到梨冉的回报后却悄然上心。她将自己的担心嘱咐空蝉,让它悄悄跟着祝之婉。   没有人能骗过玉髓。   只消稍稍费些力气,玉髓就从祝之婉那里得到了真相。   陶婠并不认识祝之婉。而祝之婉所讲述的故事中的确有一段曾经发生过,只是发生对象却是陶婠——只是陶婠最终还是顶不住社会与家庭压力和一个普通的男人结了婚。   至于那个让祝之婉念念不忘的甚至不惜为之撒谎的女人正是百年来阴魂不散的洛小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洛小林的目的是什么。她得不到梨冉,却也不会让自己与梨冉在一起。原本根本没把洛小林当个人物的魔女大人这一次真是有些忍无可忍了。   她第一次主动找上了洛小林。只是事情越深入玉髓却越不愿意把梨冉牵扯进事端。这一次并不是针对梨冉,而且对所有通过奇术跳出轮回的异数们。   洛小林最后一次出现在玉髓面前是瞒着梨冉的。她脸上戴着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的面具,在摘下面具的一瞬玉髓几乎认不出她本来的面目。   “他们拿我做了很多实验。”临行前洛小林说,“我来见你并非是为了博取同情。小冉苦了一辈子,如今认定了你。我想是没时间再照顾她,只能便宜了你。”   玉髓不屑的挑挑眉。被洛小林这般说她委实不悦,但知道这个女人能向自己低头已是不易,为了梨冉玉髓终究没把那些挖苦的话说出来。   “我不愿小冉再孤苦下去。”洛小林道,“告诉你这些,绝不是因了怕你。”   玉髓自然明白。要说这世间最大的异数自然莫过于玉髓本身。   千百年来,人类妄图征服自然的野心从未停止。这其中也包括了人之常情的生老病死。   只是那些人类多少有些自知之明,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也不可能是无所不能的玉髓。而实际上,他们并不曾察觉到那无所不能的魔女大人的真身是何人。他们的研究目标是一直代玉髓行事的梨冉。   那天梨冉如往常一般出门买菜,路上遇到问路的老太太。好心的梨冉送她回家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按警察的说法就是受害者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最近这种骗子太多了。不过玉髓根本一句也不相信。   既然文明的方法不行她就用自己的力量。没有人可以把梨冉从她身边夺走!死神不行,无知的人类更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值了个班,某阮死了一半。这章就凑活一下好了,扑街的某阮想道。   后面准备试试第一人称讲故事,是用小梨冉视角捏,还是魔女大人视角捏?好纠结~   ☆、蜜糖之战 第四幕 始皇计划   陕西省临潼区城东5公里处的骊山北麓沉睡着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相传现代考古学家利用了各种先进设备已经大致探得了这座如传说一般的皇陵的真实面貌,也有影视剧通过电脑特效模型对这座神秘的皇陵进行了还原。不过我对秦皇陵最深的印象还是《史记》廖然数笔却道不尽的恢宏:“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关于这位皇帝和他的故事已经被世人传说了千百遍,甚至在不同的时代总有一群特殊的冒险职业想要率先完成入陵的壮举。然纵然是相信富贵还需险中求的他们,也没有真的拿出那万全的方案来。   这位临终仍祈求不老长生术如今却已在地下安然沉睡了千年的帝王大概根本没有料到在千年后的今时会有一个以他之名为代号的计划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进行着。   这个地方被他们称作实验室。他们是一群穿着白色的长褂被称为科学家的一群人类。不过在我的认知中,他们和把玉髓变成玉髓的那些方士术士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个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短发少女。她似乎有着外国人的血统,就好像那时候的突厥一样。我记得前不久在看电视的时候玉髓将这类女子统一称作“萝莉”,一个不明所以的称呼。   从我被他们请来的第一天开始,这个人就像是自来熟一般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她的话不多,但是所有的白大衣都听她的。她负责我的饮食起居,有时候也会跟我聊聊天。不过她并不会刻意询问我的过去,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一般。   起初我不是没想过逃离,但是后来发现凭借我自己的力量似乎有些困难。而另一方面我并不担心他们会把我或玉髓怎么样——对玉髓我有足够的信任和信心,魔女大人的无所不能在我的心底早已根深蒂固。   只是我和她已经许多年不曾分开这么长时间,我无比怀念她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和那怎么也捂不热的体温。思念像是那种黑色的小爬虫一般钻进了我的心里,搅得那里天翻地覆。只是我一向善于忍耐,我想比起那让人心颤的思念,此时的我应该将整个实验室摸清然后等待我心爱的魔女大人来做最后的处置。比如,一个不留什么的。呵呵,开玩笑,我并不希望她再造杀戮。   “你不吃饭?”萝莉冷不丁会在我进入个人领域的时候无情的打断我。   吃饭?进食只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东西,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再严格禁食。但实际上我更喜欢做菜。每每看到玉髓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而闪亮的双眸时我会忍不住想要将唇附上去,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会嫌弃我妨碍她和美食的亲密接触。   “我其实可以调取你的记忆。虽然会比较麻烦,但是你若总是这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萝莉说的话总是高深难懂。不过我并不想弄懂她说的这些于我来说有些陌生、晦涩的东西。她的目的在第一天照面就已说过——为了长生不老术。   真是可笑极了。我常在不眠的夜里暗暗发笑,虽然人各有志我也没有嘲笑他人痴心妄想的权利。   只是我心里或许并不如面上的宁静自如,已经快一周的时间了,玉髓却仍然不曾找到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望着萝莉的背影,我决定做好第二套自己离开的方案。按照她的说法,她已经备份了关于我的身体的所有数据,综合分析之后的结论是我的身体并非没有增长。只是在我身上细胞增殖与消亡的速度要比普通人慢很多。虽然我不清楚她说得那些名词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按照她的话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理论上总有一天我也是会死的。这一认知陌生又让我不由自主的安心。原来除了寿命长之外,我还是很普通的。   要逃出去谈何容易!在我暗暗观察了一天之后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而萝莉表面上不限制我也只是因为这里到处都布满了被称为“天眼”的摄像头。   难道只有等玉髓来找我了么?也不知道这么多天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一点点想念我呢?   “你在等谁么?”萝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她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洋裙,手里拿着一只袖珍的黑色蕾丝洋伞。伞把搭在肩上双手转动着,萝莉轻笑着试探:“梨冉,你到底是怎么逃过死神的眼睛的呢?据说,你是唐宋时代的人?”   “你如何知晓?”我暗暗惊奇。虽然我识时务的没有反抗他们对我的检查,但他们问我的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回答。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萝莉很得意,她捏着我的下巴打量着,“再让我猜猜,你这么瘦,肯定不是以丰韵为美的唐代人吧?嗯哼,放在宋代,倒也算是个美人儿。”   我的确不是什么美人。我挣开她的束缚:“你在耍我么?”   “古代人就是死板又不风趣,连玩笑都开不来。”她耸耸肩不可置否。   虽然我经常被玉髓戏弄,虽然我的确比较笨拙,虽然玉髓经常说我是傻子……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乐意接受这个陌生人的批评。   她好像也懂得察言观色,就像我曾经努力地去观察去了解玉髓一样。   啊!怎么三两句就会又提起玉髓呢?或许,我真的是太思念她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只是突然鼻子有点酸。   “诶,就随口说说你就哭了。真没出息。”萝莉满口的嫌弃,但她还是拿出她的小手绢在我脸上擦了擦,“别以为你长得小我就真把你当孩子。我才没那么蠢呢!”   “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她摊牌,“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哼哼。你把长生的秘密说出来就可以出去了。”   我明白了。他们定然是在我身上没有找到突破口。但是,我怎么可能供出玉髓呢?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要知道怎么回事,也就不会只我一人活着了。”   “骗人!”萝莉突然变了脸色,低声道,“你的同伙我一定会揪出来的!”   呵!到底是个孩子。我的心在被关在这里一周多以后突然放松了下来。之后,那愈跳愈烈的心跳声几乎掩盖不了我的雀跃与期盼。一定是玉髓找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今天准时更新的。结果晚上科室组织了学习,就晚了。   然后,狗血要一大盆一大盆的泼,要用高压水枪喷。   最后、那个,本文比我想象中要长那么一点点点点。      ☆、蜜糖之战 第五幕 关于你   我所期待的重逢并没有那么快到来。说没有失望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然这些情绪都还来不及、赶不上萝莉带给我的震惊。   “昨天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拷贝了你的记忆。如果计算机速度够快,三天后我就能完完全全的了解你。”她平静的说着,第一次主动拥抱了我,就像抱着心爱的布偶,“梨冉,我对你真是痴迷到了极点。你的一切我都会知道的,很快。”   她,是个疯子。在这一个我终于清醒的认识到。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猎人看着巨大价值的猎物一般。看着她,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空蝉为了吓唬我提起的一些科学怪人,然后不由的想起我曾经被村人开膛破肚的经历,突然间胃里便是翻江倒海。   我下意识推开她,扶着水槽就开始干呕。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呕出来的除了少量本就属于消化道的分泌物外什么也没有。   “梨冉,你怎么了?”萝莉似乎被吓到了,她看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只站在我旁边看着。   过了许久,那种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感觉才慢慢消退。萝莉拍拍我的背,轻声说:“你不会是做了什么,会那个的事吧?”   会,那个的事?我摇摇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的同伙,是你、情人吧?”萝莉眼珠子一转,鬼灵精地说道。   又在套我话么?可是听到“情人”那两个字、想到玉髓我还是感到了双颊的灼热。   萝莉一脸得意,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我轻轻叹气,乍然觉得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抓住那些细末。   接下来的两天萝莉并没有再出现。或许是真的在解析我的记忆了吧。   我应该想办法阻止她才对,我的记忆里有太多不能分享的东西。这么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主动走进那个我根本不想去的地方。   萝莉看到我似乎也很惊讶,她高兴地从位置上起来迎向我:“梨冉,你来了。快来坐下,一会看看我们解析的和你自己所知道的有没有差异。”   我不动声色的坐下,静静看着这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机器,看着屏幕上飞驰而过的一串串数据。到底该怎么破坏呢?   “破坏?咱们不是最擅长了么?”耳边突然传来轻蔑又熟悉的声音。我怔了一下,用余光瞄过在场的研究人员——他们都还在埋头苦干,就连萝莉也是如此。   “诶,你不会把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吧?梨冉?”   我自己?我低下头,似乎感觉到了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我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是谁呢?从唐时跟随着玉髓的脚步一路走来,无论我身边发生过什么我却从不敢忘记自己是谁。我该是何其有幸能得到诞生早我千年的玉髓的青睐!从被玉髓拯救那一刻开始,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赐给我的啊。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有一些事情不敢告诉玉髓。那就是,自从和延维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并取得胜利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体就发生了一些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的变化。不只是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手臂和后背的丑陋鳞片、不只是失去了人类应该有的恒温。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战胜了延维还是它同化了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保护玉髓不被他们发现……我都应该庆幸得到了这种能力。   “梨冉,发什么呆?”萝莉掂起脚拍拍我的脸,她嘟着嘴,“你来是想清楚了么?准备自己告诉我?”   “萝莉,我……”   “等等,罗丽是谁?谁告诉你我叫罗丽?”她皱着眉,不悦道。   我这才猛然发觉原来我连她的名字也是不知道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那你贵姓?”   “我叫艾弥,记住。”   爱米?这是什么鬼名字?我低低笑了:“我其实想问,这些机器怎么会能分析出我的记忆?”   萝莉似乎也没准备瞒我,她将原理大概讲给我听了——或许在她的眼里我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是,不然怎么会被她困在这里毫无还手之力呢?   “也就是说,这些盒子里面,保存了我记忆的数据是么?”我笑笑,“真是厉害。”   “那是自然。”萝莉高傲地挺挺胸脯,手自然而然地挽着我,“梨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   “一个人太无聊了。”我轻声道,“冬天快到了。”   “你莫非是怕冷了么?”萝莉恍然,浅笑道,“放心吧梨冉,这里是恒温在二十六摄氏度,不会……”说着她抓住我的手,皱眉道:“怎么变得这么冷。”   “是啊,真的有点冷。”我说着瞎话,事实上现在的温度让我觉得适宜,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梨冉,你现在的表情可真是有点可怕。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萝莉说着伸手抚上我的额头。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能够明确的就是,我身上的血液都开始燃烧了。我很兴奋,对于即将要做的事情。于是我咧开嘴笑起来:“不,我舒服极了,真的。”   “梨冉,你的牙怎么……”   我没有给萝莉再说话的机会。看在她一直很照顾我的份上,我只是把她打昏过去。白大褂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还在埋头忙碌着。而我的破坏,才刚刚开始。   毁掉所有的机器,将萝莉说得那些记录数据的东西全部用毒液腐蚀。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这种疯狂的力量,在用尽全力之后身体就像是泄了气一般。但好在,在我就要站不稳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我思念了太久的人。我知道,我终于还是得救了。   玉髓,我好想你。   “笨蛋。”她抱住快要倒下的我的时候骂道,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怀抱。她身后的空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想我现在的样子肯定是丑陋极了。   “大人,我只是怕她们发现你。”我勾勾唇角,勾住玉髓的脖颈埋首在她肩头,“你来得太晚了。”   玉髓冷哼一声,吓得我起了一背冷汗。我越发紧得埋在她怀里:“大人,我、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儿?”   玉髓说没有,把我从怀里拎出来的时候似乎斜了倒在地上的萝莉一眼。也或许是我看错了,毕竟到最后回家她也没再问我一句这些天的经历。   玉髓当然不是不关心我,从她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定然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我的。当时她的身子都在发抖了。不过我不会不识趣地去戳穿我的魔女大人。   “梨冉,冰箱都空了。”开门的时候玉髓冷不丁说了一句,然后就好像我只是远行刚回家一般又钻进了自己房间。   “梨冉,你把主人吓坏了。”空蝉一脸鄙夷,甩着大尾巴走了。   诶,怎么我回来了还这么不受待见?跟我想象中的重逢完全不一样啊……我摇摇头,却发现卧室的房门虚掩,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梨冉:大人,萝莉说我们没有在民政局登记婚姻无效,是私定终身。她还说,大人你以前结了婚配偶还没死,你和我在一起是犯了重婚罪。   玉髓:哦~   刘协、艾弥卒。   PS:最近生病的老婆婆老大爷很多呀,某阮天天陪他们谈心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σ≦)   ☆、蜜糖之战 第六章 敌情   如果不是此次分别,我不会知道我对你的爱原也是侵入血脉入了骨髓的。   当梨冉沙哑着嗓子、几乎是叹息着对玉髓说出这样的原不曾期待会从她口中说出的情话时,玉髓毫无意外地吻上了那张说出让她胸口发烫的话语的唇。梨冉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睛睫毛颤抖。   吻总是缠绵悱恻,让人有些欲罢不能。唇与唇的碰触原是不被允许的禁忌,然这样的方式却是实实在在让两个人合二为一最简单的方式。   情火是这世界上比烟花更美妙更灿烂的花朵,它绽放于黑夜、却绝不会因时辰的变更而改变。心是土壤而爱是肥料,身体在此时此刻已经化为了形式。单单的抚摸是不够的,唇齿相依、甚至紧密贴合都不足够。越是如此越想要更多。唇的炙热让指尖的温度都略显不足。   梨冉轻轻喘气,稍稍偏过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她低声轻笑:“大人,你今天好热情。”   梨冉早就不是最初的那个梨冉了。可是无论怎么变,她对玉髓的真心却从来不曾掩饰过。玉髓挑挑眉,并不说话。   “你这是欺负我呢,玉髓。”梨冉的声音因为欲望而变得有些沙哑,“我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知道。”玉髓说道,却并没有放过这个曾经让她一时怜悯而后便一直带在了身边的女孩。她轻叹着气,独独这一刻才不像那高不可攀的皇室贵胄:“你倒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么?”   梨冉努努嘴,努力眨了眨眼睛:“我不该瞒着你。但是,我是害怕吓着你。”   魔女大人的眼眸深沉,那深潭见不着光亮。她似乎对梨冉的迟钝有点无可奈何——已经不是简单的失望了。梨冉对她的感情并不需要怀疑,但是比起爱情,梨冉的内心中始终没有变过的那种敬畏和自卑都让她越发烦躁。纵然她曾经的身份或者现在的能力都值得让他人尊敬,但这个人不应该是梨冉。   梨冉毕竟是懂玉髓的。见玉髓沉默不做声她便知道自己会错了魔女大人的心意。可是一时半刻她也的确不能猜透玉髓到底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于是她伸手勾住玉髓的脖颈将自己埋入她的怀抱:“大人,在你身边我便觉得安心了。”   玉髓冷哼一声,有些丧气地闷声道:“美人计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不够漂亮……”梨冉唉了一声,吻吻玉髓的耳垂,“可是别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玉髓狠狠在梨冉脸蛋上咬了一口:“我何时说过你不漂亮?”   “可你也没说过我漂亮。”   魔女大人并不是擅于向他人说明自己心事的人。拐弯抹角的说话并不是说玉髓不诚恳,于梨冉来说这样的玉髓也是她所喜欢的。比起那个总是将爱与对你好挂在嘴边的小林姐姐,玉髓某些时候的故作严厉和默不作声的关怀更让梨冉感动。大概是因为真心喜欢,所以所有优点缺点都会变得美好而可爱起来。   这样一来,梨冉终是对玉髓的惩罚有了头绪。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和玉髓的差距,可是能迈出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吧?梨冉嘿嘿一笑,捉着玉髓的手十指紧扣:“媳妇,你就原谅我吧。再不会有下次了,再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什么都不做等你来。”   媳妇这个词语,是亲昵是示好是决心。梨冉软绵绵的语气让玉髓挑起了眉头。婚后生活自然和谐美满,只是被梨冉喊做这又有些土又有些温暖的称呼让魔女大人也有些小别扭:“别以为你道歉我便不会追究!”   “那你想怎样?”梨冉挑眉,也不再假装那乖顺的样子,“要不,我以身相许?”   真是让人火大啊!玉髓揪住梨冉在说话间钻进她睡衣的手:“你早就是我的了。”   其实,和玉髓说些没什么营养的小白情话也是很开心、很温暖的。所以梨冉笑靥如花:“我自然是你的。”   这种温情的时刻本不该有人打扰的,然而却总有些人不太识趣。   艾弥自上次被梨冉摆了一道以后被组织严厉的惩罚了一番。关禁闭、写检讨自是免不了的。最让她火大的却是,BOSS因此撤掉了她一个重大项目的经费。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没有经费还怎么愉快的玩耍!艾弥非常生气,所以她向BOSS作了保证一定把梨冉给弄回去仔细研究以换取更多的项目经费。   当艾弥在手下的帮助下潜入梨冉的房间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惊动了正在到处找肉的大狐狸空蝉。大狐狸眯着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姑娘,脑海中浮现出了上百种烹食方法。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鲜活肉了,那种感觉说起来还真是有点让人怀念。   艾弥根本不知道梨冉那小样家里居然还会养巨型宠物,计算不足让她被那红红的动物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那毛茸茸的大东西已经冲向了艾弥,血盆大口一张就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空蝉,住手!”关键时刻把她从死神的镰刀下救走的是梨冉。只见梨冉披着一件又长又大的花色长袍走了出来。那似乎是一件不太合身的睡袍,又或许不是。只是睡袍之下偶尔露出的乳白色肌肤让艾弥知道自己打扰了梨冉的好事。   这一认知让艾弥更是怒火中烧,她瞪了梨冉一眼,咬牙切齿、气得声音都开始颤抖:“梨冉!你混蛋!居然、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还不是因为你!”梨冉下意识反驳,将袍子裹得更紧。不过很快,她的后背贴上了一处柔软,是玉髓的怀抱。玉髓的长发落在她的耳侧,声音略微不满:“小冉,你跑什么?”   “才没有跑。”梨冉嘟嘟嘴,“大人,有外人看着呢。”   玉髓抬眼瞟了通红着脸明显被这阵仗吓到不知所措的艾弥一眼,朱唇轻启:“空蝉,扔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阮是被撞坏了脑子才发文的。   ☆、蜜糖之战 第七章 你猜   艾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她就像是从古代名家的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子那般好看。说是仙子或许还不够,她比天宫受天条戒律舒服的仙子更生动。她的眼睛与常人不同,那一潭漆黑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却让人在心有余悸中又难避开眼。她本就不该存在于现世。艾弥也不知为何脑子里会冒出这样的字眼。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潜入此间的目的,只是失声问道:“梨冉,她、是谁?”   不过玉髓并没有给她得到答案的机会,因为那只大狐狸已经在这个不知名的美人话音方落之时叼起她扔出了门去。落在手下的怀里,艾弥还没有回过神来。也不知刚才是否是看错了,那个美人的手似乎将梨冉环得好紧。   “小姐,您怎么了?”手下有些担心地问道,将她扶正站稳。   神思回了那躯壳,艾弥才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真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偏偏每次都是因了梨冉!   “雅克,给我把门砸开!”她发出命令,这已经是关乎尊严的问题了。艾弥选择性忽略了自己非法入侵的事实,从而更加理直气壮地责怪梨冉毫无礼貌可言的待客之道。   门很轻松地被撞开,艾弥最先一个冲进房间。然事实总是如此残酷,有些人就是拥有让芸芸众生望尘莫及的能耐。   艾弥以为自己人多势重,却不知如果玉髓不想让她进去,纵然把门砸烂了她踏不进进去。   “看你招来的烂桃花。”魔女大人给自己其实很宝贝的姑娘整理好凌乱的衣裳,“今天你还是别出去了。”   当众说暧昧话什么的最讨厌了!梨冉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我才不是什么烂桃花!”   艾弥看向梨冉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与贪婪,但梨冉知道那并不是爱。或许也可以说是爱,只是这种对实验物品扭曲渴求恐怕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发生在自己身上。何况梨冉已经得到这世上最好的感情,其他任何都变得多余且让人难以接受。   对于艾弥的反驳,梨冉和玉髓都不会在意。玉髓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称之为情人间的调情也不为过。   “人类。”玉髓挡在梨冉身前,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你的行为让我很不高兴。”   梨冉与玉髓,从相遇的最初感情就不是平等的。但是这种不对等的处境并没有成为妨碍。人之有所长,就算是梨冉也有她的优点。人之有其短,纵然是玉髓那样的人物也有她的不擅长。这样的互补,让那些不和谐在时间的打磨中渐渐变得圆滑起来。那些曾经被看中的登对条件,如今也只是茶余饭后或者床第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玉髓的气质本就让人难以接近,板着脸的时候更是如此。如果她和梨冉出门,那么从事发传单或者推销之类行业的人员恐都会从梨冉下手。毕竟梨冉姑娘怎么看都像个软妹子——没啥攻击力。   艾弥也喜欢梨冉身上那种软绵绵的细腻气息。原本在感情方面没甚经验也没甚重视的她对于自己想要把梨冉私藏的情绪只以为是对长生的好奇和对研究的渴求。可是当她看到梨冉像抱枕一般被一个黑长直御姐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嫉妒极了。这种情绪甚至在几秒的时间里超过了因失去研究经费而产生的愤怒。   “艾弥,你、你有什么事么?”梨冉知道自己不该和这个恶意的闯入者多说话,可是她实在不希望某年某月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回忆起这里曾经发生过哪些血淋淋的惨案。所以她握住玉髓的手,对艾弥说出了重逢来第一句完整而又有针对性的话语。   “你害我失去了一笔不菲的研究经费!”艾弥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是要抓梨冉回去。可是眼前的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这个多出来的女人实力还是未知。何况还存在一只红得跟火焰一样的大型凶物。   梨冉想说“关我什么事”!绑匪管人质要损失的事儿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玉髓已经提前替她做出了决定:“冉冉不喜欢屋里有血腥,识趣的就滚出去。”   艾弥想起刚才被那东西叼在嘴里的感觉就一阵发寒,她只是IQ有点点高罢了,并不擅长虎口脱险。权衡再三,艾弥突然捂着肚子道:“呜呜,都是因为你。BOSS连我的饭前都克扣了。我都快饿死了你们还欺负我。有没有同情心!”   敢不敢表演的像一点?梨冉在心中吐槽。   “冉冉,你去做饭。我突然想跟这位艾弥小姐谈谈心。”玉髓揉揉梨冉的头,将她放出自己的怀抱推入厨房。   梨冉叹了一口长气,离开前不放心地捏捏玉髓的手:“犯法是不对的。”   玉髓点点头。   梨冉稍稍安心,不过下一秒心里却在想着:今晚是不是要准备一口大锅?   只是玉髓能跟艾弥谈什么呢?摘着菜的梨冉心不在焉地想着,悄悄站在了门口望向客厅。只见玉髓低声说着什么,艾弥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几乎惊叫出声说:“不可能!你骗人!”   玉髓勾了勾唇角,这一次声音却回归了正常的音量,却又仿佛是故意说给梨冉听的:“怎么?不敢赌这一把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又谈何喜欢谈何相守?你想当我的对手?你配么?”   魔女大人,这可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说喜欢梨冉呢。人一空闲下来总容易胡思乱想,就像一直以来在夜深人静之时总有一个念头会不由自己的从脑海中冒出来:别妄想了,玉髓那么优秀那么高高在上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你?   梨冉并不担心玉髓会骗自己。她所担心的一直都是自己配不上玉髓的好、怕得是玉髓因自己的“穷追不舍”感动之余委屈自己和她在一起。   “你已经足够好了,冉冉。”所以当玉髓在这么多年后终于对她说出了如此肯定的话语之后,她几乎是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纵然是当着外人的面也没关系,纵然是鼻涕眼泪和在了一堆也不用在意。   玉髓轻叹着气,将这糯得像年糕一般的小姑娘拥在怀里:“我倒快忘了你原也是个爱哭鬼。”   “我才,不是……”反驳总也是无力的,毕竟你哭得满脸的泪痕呢。玉髓略略嫌弃地拿袖子给她擦擦:“好了,再哭下去我就要把那小丫头喂空蝉了。”   围观群众艾弥这才从一脸惊吓变作了惊恐——这、这梨冉哭梨冉的,关我啥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领导们来看望我们这些在外学习的小渣渣了,他们一致认为本阮瘦得最显著。我明明每天都进食好多高热量呢魂淡!   PS:截止至发文,本阮又发现了对我来说第二难吃的东西——香菇菌。   ☆、蜜糖之战 第八章 BOSS大人   魔女大人最近在淘宝上买了很多小东西。各公司的快递小哥不断把各种快件送货上门,梨冉看着家里越来越像仓库,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趁着最近新开楼盘去无色一幢独栋的房子了。不过独栋的房子价格实在是远远超出梨冉的预算,在出去工作与省吃俭用的挣扎中,梨冉狗腿的选择了后种——她现在可不敢再去撂魔女大人的虎须。   魔女大人安心,日子就过得舒心。艾弥偶尔还是要来打扰,不过“讨债、赔钱”这类话语渐渐不会再从她嘴里说出来——她现在就是来蹭饭的。梨冉深有领悟。   艾弥经常一面吃一面大赞梨冉的厨艺,然后不明所以得意洋洋地跟玉髓说着奇怪的话。只是玉髓并不理会她,每天吃完就带梨冉回房,留着空蝉监督艾弥洗碗。久而久之梨冉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况且自从出现了艾弥,她和玉髓独处的时间反而在增多呢。傻人有傻福,梨冉自顾自乐呵着招待艾弥,却不知背后魔女大人那如蛇一般的眼神就快在她背上戳出两个窟窿。   这一天正是平安夜,梨冉学着现在的流行和玉髓两个坐在阳台上削苹果。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玉髓不经意蹙眉,梨冉手中的苹果皮恰也在被那打破静寂的敲门声的破坏下断了开来。   梨冉垂头丧气地去开了门。那好事者拎着一箱牛奶威风凛凛走了进来。她冲梨冉抛了个媚眼:“嗨小美人,Marry christmas!”   对这个女人梨冉倒是还有些印象,毕竟她的第一次登场太过惊艳猎奇了——比基尼那种露着几乎全部肌肤的薄布,梨冉是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穿的!   “你,来做什么?”梨冉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女人让她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以至于大脑在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而相对于梨冉的不解,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玉髓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梨冉在忙碌酒吧的时候收到某社社长送来的表达已经知道两人身份的文件袋、钱社长以喜爱为由接近追求洛小林、紧接着梨冉被绑架洛小林以那般残破的模样出现在玉髓面前。而现在,在艾弥的胡搅蛮缠之后,这个都快被遗忘的女人再次出现。   “钱社长好兴致。”玉髓挑挑眉,一如既往的冷冷冰冰。   “哪里哪里。”钱社长这次穿得依然耀眼,一身红色的亮皮皮衣皮裤,好身材在闪亮闪亮中无法直视。她那金灿灿的卷发披散在两肩,微微耸起,钱社长捏捏手里同样亮闪闪的钱包:“魔女大人不愧是世外高人,连手下的梨冉妹妹都如此有能耐。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原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艾弥嘴里那个“克扣粮饷”的BOSS大人!梨冉一时还有些发懵。说到底,梨冉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那些阴谋诡计。这被玉髓保护得太好的姑娘又一向无甚欲求,自然更是理解不了如钱社长这类人的思维。只是梨冉依旧坚信,每一个意图挑战魔女大人的人无论她穿得多耀眼多红火最后都只有铩羽而归一个结局。   放下手里的牛奶,钱社长打了个响指:“我今天来拜访你们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似乎是为了吊人胃口一般地故意停顿之后,钱社长勾起了一个如狐狸一般笑容的弧度:“这个平安夜,或许不会太平了哟。”   “哦?”玉髓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似乎从来没有把人这个群体放在眼里过。虽然她曾经也属于他们,虽然她现在依旧居住在他们之中,但梨冉仍旧觉得不一样。玉髓身上不止没有人的气息,仔细回忆起来,似乎也只有独处或者亲热的时候梨冉才会对于玉髓和她是真正的情人、是摆过天地的伴侣这一点有绝对的认同。   “魔女大人就该是如此高高在上。”钱社长赞许道,眼里都是精光。她看向梨冉的眼睛里全是杀气,这一点她毫无顾忌根本不准备掩饰:“小美人,真的很可惜,若不是艾弥那个脑残,你现在应该已经在和阎王爷吃苹果了。”   “魔女原就该是被渺小人类供在神龛之上的小妹妹。”钱社长说道,“你不该妄图将她拉入人间。平凡的你,乃至全世界,都根本配不上她。”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玉髓的存在。”梨冉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心里的怒火爆发,“但是我和她的事情,只能由我们自己解决。诚如你所说,某些方面来讲我的确配不上她。但只要她还想我在她身边,我就会一直在。所以阎罗殿什么的,你自己去就好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钱社长如此嘟哝道。她静静看着梨冉的双眸开始变色,手紧了紧。   “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说如此无礼话的人。”玉髓突然捏住梨冉的手,“不论你想从冉冉身上看到什么,伤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牵绊的恶魔,就不再可怕了。你知道么?”钱社长浅笑,挑挑眉,“虽然对于炼制玉髓的事情我也很好奇,只是在那之前,不除掉守着宝贝的守护兽,我怎么能安心拿走想要的东西呢?您说是吧?”钱社长抬起手,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金色的手枪:“只是不知道,魔女和延维神,到底谁更怕子弹呢?”   “人类,你知道我是何人么?”玉髓不怒反笑,这似乎是第一个敢拿枪指着她和梨冉的人。   “爷爷到死都被人误解,他们都说他作了一场桃源梦。但我却一直相信,那个穿着古装的少女和她身边的大狐狸是存在的。”钱社长低低笑着,“你看,我这不是给找着了么?您说是吧,魔女大人?”   太久远的事情,玉髓本是不记得的。只是要说倒几十年前遇到的人类,大概就只有那男人一个。   “我其实就是想证明给他们看,魔女是存在的。”钱社长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寻常药物对小妹妹是没有作用的。所以前次艾弥专门研发了一种无色无味根本不易被察觉的药放在她每天的饭菜里。只要您乖乖参加明天的发布会在世人面前展示你的能力,我保证她恢复健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   我在想,应该让《玉髓》在某个时间告一段落了,马上都要翻年了呢~(x_x;)   ☆、蜜糖之战 第九章 发布会   会场里病态的复读着一首老歌的副歌: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以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这些浮夸露骨的现代情歌原本并非玉髓的爱。她虽然会看各种狗血电视剧,但人生最初的刻印早已明显的影响了她的后半生。互诉衷情是有的,但在玉髓眼中爱怕不是用这直白的词汇便能形容。她曾经爱过一个人,虽不曾说出口却早已做好同进退的准备。然最后终究是被爱所伤。许多年来,她终究不想再去触碰再去信任。却哪知道爱原来毫不受控制。   这反反复复如同经文的歌词居然让她想到了很多。不只那场让她重生的熔炼,不只那个和梨冉相遇的大漠,不只梨冉因相信自己毫不犹豫的迎向了朱全忠的刀锋……她之一生真的太过漫长,长到她已经忘记了太多的事情,长到她已经记不起最初的心动是缘何而来。   原来自己也并非没心没肺的。总以为被那般伤害之后,自己再也不会在意谁。原来她对梨冉的感情并非是不炙热不走心。在那漫长的追逐与躲避之后,于晃神之间,她竟有些担心起来。   玉髓一直不认为自己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就算被所谓的媒体曝光在全世界眼中又如何?只是想到那姓钱的用梨冉威胁自己这一点,就打心里不愿意让她得逞。况玉髓从不认为自己是甚善类。   梨冉和姓钱的女人一同出现在台上。那女人犹是得意,任谁也能看出她如今心情好得不得了。玉髓勾了勾唇角,心里却想着了另外一件事。她瞟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梨冉,隐没在人群中。或许她的小冉也没她想得那般需要她保护才是。只是啊,此时此刻的她是第一次如此不淡定的想要去拥抱那个娇小的姑娘、拥抱那个给了她许多温暖的爱人。如果可以,最好能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她已经可以预料到梨冉在听到她的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了。   就在这走神的刹那,玉髓错过了一幕惊人。待到会场压过音乐的嘈杂人声才将她唤醒。她看到梨冉倒在地上,姓钱的惊慌错愕地站在旁边。地上散裂破碎的是她送给梨冉的保命玉佩。   发布会变成了命案现场什么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少数机灵敏锐的记者快速拿起了相机拍下了现场的情况。只是相机抓到的东西太过惊奇让他们都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那一抹艳红长裙最是艳丽不过,那红绡绸布所包裹的玉体就如那汉白玉一般剔透。风华难称绝代,但也是当世鲜有。那女子并不算高挑,只是亭亭而立,便如从画中走出的仕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不知是哪家书本网才孕育出这般娴静美好的女子。   姽婳。很快有人以此为命通过手机发送了微博,抬头却见到美人眼角如星闪过的泪珠。于是连心也软绵了下来。   只见那女子将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拥进怀里,扭头对钱社长笑得疏离。那声音清冷却如方才的玉碎:“我真希望你的先祖看到他的后人是如何欺凌他的救命恩人!”   “不、我不是……”只是想证明“魔女”的存在罢了。钱社长张张嘴,却说不出辩解与脱罪的话。都怪梨冉那小姑娘太过倔强!以她那魔女大人的实力,难不成还害怕会被人追着不放?   “你只是想证明那虚无之名,你只是为了挽回被嘲笑的面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如箭雨让人躲闪不及。然后再不顾及其他,玉髓将手轻轻搭在梨冉额头,轻声说道:“小冉这么多年就算经历再多也保持着最初的本性,就如纯白的纸一般。虽然我不屑如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被她这般的性子拯救。她性子良善,我却容不得她被人欺凌。”   艾弥在电视上看到了这次跨世纪的盛大实况。她第一次认识到魔女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可怕。玉髓她明明没有动,甚至是最高清的摄像机也抓不住她上台的整个细节。仿佛就是武侠小说中的轻功,人影一闪之后她就翩然落在了台上。   艾弥的心是紧绷的。她看到梨冉倒在地上,看到地上碎裂的玉佩,看到玉髓冰冷的眼,看到钱BOSS不知所措的模样。   事情闹大了!艾弥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坐起又缓缓坐下——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论是对自己的BOSS还是对梨冉。关于梨冉,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的。   不要出什么事才好。这个疯狂的科学家认为一切都可以用科学解释,所以遇到不老不死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有兴趣去研究。然而不相信怪力乱神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那块碎掉的白玉对梨冉有多么重要。   只有玉髓自己清楚,碎掉的玉并非是一般的玉。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它存在的时间久远,并不是因为它的质地稀有。这块玉的来历玉髓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梨冉。   那还是近两千年前的事情,被挖走心脏却奇迹生还的伏寿当时并没有生存的动力和能力。那时候的她,还不叫玉髓。   玉髓的炼成并非是简简单单的炉练就可以成真,被剐去的心脏纵然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但比起后来再生出的玲珑玉就相去甚远了。这玲珑之玉就好比比干的七窍玲珑心,服用者可得以长生迈出六道不说,更有修仙者认为得了此物便能轻松渡劫抵挡天雷。   玉髓原先只是拿它给梨冉修复身躯维持生命,后来因两人的关系转变便将之留在梨冉身上作为保命符。   梨冉一向很宝贝它。所以玉髓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那小丫头居然会将之摔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什么的,真真不适合梨冉。   玉髓只觉得胸腔里哽咽着难受,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压住一般。她低头抱紧了这个给予了她太多的女子,此时此刻,她恨不能毁灭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第一更,这一次更新真的拖了很久。首先说句抱歉。   某阮感个一个冒,咳咳嗽嗽弄了一个多月,现在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前次有很多用手机的童鞋说某阮伪更云云,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在第一卷里加了些内容,是在修文,只是你们没看到而已。以后可能还会修,而且还会补充一些我觉得有必要的东西。   这文的正文其实早就完了。只是需要补完的内容真心太多,容我慢慢来吧。   ☆、蜜糖之战 第十章 回溯   人的意志到底是多么强大的东西呢?我不知道。但或许在我看到隐没在人群中眉头紧蹙的玉髓时,我便知道我这一辈子、这条命,全都是为了保护她的笑颜而存在的。   我不愿看到这样的玉髓。为了我,这些年她总是在忍让、总是在包容。我知道很多时候我把人心想得太善。就像空蝉说得那般,像我这样经历过惨痛背叛的人,定是傻了才会还相信那些虚伪的人类。   我不是什么圣人,也并非想成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我想,我之所以能如此无忧无虑,大都是因为身后有玉髓。这些年,看似是我将她从痛苦的泥沼中拯救,事实上,却是她在用那如海的深情不断包容着我、迁就着我。   我是爱玉髓的,这一点经过这么些年早已毋庸置疑。从最初的难以启齿,到渐渐控制不住心中的渴望,我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心思到底存在了多久。也许是她第一个冰凉的吻落在我的嘴角,也许是她促狭地看着我窘然不知所措,也许是她无可奈何地轻声叹气而后用那本不甚温热的怀抱将我抱紧……玉髓一定不知道,她于我而言,是真正意义的全世界。   手背的符咒在燃烧,它用灼热提醒着我身边站着的这个女人是如何恩将仇报如何恶人先告状用自私的手段妄图伤害玉髓。   如今的世界和平却也可怕。最初的最初,我几乎无法将自己与之接轨。不管我存活了多久,我的身是父母所予、我的命乃玉髓所救,我的身心都刻着深沉的属于大唐的烙印。   “小丫头,看见你家大人了么?”那钱姓女子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神色中些许得意。她或许正为多年的夙愿达成而高兴,但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她笑道最后。   “10点钟发布会会正式开始。一旦你家大人的能力被公众认可,不论是你与她,还是我和我的团队,都将得到巨大的利益。”她低声笑着,话语意义不明,在我看来可以说是颠三倒四,“这样一来,全世界都会幸福的。”   幸福?全世界?不,我只知道一旦她所期待的事情成真,玉髓便再不可能得到幸福。幸福是什么?非名非利。早在很小的时候阿爹阿娘就用最简单朴质的方式告诉了我什么是幸福。   我悄无声息地望了玉髓隐没的地方,心如止水。耳边冷然响起那个我曾经无比憎恶的声音:“怎么,还没想好?”   延维,自与我融为一体便沉寂下来。直到那日我被艾弥那伙科学怪人送进研究室的操作床,直到我第一次使用它的力量毁掉了整个实验室。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小家伙,你还怕碎了玉会消失不成?”延维鄙夷。   我并不是害怕消失,只是有些舍不得。这玉是玉髓送的,到如今陪伴我千百年,一直贴身戴着。   我就是如此无用,总也保护不了玉髓,到如今连她送予的信物都保不住。可我依然爱她,如此自不量力。没有人能再利用我威胁你做你不情愿的事情,我的魔女大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赫然发现自己躺在那个曾经非常属于的雕花大床之上。长秋宫?我怎么会又回到了这里?   “魔女啊玉髓,你倒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你一再消耗自己的本元来保护那个冲动的小鬼,对你,有什么好处?”是延维的声音,他果然还是没有放弃想要伤害、控制玉髓!我咬咬牙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玉髓并没有接下延维的质问,我看见她那婀娜倩影来到床边,挑起水蓝色的床帐,见到我时微微勾了勾唇角,说:“醒了?”   我似乎应该并没有伤到嗓子,可不知为何确实在是发不出声来,于是只能用眨眼来当作回答。   “我的小冉,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呢。”玉髓悠悠然说道,冰凉地手指贴在我的眉间。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给人一种沉重而幽森的感觉。我如今并不害怕这样的她,却不愿看到这样的她。   “梨冉……”玉髓的妆容依旧精致,只是表情实在是骇人。于是我的心情越发沉重,大抵也知道自己的举动真真惊吓到了心爱的之人,知道那一或许是较真或许是不甘的举动险些害我二人阴阳两隔。她的手最终滑到了我的唇上。以往的玉髓,或娇笑或肃静或典雅或淡然,却总也是看破了一切。然这一次,我分明感觉到自己唇上的手也在颤抖。   “梨冉。”玉髓再次唤了我的名。但她又或许真的只是喊喊罢了。为了确认我的存在,为了安定自己的惊魂未定。   如此这般,我越是后怕和后悔。   我早该想到的。就如我不愿玉髓受到伤害一般,玉髓定然也是不能接受我那时自以为是的作为。不论,我是如何想要她好。   “对不起。”我张张嘴,仍旧发不出声音,但是好歹做出了正确的口型。   玉髓蓦然咬紧了牙,眼圈也变得通红。她的眼神凄厉,却又似还存有不忍。我想,她该是受够了我这个死小孩时常给她带来的惊吓。可偏偏她情系于我,又不能真正地冲我发火。   怀着这样的心理,怀着歉意。她的模样让我越发心疼且后悔,可我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自己最真实的心疼表达出来:“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断重复着这六个字,知道声音终于一点一点从狭窄干涸的喉咙里被挤了出来。   玉髓这才倾身上前,用那冰凉地唇吻住我:“若再犯,我绝不会再原谅你。你这小混蛋!”   我咧开嘴。其实我还挺喜欢小混蛋这个称呼的——我喜欢玉髓这样喊我。只是这行径大抵是恶劣了些,我只将这想法埋在心里可不敢告诉这曾经的皇后娘娘。玉髓看似热情奔放,穿衣打扮又时尚入流,可骨子里她终究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还笑!”玉髓在我上方恶狠狠道。   “嘿。”我努力收拢咧开的嘴角,“玉髓,我为何,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玉髓一怔,而后狠狠咬了我的下颌烙下了牙印:“你可知你现在在哪里?”   “哪里?”   玉髓白了我一眼,说:“你自己猜!” 作者有话要说:  又老久没更新了。我得鞭策自己早日结文。求鼓舞求督促。   于是,所有问题人物都会在下一章再次登场了。   ☆、蜜糖之战 第十一幕 大长秋   我在玉髓的白眼中望向床幕之外,这才发现房内的布景那般古色古香。室内摆设极为熟悉,说起来竟然是长秋宫。我怔怔看向玉髓,不知为何我们又回到这里。   在我眼中,玉髓就是玉髓。什么伏寿又或是皇后根本做不得算。我与玉髓都是历经死亡再为“人”,前尘往事不说一朝抛弃,但总也是过去了。只是我一直担心玉髓会继续被噩梦困扰,当初才任性地带她离开此地。却不想这么多年兜来转去,竟然还有回来的时候。   玉髓似乎也知道我有疑问,她轻叹气,问我:“冉冉,你可知道长秋宫的秘密?”   我摇摇头。我在长秋宫住了那么多年,却也不知道有怎样的秘密。在我眼里,它不过是汉朝历代皇后的寝宫罢了。   “这里最初的确只是普通的寝宫。”玉髓轻声道,脸上却有些感慨,“只是延维对这里进行了改造。这宫殿之下存在着延维以自身一魂一魄化作的阵法。你方巧将延维融入了灵骨,成了启动阵法的基石。”   我是后来才从延维的记忆里得知,延维当初的改造是为了将当年的伏寿变成如今的玉髓而启动的仪式。而后延维将自己一魂一魄藏于阵中以为阵眼,却是为了让自己遭遇大劫时不至于魂飞魄散。这些东西说起来都太玄妙,就像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厌恶万分的延维这一次却救了我的性命一般。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小家伙,你还怕碎了玉会消失不成?”想起那天延维鄙夷的话语,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以前再不相同。经过了这次事件,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延维真正融为了一体。只是从此之后,我到底算是谁呢?   轻轻叹气,我将头靠在了玉髓怀中:“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会变成它。”   玉髓拥着我,声音轻柔却让人安心:“你不会。”   “玉髓……”我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未曾掉过眼泪,只是这次却怎么也忍不住了。我紧紧闭着眼睛,伸手抱紧了她:“我总在让你为难。”   玉髓却揪着我的耳朵将我从她怀里拎出来,只见她双眸含嗔、似笑非笑道:“你个小混蛋,以为这样就能吃我豆腐?”   “我在你眼里就这点出息?”我还是觉得身上没力气,却又不忍错过玉髓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心念一动,我倾身上去啄了一下她的唇,得意道:“我是光明正大的。”   玉髓瞪我,只还未来得及说出话来,空蝉便走了进来。   大狐狸依然是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它玻璃珠一样漆黑的眼睛朝着我,目光在我身上转了几轮,才说:“大人,大长秋来了。”   大长秋?那是什么东东?   我有种一觉醒来过了百年的感觉。   只见一穿着不知哪朝服饰戴着高帽的人低头碎步而入,到玉髓面前径直跪下。他的声音有些尖细,说:“娘娘长乐无极,不其侯求见。”   “不见。”玉髓的声音很轻,我却一下子就听出她不高兴。但是她并没有表现更多的情绪,很快就改变了主意:“让他进来。”   在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我瞬间就明白了玉髓为何会如此的,不快。这个男人,风度翩翩。从面容上看,却和玉髓有着六七分的相似。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这瞬间这个想法的确就那样出现在脑子里了。   很快,玉髓就证实了我的想法。那个人朝她下跪向她行礼,玉髓并没又立即喊他起来。她看着他就好像看着陌生人,许久才缓缓说道:“父亲,请起。”   这个人就是伏完!我只觉胸口骤然腾起一股怒火——没想到此生我还能见到这个人。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在此时释放这些情绪,于是埋下头不去看他。   玉髓轻轻笑着,指尖挑起我的下颚强迫我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太过平静,这样的她让我想起了初遇的时候。   “冉冉,这便是我的父亲。”   我和伏完都是一怔,没有想到玉髓会介绍我们认识。于伏完,我或许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丫头。而于我,伏完虽然曾经是玉髓的父亲,但是他给她的生命早就被他用了那样卑略、恶毒的手段收回。   “娘娘,这位是……”伏完张了张嘴,那想脱口而出的“寿儿”二字就被收回了喉咙。他似乎并不如我在玉髓记忆中见过的那般高大,微微佝偻的身姿、花白的发与胡须昭示了这个男人的老态。史书记载他与阳安长公主育有五子一女。伏寿便是那唯一的女儿。可就是这个唯一,被他亲手变成了这不生不死的样子。   “她是……”玉髓嫣然一笑,“很重要的人。”   许是这汉宫真如后世说得那般,龙阳分桃者比比皆是。伏完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道:“一国之母,怎可如此不知羞耻……”   “父亲今天来就是要和儿说这些么?”玉髓冷笑,“陛下还在等您,您不应该总在儿这里耽搁时间。”   伏完估计是被玉髓气坏了,他瞪着眼,连胡子都颤抖起来。我却看得快意,忍不住哼笑起来。伏完更加生气,他指着我骂道:“竖子无礼绝非善类,皇后焉可放纵误国!”   真是扣了硕大的帽子在我头上。看着这位我顿时都有种项上人头不保的危机感。   “不其侯深沉大度,何以与小女子计较?”玉髓却不在意,“儿如今为后,父亲为臣,父亲当着儿面无理取闹,让儿何以自处?”   伏完“你”了半天,最终拂袖而去。   我有些不明白玉髓为何要这样与伏完针锋相对,于是向她望去。玉髓却只是孩子气的耸起了鼻子:“我就是想看看他生气的样子。”   “我们,为什么会回到汉朝啊。”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古代人,突然而然又“穿越”回古代这件事情。   “冉冉,你怎么变笨了。”玉髓翻了个白眼,“这就是阵在发挥作用了。”   “可是,难道,咱们又要数着日子再活一次?”延维是神,通过时空躲避灭顶之灾我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个误打误撞活到今夕的平凡人,我却实在难以接受这种结果。虽然能和玉髓在一起,时间地点本都不该是问题。可是问题的关键是,这里是汉末的皇宫,这里有伏完有刘协!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穿越”,远不及时光倒回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今天的更新不是恢复更新。主要是看到有童鞋不离不弃在问某阮完结版到底在哪里,所以上来做一次统一的回复:   1.某阮一直都在,只是比较忙碌。《玉髓》不会坑。   2.这一章是蜜糖之战的最后一章。下一章开始是回忆之战,是《玉髓》的最后一个部分。主要内容是关于“过去”的。大家对此有疑问的也可以提问,我争取能在这一部分做解释。   3.目前回忆之战我还在写,因为码字和构思的进程比我想象中还慢所以也没法估计个特别准确的时间。某阮正在从各方面鞭策自己,绝对不会拖到下个年!   4.完结版本我初步构思是提供网盘下载,这里会放链接。   ☆、回忆之战 第一幕 迷宫   兴平二年,伏寿初为皇后,不过15岁的年纪。   我并没有赶上这场册封。当我醒来看见玉髓的时候,她已经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了。   每日清晨,她早早起来坐在那宽大的座位上等着宫里其他的女人来请安。我看着她正襟危坐、严肃庄重,日子久了,竟然觉得陌生起来。   这不是我熟悉的女人。我所熟识的玉髓才不会这样一板一眼,更不会为了伪装而委屈自己。   后宫讲求雨露均沾,讲究平衡。尤其是在这王朝飘摇的危急时刻,刘协虽然新册封了皇后也不会天天驾临。且就算来了,他的皇后也从来不曾给过他温情,总是能在最后关头将他气得拂袖而去。渐渐,这个帝王有些厌倦了。   “你不问我么。”那日,玉髓又一次将刘协激怒,待帝王离去后平静地问我。   我心中满是疑虑,可拨开云雾,最深处终究是喜欢、信任着这个我爱了百千年的女人。我爱她的一切,无论美貌或者智慧,无论残忍甚至杀戮。   “你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只一点,我不希望你受伤。”我压下心中的那些委屈与不舒服,说道。   玉髓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安心中夹杂着失落。她久久不语,最终化作叹息:“你如此懂我,倒让我难办了。”   为何?我蹙眉:“我,说错了什么么?”   “唉。”玉髓靠在我肩上,遗憾道,“冉冉,你就不会吃醋么?”   “呃……”我的身子顿时绷紧。吃醋?我当然会啊!可是,可是我是如此爱你、如此相信你对我的感情……   玉髓轻轻笑着,柔柔的唇贴着我的耳垂:“冉冉,小醋怡情。”   “你的意思,我应该找你闹闹别扭或者干脆不理你?”我翻过白眼。没想到魔女大人也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扑哧。”玉髓见我一本正经地问她,自己忍俊不禁,“好了,是我错。你若不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我握着她的手,轻喃,“我舍不得的。”这个女人,我心疼还来不及。   “冉冉,别忘了我。”她突然这样说。   我还未领会此中含义,便迷失在充满玉髓气息的香气中。   再次醒来,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伏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场耗尽了心力和全部生命的梦。只是或许梦境毕竟虚无,醒来的时候她竟然记不起梦里发生的事情了。   唯一,就是那暖暖的眼神,仿佛印入了脑海。   她从梦中醒来,全身都脱了力气,连脑袋都似被挖空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谁。喉咙、口腔干涸的冒烟,忍不住呛咳。咳嗽声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看到一个影子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床旁。她听到来人轻声的询问:“皇后殿下醒了?可是哪里不适?”   她轻轻蹙眉,这才记起自己因为不舍老父跪地请求入了宫,如今已经是皇后了。   “水。”她说。心里空唠唠的,似乎还在为那个已经没了记忆的梦烦恼。   侍女很快送来水,温度适宜口感正好。甘泉入喉,缓解了燃眉之急。   如是,她盯着那规规矩矩低首伫立的少女许久——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是……何人?”   “婢子梨冉,奉命从今夜起侍奉殿下。”少女当即跪下,将头埋得更深。   “梨冉?”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是记得她的,不过那个时候她似乎并不是一个、女子。可是这副样貌这个眼神,明明就是儿时打马经过她家门前的少年。莫非、是血缘亲戚?   “是,婢子在。”   “无碍。你退下吧。”她挥了挥手,无力地闭上眼。好累,那个梦里故事、一定不轻松。   到清晨再醒来,伏寿已经接受了这个甚得心意的侍女。这女孩大概是拥有了七窍玲珑之心,不然为何她只一个眼神,就能被轻易的理解呢?   看着桌上铺开的画纸,她不由勾起了唇角:“梨冉,汝如何知晓孤欲作画?”   “婢子只是猜测。”梨冉低着头,余光发现主子并未生气便大胆起来,“婢子昨夜在寝殿侍奉,发现殿内有一面空白的墙壁。故而斗胆……”   “这倒是有趣。”伏寿说,“有你这玲珑人儿,陛下如何舍得赏孤?”   “殿下息怒。”梨冉猛然跪地,面上却不如她表现的那般急切,“婢子只是仰慕殿下,才请求了父亲……”   “哦?”眼波婉转,伏寿问道,“汝父何人?”   “婢子曹然,小字梨儿。”梨冉却答非所问,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曹、然?”伏寿这才满意地笑了,语气笃定,“你是曹卿家的女儿。”   梨冉有些不甘地嘟嘴:“婢子是真心仰慕殿下。”   伏寿又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听到的是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在这座宫殿里,将真心践踏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就像自己对于天家那份朦胧的心意一般。虽然知道这场婚姻背后的真实意义,可那毕竟是得到了自己的男人。纵然如此她依然如此直白且盲目,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忘情地付出一切。而对方,并没有给她相同的待遇。   ——他甚至保不住他们的孩子。   伏寿蓦地一愣,也不知为何脑海中会冒出这样的思绪,而后哂笑——她当上皇后才没几个月,哪里来得孩子。况且,这几日刚刚颠簸至洛阳,不论皇帝还是父亲都没有空闲来理自己这个女流之辈。   “殿下?”梨冉的声音打断了那些有的没的,仿佛一下子就将她从那些恼人的思绪里拯救了出来。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么?   “你、留下吧。”伏寿如此说道,“留在孤身边。”   梨冉的眼中顿时被泪水给湮灭,她似是喜极而泣,双手在身前绞着不知所措。“好。”她这样回答道。   伏寿顿时觉得安心:“你可知陛下在何处?”   梨冉迟疑片刻,说道:“似是在董贵人那里。”   伏寿长舒一口气:“梨儿,你以为陛下何?”   无论曹然身在何等地位,她都不应该说天子的不是,何况是当着皇后殿下的面。她为难地看着伏寿,第一次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   “你不敢说。”伏寿叹了口气,略微遗憾,“也罢,你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之战 第二幕 建安二年   梨冉从长秋宫出来,正碰上天子御驾。她不慌不忙跪下,埋头。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年代,也不知为何一觉醒来自己会变成曹操的女儿,更不知为何玉髓会忘记她。支撑到如今,为有玉髓之前嘱托的“不要忘记”。明明是叫她不要忘记,可是怎么倒是玉髓先忘记了呢?梨冉有些不甘,恨不得摇着那个“失忆”的伏寿把玉髓弄回来——当然,如果那样就有用的话。   朝中险恶,每走一步都惊心动魄。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同普通人无异,这导致她不能肆意去试探玉髓。但她更不忍让玉髓再次经历那可怕的“曾经”。要阻止,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梨冉却如何也不曾料到自己会回到过去。因了玉髓,她不敢去看那段历史,哪怕寥寥几句都让人觉得揪心害怕。虽然知道她还“活着”,可是这种活却比死了还难过。   “然儿,你又去哪里了?”   “父亲。”梨冉一怔,慌张跪下,“然儿只是……”   “你这孩子,为父再三嘱咐你总不放入心中!如今朝中危机四伏,你若落入敌手,为父绝无暇顾及……”   “然儿知晓,绝不会让父亲为难。”梨冉说道,转而却孩子气地笑说,“如今咱们和万岁关系亲近,又是在许都,旁的可不敢明目张胆招惹父亲大人。”到今时今日,曹操虽然还未成为大将军,但是已然官拜司空,也算跻身三公。   “你这孩子……”那个在梨冉继承的记忆中一向高大的父亲难得露出了慈爱的表情,“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么?今次为父奉命出征征讨张秀,然儿可愿与为父同行?”   出征?梨冉一怔。如果离开了都城,还要如何与玉髓接触呢?本来她如今的身份已经很让人苦恼了。她才不要和玉髓上演什么相爱相杀的戏码!更何况,在21世纪呆久了,她都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同千年前的人一般生活。   “怎么?汝莫不是想趁着为父与你大哥不在,偷偷出去?”   “才不会呢。”梨冉喃喃道,低下头,“然儿跟父亲走就是。”   而后曹操的大手落在她头顶:“然儿也长成了大孩子,再过些年就要出嫁了呢。”   “儿才不要!”梨冉嘟嘟嘴,“儿要一辈子跟着……父亲。”差一点就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哈哈……”曹操大笑,“虎父无犬女,然儿若是想跟着为父,可要和你大哥多多学习才是。”许是因为新得了十三子,又拜了司空曹操心情极好,对小女儿的话也是多了起来。   跟着大哥?梨冉第一反应就是反对,谁知话道嘴边第一时间就变成了愉快的一个“好”字。不!这不是她的本意,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延维?不,也不是的。她十分确定延维这一次真的不在自己体内。况且这个时段,延维应该是在伏寿的家里,被伏完待为上宾。   想不明白,梨冉只有一边戒备、一边静静等到即将发生的“某件事”——她能回到了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一次出征,她和她的父兄可谓落荒而逃。而慌乱中,大哥曹昂将马让给了父亲,自己却留在后面拖延敌军最终战死。父亲听到消息时在病榻上嚎啕大哭,不知为何,梨冉不能控制地说出:“儿愿作男儿,常随父亲左右。”   如果不是在庆功宴会上看到那个穿着盔甲站在曹操身边的小将,伏寿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原来,还活着啊……这样想着,不知怎么的,那悬吊吊的心就那么缓缓的落下了地来。她坐在帝王的下方,以一国之母的姿态。   此时正是九月,曹操大破袁术而还。皇帝亲自迎之,设宴相庆。此为国之大事,作为皇后她不能做出任何有失礼数的事情。她几次用余光瞟过梨冉,但那孩子一直低着头手执酒樽不知在想什么。说什么那孩子,也真是奇怪,明明、自己和她的年岁相差并不算大的。   而说到年岁,她比她的皇帝夫君还虚长一岁。从嫁入皇宫开始、或者说从父亲跪在地上求她的那一刻开始,伏寿、就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望着座下一干她并不熟悉的“老臣”,那里面也包括了她的父兄。父亲的眉紧蹙着,似乎对于她的表现有些不满。她努力维持着皇后的形象,可是却总觉得这比平时难了太多——就好像她已经许久不曾用这些条条框框和规矩约束过自己一般。   如今袁术接连败退,莫非董仲颖之后,是曹阿瞒?真的不知道,皇家还要依靠他们到什么时候。伏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会动的木偶——父亲他为了匡扶汉室、或许可以牺牲一切。可是这种伟大的情怀,为什么在她看来却是如此自私、如此的让人心痛呢?   “皇后、皇后。”皇帝的近侍悄悄喊她,却将一只精巧地小盘子放在她面前。那里面装的是今晚的新品糕点。方才她已经尝过,似乎是加了青梅,有点酸酸的。“陛下见着殿下今夜似乎胃口不佳,这诸多菜品也只进了这青梅羹,是以嘱仆给殿下送来。”   伏寿不解地回望皇帝,却发现刘协趁着朝臣们关注歌舞时冲她眨眼。真是孩子心性!伏寿这样想着,不由地又看了眼父亲。当今局势,皇家早已约束不住座下那些看着恭恭敬敬、背地却不知包藏了如何心思的大臣们了。变天,缺的只是一个时机、一个借口。   依靠外力自保,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到哪里去找能交心信任的人呢?   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心事重重,她向皇帝告了不适提前离席。回长秋宫的路她很熟悉,于是她任性地拒绝了宫人引路。回宫前最后的分岔口,她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端端的像旗杆一般。那个人缓缓抬头,看到她以后跪了下去:“皇后殿下长乐无极。”   许久,伏寿缓缓开口,与跪在地上的人擦肩时低声说道,“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于是,回到寝宫时,跟在她身后的只剩下一个了。   那个人比前次见面时高了许多,人也看着不似原先那般稚嫩。只是或许是常年在军中风餐露宿,她看着比同年龄的孩子要老成许多。她轻轻笑着:“你还好么?”   我跟你很熟?伏寿很想反问她,顺便把这个女扮男装、尤其还敢用这种语气和皇后说话的人给打出宫去。整整八个月,这个人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突然失踪突然又出现。更让人火大的是,居然还敢自来熟的钻进她的寝殿,笑盈盈如老熟人一般和她打招呼!   “生气啦?”得不到回应,来人大胆地伸手握住了她藏在袖里紧握的手,“当初兄长去的突然,我临时决定随父出征,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你。你瞧我这刚回朝,不就眼巴巴来见你?躲你那些宫人侍卫,可费了我好一番心神!”   “关孤何事?”说到底,眼前的皇后姑娘也才十七岁的年纪,倒也不是真心乐意对谁都摆出架子。只是她终究是不喜被人触碰,很快就将手从那暖暖的手里抽了出来。   “这半年,殿下可有想起过梨冉?”来人紧张问道,连眼神都认真起来。   “想你作甚?”   “梨冉今夜冒死前来,其实是想问问殿下,殿下可曾在不其侯处见过一位道人?”   哪怕是最初相识的时候,梨冉也没见过玉髓有过如此凶神恶煞的时候。她的眼神仿佛是刀刃一般锋利冰冷,看着梨冉的时候就似有千刀万剐凌迟之能。   回想起曾经因意外触碰到玉髓以后见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梦——玉髓的炼制从伏寿进宫前就已经开始了。她咬咬牙,再顾不得其他,上前抱住这个她日思夜想的女子,说:“玉髓,我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   “放肆!”伏寿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她红着脸、怒气冲冲推开梨冉,却发现这个小人儿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在心里感叹:“冉冉还是这么爱哭。”然后还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谁知这方才在宴席中还侃侃而谈的小将居然哭得更厉害——她哭泣的时候并不像平常人那般嚎啕大哭。可明明就是这么默默的流着泪,偶尔伴随着肩头的抽动,却让伏寿心都揪了起来。她蹙着眉看了她许久,终于叹着气拿手帕给她拭泪:“冒犯孤的是卿,怎能如此恶人先告状。”   “有一个放得满心的人。她处处护我、疼我,可我没用,弄丢了她。”梨冉轻声泣道,“如今,也不知到哪里去寻。”   “那人姓甚名谁?”伏寿问道,“孤这皇后虽然无甚权利,着人帮你留意些倒也无妨。”   “不,就算是您也没有办法。”梨冉悲戚摇头。   伏寿一怔,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姑娘可是曹公的女儿。以曹公如今的势力,找什么人自然是自己比不得的。   梨冉花了很长时间平复情绪,这才窘迫地意识到今日是大大的失态。她慌张拭去了脸上的泪,见着伏寿执一方手帕呆呆站着。心中一暖,她将自己的手帕与伏寿手中的交换:“待我洗干净,再跟你换回来。”说完,一溜烟跑不见踪影。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伏寿盯着被强塞来的手帕上绣的诗句,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之战 第三幕 建安二年冬   回朝后几月,曹操嘱梨冉留在家中陪伴生病的母亲丁氏。自大哥曹昂去后,曹操与正妻丁氏多有不合。丁氏虽为曹氏主母却没有亲生子嗣,曹昂由她抚养成人一向视若己出。突然没了儿子,丁氏悲痛欲绝,近来常和曹操发生口角。然曹操对这正妻一直还是敬重忍让,特让曹然回来陪伴。   丁氏也是许久未见过这个女儿,见了面难免娘俩抱头大哭一场。   “然儿,你以后别总跟着你爹东奔西跑了。”丁氏摸摸孩子的头,说,“你娘把你们兄妹交给母亲,是母亲错,没有保护好你们。”   “母亲哪里的话!我与兄长失了娘亲,如果不是母亲抚养我二人长大,还不知是如何一番光景呢。”梨冉出言安慰这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只觉她慈眉善目的样子让自己想起了那个千年后的娘亲。回忆到最后,不可遏止会想起玉髓——明明想要的只是安安静静和玉髓两人一起活下去,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然儿,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丁氏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咱们着人备车回你外祖父处。”   “母亲!”梨冉一惊。丁氏这么做,难道不怕父亲怪罪吗!   “然儿安心。”丁氏安抚女儿道,“母亲自有对策。”   “母亲,前些日子儿无意遇见过皇后殿下,她有意让儿留在她身侧侍奉。”梨冉好不容易回到许都,哪能就这么又走。她赶紧将伏寿搬了出来。   “皇后殿下?”丁氏皱眉,“你如何认识了皇后殿下。”伏家出的那个皇后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的形式,把女儿放到她身边去又哪里算安全?   “母亲,儿能识得皇后只是偶然。”梨冉道,“如今父亲忠义支持陛下,儿身为子女,哪能落后?况皇后殿下也是好相与的,母亲不必为儿担心。”   丁氏想了许久,似乎是察觉到女儿的心意已决,这才无奈地长叹息一声,说:“也罢。你在皇后殿下身边,也总好过跟着他。”   这次大哥丧命,向来和睦的父亲母亲几乎闹到决裂的地步。梨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就连她乍听到大哥逝去的消息都无法接受。她低下头将自己埋进丁氏怀中:“娘,孩儿会小心行事,您请安心。”   丁氏落泪,连连称是,转而又道自己无能保护不了一双儿女。梨冉少不得一番安慰。送走了丁氏,梨冉取了已经洗干净的帕子进宫。   她交予伏寿的那方帕子,原是许多年前玉髓送她的。这么多年历经朝代更替,她舍不得扔。虽然如今这帕子也属于那个人,但毕竟不如原来那个、意义也比不得从前。   长秋宫今日如常宁静,迁都后帝驾规格不曾改变,一切都遵照旧制。如今的长秋宫是梨冉最熟悉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前些时间伏寿给她的新腰牌挂上。   “梨冉,你还知道来!”这位殿下今日似乎并没有如往常那边在书房温习书本,而是正坐在殿中,手里握着竹简。她在看到梨冉进来时眼睛一亮,着屏退左右便让梨冉到她身旁来。   梨冉惶恐,不知这位殿下今天是发什么疯。她合着规矩往下坐了一些,从怀中掏出叠好的帕子:“殿下……”   伏寿微微蹙眉,却不接那帕子。   “殿下。”梨冉又唤了一声,可惜收效甚微。   “梨冉,你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是何意?”伏寿盯着这张她已经渐渐熟悉起来的小脸许久,直到在她眼中看出了惴惴不安,才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无解。梨冉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她如何告诉眼前的女子,那时因了她在世间游走,与她有着羁绊的那名她深爱的女性亲自绣了这诗句在帕上?让她如何告诉伏寿,这诗句而今寄托的已经不只是她的爱恋与思念?   在这个地方,面对着这个应该是自己的爱人却还不是的女子,要她怎么开口呢?说你我千年后会成为情人么?只怕此时还温和如玉的皇后殿下立刻会变了脸色直接让人拖了自己下去处以极刑吧?   “不方便说?”伏寿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只觉得该去问问她。她有许多话藏在心里不敢说,不只是因了自己皇后的枷锁、也因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她是真相想找一个能交心的友人。哪怕只是说说自己肚子里那些苦水也好。   “梨冉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梨冉摇头。   “这帕子,想来很重要吧。”   “心系之人所予,独一无二。”   心系之人。伏寿怔了许久,好久之后她默默地将帕子取出还给梨冉:“既然如此,你实在不该将它作为抵押。”   “我……”梨冉接过帕子,发现那日自己不慎沾上的花汁已被洗净。她的心不由柔软:“我错了。”   只这认错,在伏寿眼中却不是滋味了。也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了被背叛的感觉。这感觉太陌生,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以至于对着如今的梨冉,她只能让自己保持皇后那“尊贵又高傲”的姿态:“你何须向孤道歉。”   梨冉被堵得无话可说。怎么说来着,信息的不对等让人好生憋屈。   “孤累了。”连伏寿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最近,可有好好休息?”梨冉习惯性地问道。   “梨冉。”伏寿猛然起身,眼神仿佛能在她身上盯出洞来,“你到底是何人?!”   “梨冉便是梨冉。从来不曾变过。”梨冉说道。   这些天她已经明白了。找到玉髓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旁观一切便好。可是,叫她如何眼睁睁去看她再经历一次背叛、再受一次剜心之痛?   梨冉笑笑:“殿下,于我来说,您非常重要。请保重身体。梨冉告辞。”   真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呢。伏寿心道。连带着自己也莫名其妙起来。自己和曹然,只能是敌人啊……   “还说什么‘梨冉便是梨冉’,连真实姓名都不敢提。姓曹的人,骨子里都是坏水!”伏寿拧着眉头嗔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的更新只是补全网络版的章节,请静候完整版。   最后一章是准备弄个大礼包。内容我还在准备。不出意外就是下周一二的样子。   ☆、回忆之战 第四幕 建安五年   这一年也是血雨腥风。在外征战不断,朝中也是含沙射影、暗潮涌动。   自迁都以来,朝廷上下以某位重臣为尊。凡大事、要事,决策均出自他手——隐隐有成为万人之上的苗头。这让本该拥有这一切的皇帝心生不满,经其他政敌撺掇,皇帝渐渐有了倾向,心里生出了拿回权力的想法。   篡权夺位或还政于朝,成为了两个阵营最核心的较量。   建安五年,帝降下密诏,着一干心腹忠臣等谋划暗杀曹操。可惜很快事情败露,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等人均未能幸免于责难,甚至连带了三族。   梨冉在长秋宫外听着宫人们议论纷纷,心知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才是开始。   权力之争梨冉已经看过太多次太多年,早无法把这些对与错看得分明。或者一定要说,只有绝大多数人都好了,那或还算是对的。   “梨冉,一大早的你又去了哪里?”皇后统领六宫本无甚闲暇关注梨冉这个小女官的动向。虽然迁都后后宫的规格本就有所缩水,但是最近前朝的不太平牵连了后宫,伏寿本来是很忙的。梨冉已经许久未见过她。   “皇后殿下。”梨冉俯下.身子请安,“今日婢子休息,准备回家看望母亲。”   梨冉口中的母亲是指的曹操的前任正妻丁氏。这位与曹孟德少年相与的女子自从养子去世就回了娘家。后来曹操三请四请给足了面子却仍未得到她的原谅,到如今二人已然和离。正妻之位现在是卞氏继之。但养育之恩不能忘,是以虽然丁氏并非是梨冉生母,她仍旧尊称她为母亲。   “丁夫人现今可安好?”关于梨冉家的那些事情伏寿也是知道的。这位常常被梨冉提起的女性,她一直充满好奇。   “母亲很好。”梨冉答道,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方包裹的很好的帕子,小心翼翼趁人不备递到伏寿手中。只见她眨眨眼,道:“皇后殿下着人验过后可以尝尝看,婢子近来研究了不少小点心。”   梨冉不会害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伏寿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当即打开手帕,里面果然是一块小小的糕点。四四方方,上面镌刻着一种她也说不上名字的花的纹路,看着十分精致。她小心翼翼捧着,好奇地问身边那人:“这是什么花?”   “虞美人。”那人回答道。   “这是虞美人?”伏寿挑眉,“你可知欺骗孤的下场?”   “梨冉不会骗您。”梨冉舒眉笑道,“如果殿下无其他事,请允许婢子先行告退。”   伏寿不动声色,好久才有些哀怨地开口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似乎是个人都能看出自己在躲着这位尊贵的皇后殿下呀。想起今晨偶遇长秋宫的宫人清乐时才被说起的话梨冉一怔,随后嘻嘻笑道:“皇后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梨冉怎么会躲着皇后殿下您呢?”   “哦?”伏寿挑眉,“梨冉,孤与你从相识起便只谈作‘梨冉’而非‘曹然’。怎么,如今汝父如此作风,你又对孤退避三舍,是想起要与我划清关系了?”   这样的伏寿,和自己刚认识玉髓的时候好像呢。梨冉晃神,而后苦笑:“怎么会。你只管安心呆在宫里,我定然会保你平安。只是殿下,人多口杂,以后切莫再说这种话。”   “前阵子你曾经问我,家中可有一位道士……是何意?”伏寿轻哼一声,瞥了梨冉一眼便往内殿走。   梨冉连忙跟上,心想着这皇后殿下的反射弧也真是长。自己建安二年问的事儿,她建安五年才想起来反问。还说什么“前阵子”呢。不过,倒也、挺可爱。   “你为何找他?”伏寿带梨冉到了内室,开口问道。   “你为何现在才问我?”   “你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梨冉,是孤先问你的!”   “可是……明明是我先……”梨冉嘟嘟嘴,却发现伏寿居然在瞪她,于是小声嘟哝道,“你、你,眼睛大了不起么,就会瞪我。”   “说吧。你到底为何来我身边?”伏寿才不管梨冉的反应。琢磨了这么多年,她总算有些相信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会害她。至于她常常挂在口中重要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不是一早就说过是我请求父亲……”   “梨冉,我听到父亲和那人商量匡扶汉室之事。”伏寿道,“你我以后是否会成为敌人?”   “不,我们不会是敌人。殿下你只记得离那人远些就是。”梨冉摇头,“等哪日,殿下一定寻机会让我去见那人一次。”   伏寿的目光在梨冉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而后好笑地说道:“小鬼,你哪里来的自信?”   小鬼……梨冉微怔,而后震惊地望向伏寿:“你、你……刚才说什么?”   伏寿冷哼一声,将梨冉拖到自己面前。葱白的手指在她面上的轮廓勾勒着:“梨冉,你果然有事情隐瞒我。”   这一句话,让梨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底,还是瞒不住了么?可是这话头,要从何说起?过了这么久,连她自己都快要被自己催眠了——都已经快要接受玉髓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了。   “那年故意将纸鸢落在我家院落的人是你对吧?”伏寿耸耸鼻子,第一次在梨冉面前放下了皇后的尊贵。   原来,是说得这件事。梨冉也不知自己是因为不需要解释那些繁杂的因果而庆幸,还是因为玉髓还是没有想起自己而失落。记忆里是有那么一块碎片,它告诉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也一直对伏寿很有好感——从小就是如此。不然原主也不会在伏寿嫁人时醉酒大哭还被父亲责罚。   “是我。”这样想来,梨冉也就大方承认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虽然她不知道最初玉髓和曹然的关系如何。可是从玉髓的表现也可以看出,魔女大人最初的最初对女子是没有任何私心和念想的。如今她鸠占鹊巢,总也要给原主一个认识伏寿的机会。伏寿与曹然,玉髓和……自己?这么想着,梨冉笑了起来。   这个笑在伏寿眼中却显得意味深长了些。深宫中的女人,又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想来也没有谁能永久保持单纯不变。   “梨冉,你是个好人。”伏寿说道,“可偏偏,这里不需要好人。”她的语气里满是失落与绝望,似乎已经失去了方向。   梨冉不忍心看到她这样。世间安得双全法?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呢?该如何在不伤害伏寿的情况下让玉髓回来呢?应该,狠下心来。梨冉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抬头却看见伏寿眼中的朦胧。她张了张口,说:“先让我见过那人吧。”   “他,莫非知道你心念之人的下落?”伏寿太聪慧,慧极必伤。   “是。”下定决心后,梨冉心中已经坦然。对于伏寿,她决定知无不言。   可显然,梨冉想说的时候伏寿却不想问了。只见她柳眉轻蹙,许久后才大梦初醒一般说道:“你随我来。”   梨冉这些年在宫里来来回回的奔波,却也不知道原来长秋宫还存在着一条密道!不,这条密道哪怕是当初她和玉髓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曾知道过!   密道的尽头是许都城内的一口枯井。井外是一处旧宅。伏寿带着梨冉走进一处小院,在里面换了男子的衣裳,而后光明正大地出了宅子——目的地是西街的伏府。梨冉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玉髓的梦里明明已经出嫁的伏寿会多次出现在伏府。   进府走的是后门,可以看出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后院有人把守,见到伏寿后立刻放行不说,还仔细看过是否有其他可疑的人跟踪。一路上再无其他人知晓,梨冉跟着伏寿东拐西弯到达了主院。伏完与一高个子男子站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   那两人抬眼见到伏寿脸色都是一变。伏完清了清嗓子,走到伏寿面前,说道:“你怎的不通知一声就跑出来?你可知万一……”伏完完全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跑回家中,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可如何是好?这皇后私自出宫的罪名,要大可大要小可小。一旦事发,还不全凭他人心情?这“忧国忧君”的心情还未来得及释放,伏完就看见了伏寿身后的生面孔。   “这位是何人?”伏完立即恢复了镇定,向伏寿开口问道。   “她……”伏寿瞥了梨冉一眼,“爹爹见过的。您忘了?”   “咳咳,恕老夫眼拙,这位……”伏完是见过梨冉的,只是他公事繁忙,哪里记得到那许多闲杂人等?   “在下姓曹。”梨冉并不介意让伏完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玉髓的诞生眼前的老头出了不少力气,但若不是他玉髓也不会承受那么多痛苦。梨冉打心里是不希望他好的,是以见到伏完因猜出自己身份而变白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郎君今日怎有空驾临寒舍?这、这寿儿也是……”伏完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这位曹家儿郎和伏寿是如何认识的?比如今日伏寿为何甘冒风险将这“敌人”家的子嗣带到自己面前?太多太多的不确定,饶是伏完这等早已学会了圆滑处事之人一时也没了完整的句子。   梨冉上前作揖,朗声笑道:“伏先生勿怪,曹某今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才特意拜访的。与我父无任何关系。”   伏完干笑,根本不相信梨冉的话:“不知郎君所为何事?”   梨冉抬头,打量了伏完身边的那位男子。如果从穿着来看,的确是个道人。可是这个道人,和她在玉髓梦里见过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延维……竟然不在么?梨冉拱拱手,说道:“是小子唐突。近来读了些杂书不甚明白,听闻伏先生身边有一奇人异事,是以一定要来拜见,请求解惑。”   那道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只见他犹豫再三,才问道:“不知郎君所问何事?”   “小子读了张平子的《南都赋》,对里面的那句‘芝房菌蠢生其隈,玉膏滵溢流其隅’中的玉膏起了好奇。翻遍家中书籍,却只见到《山海经 西山经》有云‘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岁,五色乃清,五味乃馨。’”   道人闻此,却是一片茫然。梨冉边说边仔细分辨了他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毫不知情。这样一来就奇怪了。如果玉髓的“梦”是准确的,那此时的伏寿应该已经经历过那些伤人的背叛。可是都没有,似乎一切都还未曾开始一样。伏寿还是伏寿,延维也并不存在。梨冉顿时沮丧,难道她猜错了么?   “郎君方才所言之物,乃神话之记载。时间久远,恐不可考证。这玉膏一物,贫道也从未见过。”   “如此,倒是小子唐突了。”梨冉默默低头,苦笑,“谢过二位先生,曹某今日多有叨扰,礼数不佳还望二位勿怪。只今日已晚、殿下也不宜久留,恕小子暂且告辞,来日再登门赔罪了。”   “郎君严重。”伏完将信将疑,送两人走向后门。临别时伏完又深深看了梨冉一眼,叮嘱伏寿道:“寿儿,在宫中一切小心。”   “爹爹安心。”伏寿暗中扯了扯还在愣神的梨冉一下,将人带走。   回了宫,伏寿见梨冉还未回神,顿时有些不悦:“怎么,没找到线索很难过?”   “不,不是。”梨冉摇头。只是有些接受不了罢了。她抬首望向伏寿——玉髓明明离自己这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该怎么办?就算再相像,伏寿、也代替不了玉髓啊……   “玉髓,你让我不要忘记你……”梨冉背对伏寿,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三年了,我该到哪里去寻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发JJ不知道,这一章字数看得我自己都感动了。   冉冉和伏寿是不可能的。   ☆、回忆之战 第五幕 建安十三年   经历了诸多明争暗斗,曹氏与皇室的关系越来越差。经历了诸多明争暗斗,曹氏与皇室的关系越来越差。梨冉自从八年前留在伏寿身边就再未离开。她冷眼看着这些人费尽心力,看着多少人为了那个位置流血牺牲。   已经全然失望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六月,这个身体的父亲成功废止三公恢复旧制,并在担任冀州牧的同时出任丞相。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得有多不容易,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梨冉如今已经远离了曹家,和这位父亲也是许多年未见。她守在伏寿身边,总觉得还能守出些头绪守出些希望。   梨冉知道自己一直不聪明。就算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玉髓炼化之法,更加没有得道升仙之术,她依旧在心底期盼着。盼着有一天醒来,玉髓还那样随意披散着长发,穿着那不符合当时社会对妇女的审美和道德标准的红色裙子坐在她身旁,然后用哪怕鄙视的眼神看她一眼,哪怕只是冷哼一句,或者对她说句:“梨冉,你也有偷懒的时候。”那她一定会感激涕零吧?   这一年梨冉是知道的。赤壁之战让意气风发的曹操吃了大亏,三国鼎立之势也渐渐有了眉目。可是这些她都不关心也不在意。距离建安十九年还有六年,她依旧什么也做不了。找不到玉髓也帮不了伏寿。   因了如今的身份,梨冉有幸随意进出藏书阁。自迁都以来,藏书阁疏于管理,有许多书籍都不在本该放置的地方。甚至有些书籍因为当时迁都匆忙不知所踪。这藏书阁,说是藏书却更像是仓库一般。有时候,梨冉边翻看这些书也会将他们还原归位。   这次捡到的是一本都快要与地面同色的旧书。如果不是踩在上面的质感梨冉恐怕都不会注意到它。拂去灰尘看见书名时梨冉一愣,竟然班昭《女诫》。想到玉髓曾经在《女诫》上写满“谬论”二字,梨冉笑着打开书页——却在翻开的刹那笑容僵在脸上。那一瞬间,她险些稳不住身子。她慌忙地翻向后页,顾不得眼里的湿润:“玉髓!”   书上用朱笔批注着的一页页“谬论”!不会错的,是玉髓!是她!   梨冉深吸了几口气,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钻心不是做梦。再也控制不住,那一刻她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梨冉,你在么?”走进来的是伏寿。这个女人与她相交多年,如今也如挚友一般。伏寿知书达理、仪态端庄、为人友善且心思缜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她蕙质兰心,这些年再也没有问过梨冉那关于“心念之人”的事情。   “我、我在。”梨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可是那卡在喉咙里的情绪哪能一下子就平复?伏寿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她的变化。   皇后殿下走进这灰尘满满的房间,看到傻傻抱着书的梨冉嘟了嘟嘴:“你这是作何?什么书把你看成这样?”说着,将书本从梨冉手中抽出。她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曹然,这是你写的?”   梨冉摇摇头,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她现在只想去找找那些能够证明玉髓存在痕迹的东西,或许长秋宫就是关键?对的,长秋宫!当初,就是在那里……   “曹然,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忘了她么?”伏寿幽幽问道,似乎仍旧有些不甘心。   “忘记,谁?”梨冉因着欣喜,完全没有注意到伏寿此时只唤她作“曹然”。这是以前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的。   “你夜夜梦中喊的、日日心里念的。”伏寿咬牙,低声问道,“为何?这些年,在你身边的是我啊……”   “喜欢一个人……”梨冉一怔。只要想到玉髓,她仿佛就有无限的能量:“喜欢一个人啊,不是那个时间、不是那个地点、不是那个契机,都是不可能的。我能走进她的心里,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她和我,有区别么?我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伏寿说道,似乎还在为自己争取着什么。   “你……你知道她!”梨冉惊呼。   “你以为她为何会注意你会救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她根本不会改变主意救下你!”伏寿喊道,仪态尽失,“曹然!当初你为了那些所谓的道放弃了我,现在,你依然要放弃我吗?”   “不是、这样的。”梨冉想否认。她不是曹然,是梨冉。   “你想说你不是曹然么?”伏寿冷冷笑道,“你磨蹭了这么多年,却还不知么?延维的阵就是这场梦。”她凑到梨冉耳边,轻声说道:“想去找她么?你不是早就知道方法了么?想去找她,那就杀了我。”   那就杀了我……   梨冉猛然推开伏寿:“我或许曾经是那什么曹然,但是现在和以后,我都只会是梨冉!曹然没有选择和你走下去,却不代表我要来赎罪!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皇后殿下您。”   “呵,笨蛋。”那已经快要崩坏的女人却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她的脸上是无奈地笑容;“遇到你这么固执的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话音刚落,那张脸悄然变化,最后的最后,竟然化成了——延维!   见着梨冉惊呆了的模样,延维蹙眉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尊的美貌么?”   “你怎么会……”   “你可知,你家大人为了救你耗尽了力量?”延维玩味地笑着,“小丫头,要不是本尊,你以为你还能活着逍遥?”见梨冉还未回神,延维一脸鄙夷:“玉髓那等女子,居然会看上你,还真是让本尊觉得面子挂不住……”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延维和魔女大人的一场赌局。那时候梨冉命在旦夕,情急之下玉髓将那碎玉化入梨冉口中。那块玉,是玉髓千年修为的宝具。虽然不能达到让梨冉永生的程度却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这白玉是魔女的能力之源,如今被吞食救人使得玉髓自身也受到了影响。延维的残存魂识趁机跑了出来。   “你威胁她?”梨冉很难想象骄傲如玉髓被延维威胁的样子。想到自己又一次害了玉髓,她羞愧难当。弱小如她,只会不断地给玉髓添麻烦。   “这只是一场赌局罢了。”延维不屑地笑道,“本尊不屑用那些威胁的手段。再来,是你摔碎了白玉让本尊有了复生的可趁之机。”   “玉髓在哪里?”   “弱小的人类。”延维在说话的瞬间又化作“伏寿”的模样,“我最初不就说过了么?想见她,只有杀了我哦。”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来呢,意志不是很坚定的作者我一直在伏寿和玉髓间摇摆不定,结局也安排了两种。但是承包了本文修订工作的静歌儿跟我说:你把魔女弄没了,不怕XXX么?于是我决定诚实一点,某阮喜欢魔女大人。   2.关于延维,其实它挺复杂的。只一句,我不喜欢写纯纯的坏人。   3.然后是关于“回忆”之战。这里面有很多触发点。只有立了flag,剧情才会往下走。回忆中最初的伏寿是真的,现在则是被延维利用了身份被代替了。   4.太久没发文了,居然还有随机“网审”,我也是醉了。   ☆、回忆之战 第六幕 建安十九年   杀掉延维很难,况且它现在顶着“伏寿”的面容。梨冉等了许久,等到连伏完都离开了人世。梨冉知道自己有一个机会,那个机会就在建安十九年的十一月。她只要安心等待然后推波助澜就可以了。   并不是梨冉非要等到这一年才动手,那只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打心底,她觉得延维此次并不是为了害她们。   延维是神,它的心思怕是寻常人猜不到的。但梨冉曾经和它融合过,对于延维的思维她也能稍稍理解。延维作为神,在遭到人类背弃后并没有立即报复,而是选择了在汉家江山即将倾颓之时利用了臣子的护国心切来祸乱江山社稷。这么说或许也太过严重,它只是透露了一种可能性,下决定的是伏完、受益的是刘协、受伤的是伏寿。它或许只是在测试,又或许只是想看看变成了玉髓的伏寿会怎样。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残忍的,用现代的思维来看那就是报!复!社!会!   梨冉依旧跟在“伏寿”身边,不说话也不做事。每天像幽灵一般存在于长秋宫,久而久之连刘协都注意到这个诡异的存在。他问过伏寿很多次,但是皇后殿下都只说是从娘家入宫的侍婢。每年都会有很多官家女子进入宫中。曹然作为曹家的女儿自然不可能是宫婢,但也不能是家人子。   刘协对这个被皇后护得严严实实的女子非常好奇,这导致了他本因皇后日渐色衰而无心驾临长秋宫的心又活络了起来。他每天都会来看望皇后,虽然并不在宫中就寝却也让前朝后宫都知道皇后依旧圣恩隆宠。哪怕曹氏在建安十八年一并进献了三名女子也不能动摇。   曹宪、曹节、曹华这三位姊妹梨冉还是有些印象的。梨冉生母是丁氏的陪嫁,生母去后她与哥哥曹昂均由主母丁氏抚养。丁氏无亲生子女,是以母子三人关系一向和睦亲近。而这三位姊妹各有其母,平常各房走动也不多,所以并不熟稔。再后来丁氏与曹操和离,梨冉违拗曹操的意思入宫,便完全没有了联系。   起初得了这如花似玉的妃嫔,刘协虽说没有喜不自胜却也似极为满意,来长秋宫的日子也少了。这“少年夫妻老来伴”,是完全没有体现在帝王家。梨冉本就不喜欢玉髓的前夫,现在突然被关注更觉得膈应难受。好在延维似乎也不喜欢这个帝王,隔三差五地要给他使些绊子。   “你不是一直在助他么?”梨冉问道。   “助他?他算什么?”延维轻蔑地开口,“本尊爱帮谁帮谁。只是梨冉,你不是应该急着杀了本尊好去见你家魔女大人么?这都六年了你还不动手?”   “梨冉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杀得了延维大神?”梨冉说道,见延维看自己的眼神越发轻视又说道,“我并非不想杀你,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弄明白。”   “只怕等你弄明白了,你家魔女大人早就另有所爱了。”   “她不会!”梨冉突然提高音量,而后又放低声音,“玉髓不是那样的人。延维,我想问你。你说你与玉髓有赌约,究竟是何事?把我放在这样的幻境之中,你想要证明什么?”   延维张张嘴,却没有回答。在它的印象里,梨冉一直是个软绵绵的人。她的性格太好,好到让人觉得根本不存在逆鳞。像如今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若不是自己那一念,永远都不会看到吧?   “你并非要与玉髓作对。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所作所为是对的,想要告诉她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拥有感情。你想告诉她世人都觊觎着你们这等宝物,自然不会将你们当作亲朋对待,对吧?”   梨冉的确是个通透又贴心的孩子。延维抿着嘴唇心想。怕是没有会料到存在于传说中的延维大神会如此大费周章做出这等幼稚的事情。   “可惜玉髓并没有如你所愿。且与我相遇之后的玉髓,离你的目标更是渐行渐远。”梨冉继续说道,“于是你就想毁了我。却没有想到,会和我成为一体。”   “听着倒是很有意思。”延维哈哈大笑,骇人的瞳仁盯着梨冉时竟让她升起了一丝寒意,“梨冉,本尊要弄死你简直轻而易举。”   “已经……没有机会了。”梨冉这句话并没有发出声音。伴着唇的蠕动,延维还未寻思过梨冉说的是什么,它的颈上已经多了一条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钢丝。   蛇打七寸。这一次,延维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梨冉……我倒是……小看了……你……”延维说道,眼中的情绪竟是复杂难明。   梨冉闭上眼睛,摇晃了几下,倒了下去。伴随着的,是延维渐渐化作星辉的影。   ……   “吾,无法接受啊。”耳边是一个男人带着哭腔,声音颤抖,“那酒吾亲自试过绝对无毒,皇后也明明被交到了国丈府上。此事做得点滴不漏,曹卿家是如何知道、知道她未死,竟还要大肆搜捕逼她自尽?”   “陛下节哀。”   ……   “如今吾既登九五,也不能忘了长姊。虽然如今她已然痴傻,但毕竟是父亲喜爱的女儿。子林,你可还愿帮吾照顾家姊?”   “臣谨遵圣意,愿为陛下分忧。”   “好!好!子林,今后卿就是清河公主的驸马了。”   ……   当睁开眼帘,看到那如旧的熟悉容颜,梨冉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果然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的那身红裙,乌黑的发丝遵循着某种自然的定律幽幽下垂。   梨冉以为自己会热泪盈眶,就好像在延维编织的幻境时那样。多少次因为太过思念而落泪,午夜梦回的寂静扰得人几乎崩溃。可等着真正见着了,才发觉连眼泪都吝啬了。无论怎样的方式都不能诠释出她此刻的心情。于是她紧紧抓住那微凉的手,狠得用尽了周身的力气。   玉髓只是轻轻将她抱紧,一只手在她的发间轻抚。   许久,梨冉才注意到自己有多失态多暴力。她忧心忡忡地看着玉髓被自己抓红的手——那手并没有如平常一般快速治愈。   “看什么呢?”玉髓轻声问。   “手。”梨冉呆愣地答道。   “手怎么?”   “为什么?”   “冉冉,如果、如果我不再是魔女,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玉髓并没有正面回答,却又向梨冉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在说什么胡话?”梨冉如丈二和尚般完全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玉髓为什么会突然变脸,“我还在梦里吧?你是不是魔女和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联?”   “梨冉,直到你把玉摔碎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只把自己当做我生命的过客,求得原来不是一生只是一瞬。”   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突然缩紧,梨冉半天都没有接上话来。不是这样的,她当然想陪着玉髓一生一世。   “你一向是最懂我的。”玉髓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情不愿,“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我也会一直这样认为。”   “我错了,玉髓。”梨冉也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莽撞。那时的自己莫名其妙的钻进了死胡同,也不知怎的一念之差就酿成了大祸。   “你错了?”玉髓勾了勾唇角,不以为意,手里攥着一串不知哪里弄来的珠子,“你何错之有?为了我的‘幸福’,你可以连命都不要。如此一网深情,真真让我好生、感动。”   梨冉牵动着微僵硬的唇角,憨憨赔笑:“我知道我这次莽撞了。玉髓,我、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下次……”只见魔女大人挑着眉,鼻腔里发出慵懒的一个“哼”。   “连下次都没有了。”梨冉自知理亏,连忙赔礼。只觉得这情节和后来看到的狗血电视剧挺像。她怎么也不曾想过有一天高高在上的魔女大人会像普通人家的小女生一般和自己计较这些。当魔女大人变得不像她自己了,梨冉只能得出一个答案——她此次的作为定然大错特错。   “我方才所说,你真的都懂了?”玉髓也只是点到即止,如果不是看到她攥着珠串的手已经紧得变色,梨冉或只会觉得玉髓又在和自己玩笑了。   “懂了。”梨冉心中有愧。如果不是今日玉髓这寥寥数语,她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对玉髓造成伤害。她只想着要为玉髓好,却忽略了玉髓的感受。这和洛小林当初对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玉髓,大概把这几千年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了吧……这样想着,梨冉不由自主低声笑了起来。   “懂了就滚去做饭!”魔女大人抱着双手,紧皱眉头,但握着珠串子的手好歹是松开了。   “玉髓,你这样,都不像你了。”梨冉抿着嘴笑,果断得到魔女大人一记眼刀。但梨冉已经从最初的震撼中缓过劲儿来,她不慌不忙钻进厨房,临走前还不忘留下“遗言”:“但是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1.小冉冉和魔女大人的各种不对等及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导致两个人之间有很多隐形的矛盾。梨冉性子温吞、玉髓又很傲娇(腹黑?)所以很不容易把问题摆到明面上来。这两个人的事情折磨了某阮太久,眼下总算是“大吵了一架”(才怪!),相信以后会各自认识到问题慢慢好起来的。   2.延维这个家伙性子非常古怪,有点二百五的感觉。它最后居然会在关键时刻救了魔女大人和小冉冉我表示很意外。至于为啥会救她们,当然不是因为“她们是主角”这样奇怪的理由啦。延维对魔女大人的感情,那可是相当复杂滴。   3.下一章是完结章,会提供完整版。不过最后一章还木有送去修订,所以不知道明天来不来得及。   ☆、最终幕 魔女大人!   (上)   梨冉虽然对魔女大人因为渐渐敞开心扉而越来越有人气和属于女人专有的性子而感到喜悦。可是再醒来之后,她却有了一种再也不想和那些现世人接触的感觉。   倒不是害怕了那传讯迅猛的媒体和能精确定位的追踪手段,也不是担心玉髓的秘密暴露于人前。虽然经过了上次的重创,他们都还未完全恢复。但那场直播最多也只能说明他们具有特殊的能力。玉髓最大的秘密是长生这一点,并没有泄漏出去。况且就算真有人心怀歹念,他们家还有大狐狸空蝉把守着呢。   所以,让一向爱好热闹的梨冉突然有了厌世情节的到底是什么呢?   原来,那次电视直播出现爆炸之后,世界上出现了一个由一群自称“魔女粉”的男男女女组成的组织。这群人来自天南海北,抱着同样的目的走到一起。他们高声标榜着自己的爱,天天叫嚷着一个统一的口号——魔女大人我要给你生猴子!   真的是够了!魔女大人才不喜欢猴子呢!梨冉看到电脑屏幕上一串串的文字和热烈的表情,不停在心里吐槽道。   梨冉时刻担心着这群已经疯癫的人会伤害到玉髓,可以前一直不大接受“人间”总喜欢宅在家里的玉髓却似乎转变了很多。她开始认识除了家用物品之外的其他东西,也会经常穿着时尚到外面走走看看。而且,魔女大人对那摆放着玲琅满目商品的、叫做“超市”的地方情有独钟。   自从被玉髓提点了错误,梨冉反倒开始乖乖家里蹲。只是在魔女大人例行光顾超市的时候还是不可遏止那担心的心情跟着出来。玉髓买东西她推车,付完账抢着把大包小包拎起跟在玉髓身后。只是回家的路上,好几次看到走在前面的玉髓被那些满眼都是爱心、打扮各具风情的女孩子拦住一脸花痴地问她是不是魔女大人的时候,梨冉同志感到莫名的心酸。   你们这样忽略我这个原配真的好吗!   每当这时候,玉髓总是先冷不丁看她一眼,转眼就对那些女孩子笑得简直如沐春风。这还不算过分,网上还有各种CP党利用现代工具给魔女大人搭配了好些风格迥异的伴侣。   没有结婚证的家伙伤不起啊!   梨冉自小就是畏妻的,心里那是敢怒不敢言。也只多在厨房对着一堆红白生肉发泄发泄。到了晚上,照样洗完白白躺在床上任魔女大人享用。咳咳。   可惜就是这小小的发泄也让人看不过眼。自出生就各种向它主子有样学样的大狐狸空蝉对食物比它主子还要虔诚。对于梨冉浪费口粮的行为,大狐狸少不得要指指点点、明嘲暗讽。   梨冉心里本就憋屈,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空蝉的火上浇油。于是小梨冉一不小心就把最近的事情和自己的心情对着大狐狸倒了个干净。   大狐狸听了她的话终于良心突发闭上嘴还她清静,只是临走前冷不丁说道:“想我家大人以前是多么逍遥自在,自从认识某人就开始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偏偏某人还不自爱,老做些让人提心吊胆、伤心落泪的事情。”   “等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梨冉放下菜刀,将手在围裙上擦拭一番。她从还在锅里蹲着的棒骨汤里捞出一只大棒骨来装盘,然后向给君王献礼一般呈送到空蝉面前。   空蝉不解,目光在棒子骨和梨冉之间来来回回几次,眼珠子转得飞快就差没把梨冉给绕晕。见空蝉一副“你安得什么坏心?”的样子,梨冉“嗯嗯”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声地试探:“你方才说,说玉髓……伤心落泪?”   相处这么些年,梨冉是什么样的人空蝉还能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贴补玉髓的——只是年轻人难免横冲直闯不计后果做出些让魔女大人伤心的事来。而魔女大人呢?总是端着个“成熟大人”的样子什么都不肯说,一副“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做派。也不知道梨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领悟她那其实十分单纯的心思。   “你昏着的时候,大人天天守在你身旁。那日大人给你拭脸,不知怎么的就落了泪。”空蝉见梨冉的模样认真,于是也不隐瞒,只是对于魔女对梨冉哭这件事情多少是有些介意。它见梨冉只顾着发愣不说话,又继续道:“只是大人性子向来内敛,只默默落了几滴泪便止了。大人好面子,我都装作不曾看见,梨冉你莫要多事在大人面前提起!”   “她的性子,我还能不知么?”梨冉起身,刘海挡住了眼睛。她这样说着,沉默了好久突然摘了围裙,低头离开厨房。   此时的魔女大人正懒洋洋躺在床上——即使听到了梨冉的脚步,她也不曾挪动哪怕一厘米。   梨冉蹑手蹑脚爬上床去,跪坐着俯下身抱紧了玉髓。   “满身的油烟味!”玉髓轻轻推拒,眼眸幽深。   “玉髓……”梨冉在玉髓怀里赖着,轻声嘟囔。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想抱抱她。在听到空蝉说这个女人为了她落泪的时候,她只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当初,当初她是怎么信誓旦旦向玉髓保证自己不会让她伤心落泪的?   “怎么了?”玉髓问,却见梨冉抬起头直直盯着她的脸。梨冉的框周有些红红的,也不知这心思敏感的小姑娘又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玉髓露出了探究的神情。梨冉的性子虽软,但一旦决定了的时候又总是刚烈顽固——怎么看都是两个极端。梨冉此时的神情太过复杂,不像是以往撒娇的样子、也不全是难过,但里面也没有过多的纠结。   “我会努力的。”梨冉没头没尾的撂下这么一句,然后红着脸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双颊微微发烫,梨冉不舍得离开那柔软的唇,神情认真:“玉髓,我以后不会再到处乱跑了。”   “你带着一身油烟味、迫不及待占我便宜就是为了说这个?”玉髓揉揉眼睛,嘴角却不经意扬起。她家的孩子太爱撒娇了,莫不是自己太纵容了?   “才不是占你便宜。”梨冉软软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时时刻刻都想着。”   “昨天还没看够?”玉髓扬唇。梨冉此刻的样子乖巧又迫切,连带着她的胸膛都跟着暖和起来。   梨冉不由自主想到昨晚上发生的某件事,没骨气地脸更加红润:“昨晚不算。”梨冉的心像猫爪一样,满满的都是感动却不能宣泄而出。昨夜的魔女大人非常热情,她自己亦是如此。在夜幕的掩盖之下,一切都是真情流露自然而然。他们本都不是纵情之人。   “莫不是困了?”玉髓捧起梨冉的脸,认真问道。说实在话,梨冉并不算是第一眼美人,虽相貌上略显普通却极是耐看。若从赏心悦目的角度说来,那双眼睛也真如心灵之窗一般,有什么都能一眼看穿。而且,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个孩子从来学不会掩饰情绪。玉髓看出梨冉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却不解到底是何事会让一向对自己无保留的梨冉都犹豫了起来。   梨冉摇摇头,用手肘代替手掌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将手覆在玉髓的手上,抓到自己唇边一吻:“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话太多太多了,多得都挤在嗓子眼。”   “是么?”玉髓努努嘴,浅笑。她抽出手托起梨冉的头:“我倒想看看冉冉的嗓子里都挤了些什么话。”   说自己多么爱你多么眷恋你多么依赖你,说自己是想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说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莽撞不会再让你流泪……想说的太多太多,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梨冉晃着脑袋想拜托玉髓的控制,最终她喘着气用身子压住玉髓的手,撒娇道:“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嘛。”   “难道你也想给我生猴子?”玉髓“噗哧”一笑,也不急着解救自己被压制的双手。梨冉现在的样子,倒也可爱。   “啊?”梨冉“嚯”地直起身子,努着嘴宣泄不满,“网上那些,你都知道啊。”   “你且放心,孤尚未得到能让人生出猴子的术法。”玉髓笑着牵过梨冉的手,温柔地帮她揉捏着肘部。   “就算得了那种术法,也只能和我生。”梨冉哼唧道。说完才发现自己孟浪——她怎么能和玉髓讨论什么“生猴子”的事情?   “那咱们以后可以边做些有可能‘生出猴子’的事情,边研究下那‘生猴子’的术法是否可行。”玉髓一本正经说道。   于是梨冉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又小媳妇般的红了。生猴子什么的,好期待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就算是魔女大人,也不能让梨冉生出猴子。不过其实不管生不生得出猴子,他们的感情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就如之前所说,虽然梨冉醒来距离那场华丽丽的发布会已经过了七个月之久。再轰动的事情都也该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们淡忘。但“魔女大人”在年轻人的圈子里却依旧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个神秘的女人——尤其还是个绝世美人——如昙花一现出现在大家眼前之后再也寻不着芳踪。何况当时那发布会的主办说什么来着?世间仅有的魔女。嘿,就算前面的那些标签都一概不提,只“魔女”二字就已经足够成为谈资了。   信息时代,新闻的真假总难一眼辨明。开始的时候梨冉还会因为那些闹腾的年轻人要找出玉髓而担心。后来就发现这些人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这个世界上最迷恋玉髓的人还是自己。   听到梨冉如是自恋地说着,大狐狸空蝉觉得这孩子病得不轻。不过吃人的嘴软,大狐狸嚼着新烤好还冒着热气的鸡腿:“梨冉,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无聊?不会啊。”梨冉答道,手起刀落,将准备凉拌的黄瓜拍扁。   众所周知梨冉自幼失怙。在那个年代,人们信天信命。像梨冉这样的人,可怜虽可怜,于在那时候属于命太硬的,说白了就是克人命的煞星。寻常人离这种人近了,都是要妄丢性命的。   梨冉生活的村子虽然民风淳朴,却也免不得有些村民胆子小怕受连累。三人成虎,自母亲病逝后,梨冉也没少听那些闲言碎语。但好在邻近的几户人家都曾受过她父母的好处,在梨冉成长的那些岁月里难得给了梨冉他们最大的温情。   其中最不惧怕流言蜚语的就是洛家的洛小林。她是唯一一个敢和自己玩耍的同龄人。再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村里人发觉洛小林和梨冉玩了这么些年也没被“克”,同情心渐渐大过恐惧,他们慢慢接受了这个孤苦的孩子。只可惜好景不长,战祸不断蔓延摧毁了一切。   好友远去,被乡人出卖。在冰冷的刀子穿透肚皮的时候恐惧从心底窜了出来。从额上留下的、混着少许泥沙的冷汗混乱了她的眼,赤红之火烧灼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要和父母团聚。   峰回路转,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遇上了玉髓。梨冉的性格在那个时代,若不是遇见了玉髓还不知会变成怎样。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孩子有些偏执。哪怕是与玉髓相识后的这几百年里,梨冉那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也一如当初那般毫无改变。   空蝉在问完梨冉之后就觉得问错了话。这个梨冉看着虽然无甚心机不靠谱,但若说她有什么优点、那一定是那坚定不移的心——为了大人,梨冉可以做任何事。这也是为何,刚开始明明不待见梨冉的空蝉,能渐渐接受这个横插入魔女的生活并渐渐占有一席之地的女子的原因。   “但是大人天天躺在卧室里玩什么平板,真的好么?”空蝉问道,在扔掉鸡骨头的同时化为人形。大狐狸已经好久没变成人类的外型,乍一见了梨冉都有点不习惯。   听了空蝉的话梨冉蹙眉,想了想道:“但是没有平板之前,大人天天也是躺在床上的呀。”   “呃。”空蝉顿时觉得梨冉无药可救,“你莫不是忘记了一千二百多年前的今天可是你们相遇的日子?”   不是不记得……想到这个梨冉的心就酸的冒泡泡。她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摸大狐狸的头,可是手伸到半路才发现大狐狸已经是人了。于是悻悻收手,梨冉长叹一口气:“我昨天就和玉髓说了,可是她……她最近迷上了什么小说,为了一口气看到结局驳回了。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一千二百年之痒吧?”   世人才不会说什么一千二百年之痒。空蝉沉默。   其实这七个月,梨冉的日子并不完全滋润。魔女大人生气的样子虽然不吓人,可是时间上却特别持久。过了这么久,玉髓总也没有将“原谅”表明的彻彻底底。翻旧帐什么的,绝对是她新学的技能。   梨冉感叹完,又盯着空蝉老半天:“我说空蝉啊,你几百年不再幻化人形,今天突然变得人模人样的。莫不是,春心萌动?”   若她不是魔女大人宠爱之人,空蝉好想咬死她!毛茸茸的耳朵长在头上的狐狸少女冷哼一声:“有哪个人类值得我喜欢!”   “不是人类,狐狸也行呀。”眼珠子在眶里一骨碌,梨冉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寂寞,想来是你寂寞了……啊!你、你怎么咬人!”   空蝉龇着尖尖的小牙说道:“我不只咬人,还吃肉呢!”   两个臭皮匠的动静终究是惊动了万能的魔女大人。玉髓懒洋洋的从卧室里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写着“I ? YOU”的白色文化衫。衣衫的长度只刚刚遮住大腿根。美人儿穿什么都是好的。只见她睡眼惺忪,似乎对于被吵到有些不满。她的目光落在空蝉身上好半天,扭头却对梨冉说道:“告诉空蝉,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让往家里进!”   梨冉仿佛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她同情地看向空蝉,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大人,她就是空蝉呀。你,忘了么?”   玉髓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看起来又陌生又熟悉的小姑娘,然后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噢~”了一声。玉髓轻步上前,笑着揉揉空蝉脑袋上的耳朵,说:“不错,的确是小空蝉。”   空蝉低着头,任由魔女大人揉搓。等魔女大人再三嘱咐两只不要打扰自己以后,空蝉才皱着眉头说道:“奇怪,就算我几百年不曾化为人形,但大人怎会看不出我真身?”   本来要进厨房准备午餐的梨冉也是一怔。她蹙起眉来,思考的时候牙齿自主咬住了下唇。只听她不确定地说道:“空蝉,我最近总会觉得饥饿。以前也不曾在意,但是昨天早上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饿了。你说……会不会是?”   空蝉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这只大狐狸与梨冉相识以来就是一副“很不正经”的样子,这导致它突然的色变让梨冉也跟着忐忑起来。她想起玉髓问她如果她不再是魔女会怎样的情景,心里不由自主地也担心起来。难道那次事件对玉髓的伤害不仅仅是失去了力量?   严肃之后就是恐惧,空蝉望着已经关上的门,喃喃自语:“若大人不再是魔女,我们该如何?”   这个问题,梨冉完全没有考虑过。自从被玉髓救起,梨冉虽然从未学会什么超人的能力却也并非毫无建树——尤其是在与延维融合之后。只是那些变化因为有了玉髓的存在而毫无用武之地。梨冉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卧室的门。卧室内的光很暗,并不适合阅读。魔女大人坐在飘窗的窗台上,背靠着软软的玩偶大熊——玉髓并没有如她说得那样在看什么小说——她只是在发呆罢了。   “玉髓……”   “不是魔女的我,又该是谁呢?”玉髓依旧通晓人性,她主动把空蝉的担心说了出来。   “是玉髓。”   “哼。”玉髓耸了耸鼻子,“冉冉,你过来。”   梨冉依言靠近,很快被玉髓抱在了怀中——就像抱着小熊玩偶那般。梨冉轻轻笑出声来,虽然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些别扭。   “笑什么?”玉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听着语气却不像是爱人在怀的愉悦。   梨冉伸手环住玉髓的脖颈——被抱住的姿势其实并不方便她这样做。攀着玉髓的颈,梨冉借力让自己转过身正对她。梨冉的笑容太过纯净、太过真心,在这样的笑容之下玉髓都有些忘记自己到底方才在懊恼什么了。看着这个自己也算是眼看着不断成长起来,越来越贴心的爱人,玉髓轻叹了口气。   那口气只才叹出来,唇便被另一片柔软紧紧贴住了。很多时候梨冉都是个保守的姑娘。就像昨夜情到浓时发生的欢愉一般。挑起人是自己,主动的也是自己。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羞涩却勇敢的姑娘。如果不是她,自己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救赎。   “冉冉?”   “嘘。”   梨冉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玉髓的听力好或许只能注意到擦颈而过的气流。她的吻很专注,就像是倾尽全力在做一件事情一样。玉髓甚至感到了唇齿相碰时对方的颤抖。   “玉髓,我可有陪你一起老去的机会?”梨冉说道,如鹅毛的轻音低语让玉髓的心也跟着声调的起伏高高低低,“老天总是待我不薄。”   老天何止薄待了这个姑娘!玉髓不满地侧脸,让梨冉的下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好吧,待我不薄的是你。可是我感激老天让我遇见你。这样想来,以前受过的苦都算不得什么。”梨冉双腿撑在为飘窗专门铺设的大理石板上,让身子稍稍立起于玉髓平视,“玉髓,你生我气一气就是好几个月,不管怎样,今日也该消了。”   “我何时这么小气?”玉髓翻了个白眼,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可是你老拿围脖里那些人气我。”梨冉嘟囔道,“他们有我对你好么?有我爱你么?”   “的确。”玉髓哼了一声,“他们可不肯随随便便为我献出生命。”   “看你还说不气。”梨冉叹气连连,“玉髓,我真的知错了。”其实梨冉打心里不认为自己错到需要被追究责任这么久。虽然没顾忌玉髓的感受是她不对,可是爱恋着一个人想为她付出一切怎能算错呢?   听梨冉这么说,玉髓干脆不坑声了。只是挨不住梨冉死缠烂打的唠叨,最后只得退了一步,说道:“以前你如何胡闹都算了。我只怕你此番再不长记性。”   想让玉髓提点提点自己还真是不容易。梨冉赶忙坐正身子认真倾听。   可惜魔女大人一向惜言如金,两句之后就又没了下文。梨冉呆愣了半晌,听到玉髓问道:“你现在可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这个“错”已经讨论了太久。若不是梨冉是个千年寿命的“老妖怪”,凡是个普通人怕是都要为此发个火生生气的。   她担心的是失去了永恒之后,爱人会因她的无能为力过早的离开自己。为此,她必须杜绝梨冉的大无畏。   “你是说,我以前怎样都不再追究。只是此后要好好珍惜生命与你一起,对么?”   “我是说,你若不珍惜也没有关系,那边还有很多人等着呢。”玉髓咬牙切齿说着,说完却嫣然一笑,“梨冉,我听说今天是个挺重要的日子?”   这一页总算是翻过,梨冉安了心、兴奋地跳了起来:“玉髓,快快起来。今日有烟火盛会!晚了可就看不到了。听说现在的烟火可比咱们那个时候好看多了呢!”   烟火到了今时,的确要比古时候要进步了许多。不说别的,就那颜色花样已经乱了人眼。与玉髓牵手,耳边隆隆的烟花爆炸声。一声一声,震耳欲聋。感到握着的手紧了紧,梨冉抬头看向玉髓。魔女大人的嘴唇一张一翕,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小,被爆炸声压得根本听不清楚。梨冉倾身凑上去,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玉髓眨眨眼,只是并没有因为梨冉的问话而像她一般大声喊话。她的嘴唇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却一个字是一个字的。梨冉认真看着那唇里吐出的文字,竟好像真的听见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它千百度。蓦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下)   再后来,不再是“魔女”的魔女大人和她心爱的小梨冉也开始为了衣食住行奔波起来。虽然最开始,梨冉还担心“魔女的能力”会被人觊觎。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真是想太多。年轻人的接受能力强到根本没有把玉髓当初在发布会上展示的能力当作异类。后来梨冉也利用网络回顾了那天的直播实况。玉碎之后,电视里那些绚烂的白光、玉髓身边腾起的暗红血雾,和仙侠电视剧里的特效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梨冉放心了,魔女大人就恢复了自由。   玉髓一向习惯那种被注目的情景。而且梨冉注意到魔女大人有一个坏习惯。那就是越是你越是表现的越是虔诚崇拜,魔女大人就越有范儿。   就像现在,看看那些穿着校服围着玉髓的小姑娘和那群远远望着的小伙子,再看看魔女大人“亲切”的微笑。啧啧,一切都那么和谐美好。   只是如果再仔细看看魔女大人在那些小姑娘们的殷殷期盼下,在那些不断递上来的本子、手臂签下名字,就会发现这位大人又在寻人开心了。就算是还不完全熟悉的简化汉字,梨冉也清楚的知道那一个“穴”一个“工”组合在一起肯定不念“玉”。至于另一个字,左“虫”右“单”也肯定不是“髓”。   果然,耳尖的梨冉很快听到女生的尖叫:“空蝉大人!你好漂亮!”   梨冉:“……”   玉髓报以一笑,笑得妩媚却又不觉做作。她的话本就不多,这样的一个笑容让在场再次爆发欢呼。   梨冉也不知道为啥出来最近总会在出门的时候发生这种像是被跟踪一样的事情。粉丝这东西也太疯狂了好伐。梨冉满头黑线,拎着重重的两大包说道:“大人,再不回家就赶不上新番首发了。”   对,魔女大人最近迷上了看动漫。每季度的新番扫盲都必看。记录更新时间精确到分钟,甚至不惜下了本钱收看海外电视台。   听了梨冉的话,玉髓收拾了笑容:“那咱们走吧。”然后恋恋不舍地和粉丝们告别。   后来啊,梨冉终于知道为啥老是被“定位”了。原来是真的定位,她家魔女大人每次出门都要发一条围脖,顺便分享地址。最后知道真相的梨冉眼泪掉下来。   如果说起初玉髓还是为了惩罚梨冉,那现在完全就是在逗她玩了有木有!虽然她是在下面的,但是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盯着电脑的梨冉咬着小帕子,默默注册了一个帐号——穴宝盖。   起先的时候,梨冉只是发一些玉髓远远的户外照,然后配上一些□□的赞扬文字。因为是热门话题,所以很快得到了不明真相的大伙关注。毕竟公共场合捕捉到野生魔女大人还能拍下那么自然的独照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呀。   这个叫“穴宝盖”博主在分享了很多野生的魔女大人之后,终于被组织(魔女大人应援会)寻到并且招揽入会。会长考虑到“穴宝盖”同志为人类的精神文明做出了重大贡献,特别颁发了“深度入魔”“卓尔不群”“捕捉大师”等一系列勋章。穴宝盖同志受到鼓舞,于是再接再厉发出了魔女大人的古装照。并再次收获了诸如“Cosplay也美呀!”“活生生的古风美人有木有!”“穴宝盖君我要给你生猴子!”等激烈回复。   只是群众是糊弄不得的。就算穴宝盖君有神一般的运气,怎么可能得到这样近距离的艺术照捏!   @魔女大人!大人!你身边有一个间谍!@穴宝盖   做出回答的是穴宝盖君。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并附上魔女大人手执书简靠在躺椅的照片。   “所以几百年不过生辰的你突然弄出个生日却给我拍了那么多照片就是为了分享给他们看?”别人不知道穴宝盖君的身份,英明的魔女大人怎能不知?尤其是最近发布的几组古装照片,全都是某人用各种理由骗自己拍的。   “这可不是分享。”梨冉摇摇头,手里拿着已经珍藏了很多玉髓倩影的相机,“这是炫耀。”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玉髓冷然一哼,心道:“这小鬼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大。”   梨冉自小就是安分的人,很少会做出这么高调的事情。也只有在玉髓面前,她还会稍稍“放肆”。也是因了梨冉的有分寸,玉髓也没有太为难这孩子。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与梨冉的第一次四目相对。并非是全为了那与那个人神似的眼神,也并非全是为了她已经涣散的眼中残留的不甘。那个时候,在人群的包围中,她抬起了她原本垂下的头。明明那张脸因失血过多苍白得比纸更甚,可是她的嘴角却僵硬地残留了一个很小的向上的弧度。   那一刻,玉髓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已经被阎王带走一大半的孩子,胸腔里竟然饱满了怨怒。   她想对她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看看自己历经了轮回越来越没用。”可是转眼想到眼前的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前程往事,她心中的怨也就慢慢平息了下来。   你曾经放过我,我这次救了你。我们再无关系。她在心里默默说道。以为那一刻就是完结。   之后的事情完全超过了她的掌控。原以为这个孩子根本不能接受死而复生的生活,可谁知道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几百年。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为谁动心,谁知道却因为这孩子发自肺腑的话语越来越感到暖心。   仿佛又活了过来。   她并非是那种会毫无缘由得自恋之人。可不知怎得,总觉得这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表情有些超出界限。可是就连那个人都不曾说出来的话,梨冉会不会……   直到那个时候,玉髓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梨冉的关注太过不寻常。她竟然会拿梨冉和那个人作比较。   她曾经是喜欢过一个人的,虽然那喜欢最终没有得到结果。她也曾经将期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可惜那个人并没能承载住她的未来。   拒绝她。她反复思虑了许久,最终做出来决定。   她不想再被牵扯进那些暧昧又费心的情感。这一次,玉髓主动出击去逼迫梨冉,将一切挑明。可是,当梨冉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喜欢大人。像阿爹、喜欢阿娘那般。”的时候,那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可以”竟然根本说不出来了。不由分说地愉悦蓦地从心底腾升而起,让她猝不及防、控制不住,不能自已到只能用匆匆一个“哼”把全部的感情收敛。   原来,她还是平常的女人,还是如此期待着能有一个人能接受现在的自己。   可是面对着梨冉、一个孩子,她又怎么也无法轻易交出自己。她已经连心都弄丢了,下一次,还能输掉什么呢?   在自己摇摆不定的时候,这个已经不再能只看作孩子的姑娘执起自己的手,对自己说出“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样的话来。她知道梨冉是想说服自己的。她的理由太过简单,完全不考虑未来。她的态度太过执着,压迫的自己心如乱麻。   最后,她只得将一切都托付给时间。或许时间能梨冉的感情冷却,又或许时间能帮她找回信心。不论结果如何,就交给时间来裁决吧。   之后那几百年的追逐,或许只是披了追逐的外衣罢了。   自己当时怎么说得来着?她让空蝉去帮自己问梨冉一生一世到底有多长。只是梨冉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而是相约自己一同去寻找。   玉髓望向梨冉,发现她因为自己一时沉浸在回忆中而露出惶惶不安。于是巧然一笑,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将脸贴近。   咔嚓。   伴随着闪光灯响,这大概是两人的第一次合照。   “拿去分享给你的小伙伴吧。”将相机还给梨冉的时候玉髓这样说道,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这一次,是真的可以实现一生一世的承诺了。   梨冉接过相机,读取照片。画面里的玉髓,比以前分享的所有照片都柔情。就像私下里和自己在一起的样子一般,让梨冉有些舍不得分享了呢。   她盯着画面里的女人好久,最终在当天的围脖里上传的是一张“双11”抢购的火热图。附上一段莫名其妙的解说——   我用了好长时间才领悟到,召唤魔女大人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亚圣孟子曾经说过的,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这个“双11”,我毫无疑问地选择魔女。祝我好运,如成功,明天公开勾搭方式。   201X年11月12日20:00 穴宝盖君的围脖更新了有生之年最后一条围脖:   相传,只要在月圆的深夜,在指针走向0:00的时候在一间四面都有镜子的房间里,边饮下一瓶1.5L的矿泉水,边绕着事先准备好的999朵玫瑰花快速公转自转9圈,完成镜花水月的咒语,就可以看到魔女大人了。今日福利,空蝉大人的果照一张。今天的皮毛也是光泽油亮哟。   (完) 作者有话要说:  1.回忆之战其实就是以延维和魔女的记忆为载体的一场莫名其妙的赌约。延维其实是用了最后的力量帮助了受伤的玉髓,还顺便修复了梨冉。某阮的心思没那么复杂扭曲,神马番外之《延维心理剖析》这么高难度的东西就不写了。   2.于是全文完结。完整版下载链接: http://pan.baidu.com/s/1hqinmbq 密码: 1wu6 。   3.修订版必须感谢这两位:催更君和修订君。拖拖拉拉一年多总算是结文啦,感谢不离不弃的大家。   4.玉髓虽然完结了,但是有些事情作者“偷懒”并没有写。新文虽然已经决定了,但是因为明年是某阮注册JJ的第10年,新文就定在春节左右发布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